第117章 舍安穩盧八娘渡河 選營寨十七郎駐軍(一)隨軍北上
盧八娘拿到了淮北軍後勤的大權後,確實也是盡心盡力的,這是她的事業,她的未來,豈能不全力以赴?
她將自己的手下融入了淮北軍的團隊中,讓他們發揮著更大的作用,而且有了這些人,也為淮北軍騰出更多的人手專心於作戰,畢竟淮北軍是去收復失地的,打仗才是他們的主要任務,而後勤就交給她好了。
一系列新規則形成了,軍中的反響也很好。畢竟是初建立的團隊,大家思想統一,充滿信心,正是最有活力的時期,接收新生事物能力也強,又極少負面的情緒,盧八娘很容易就把後勤的大部分問題都理順。
大部分曾經經手後勤事務的軍官還非常感謝她,因為這些工作確實不好做,真不如讓他們去打仗來得容易一些。
因為籌糧已經越來越難,糧食的產量本是固定的,誰也不會為了錢把家裡過冬的糧食也賣了,而且越向北,人口越稀少,秋收的季節卻到得早,秋後糧食價格最低的時候也過去了,一石糧很快就漲到了五六千錢,而很多世家大戶的糧食根本不向外出售,其它的物資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司馬十七郎差不多天天要與盧八娘商量糧食的事,現在淮北軍每天要用掉一百石糧食,而且一路北上,陸續還新加入的人,現在手中的糧食不用說支持到明年秋天,就是過冬也不能。總之,買糧的事還要再抓緊。
盧八娘一直在廣開門路想辦法弄糧食,「我派了更多的人去更遠的地方聯繫買糧,又拿出大戶人家喜歡的高級錦緞,還有孟白送的金銀錠換了些糧食,再有先前給丁桂、吳璉等人帶信時也讓他們想辦法多帶些物資過來。」
吳璉是為盧八娘掌管益州牧場的人,也是她唯一留在益州的心腹,既然不可能再回益州了,盧八娘便通知他也來淮北。雖然丁桂和吳璉都是一時才俊,也能給自己帶來很大的助力,但司馬十七郎也明白,從千里之外趕來,他們不可能帶過來大量的糧食,「我們還要想辦法在沿路儘量籌集,到了淮北,千里荒地,就是想籌糧也沒有地方可籌了。」
但是再難,司馬十七郎也不會縱兵去搶,他注重名聲,帶兵一向不擾民。他也想出了新的辦法,那就是每到一處,親自折節拜見當地士紳,懇請他們或贈或賣些糧食支持他北伐。靠著他過去的人望,又得了些饋贈,盧八娘也借機買了些糧食。總算收到了近兩萬石糧食,但錢帛也全都花乾淨了。
到了最後的一段路,到了當年受到蘇峻之亂最重的平郡,正是司馬十七郎率軍將蘇峻趕了出去,恢復了這裡的平靜,所以重新走過這裡時,司馬十七郎受到了士紳百姓簞食壺漿相迎。
雖然剛到平郡的境內時,於郡守便遣人表達了熱切歡迎之意,但是在城門外,坐在車中的盧八娘聽到外面的喧嘩聲還是吃了一驚,她抱起被驚醒的旭兒,打開了簾子向外看。原來郡城外面早已經聚集了上千人,最前面的是身著官服的於郡守和十幾個官員。
車隊停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前進,一路上路邊的男女老幼紛紛將手中的食品獻給淮北軍,氣氛之熱烈,讓不容易受到感染的盧八娘都有些動情了。回想司馬十七郎不聽自己的勸阻冒著生命危險去平叛,現在看總算還是有回報的。
當盧八娘的車到了郡守府的門前,郡守夫人早已經熱情地出來迎接,並將她送到了準備好了客房,請她先沐浴更衣。
郡守府裡已經擺好宴席招待淮北軍,就是最普通的軍士也有專門招待他們的酒宴。而盧八娘與朱夫人等則參加了平郡官員夫人們的宴會。
平郡因蘇峻之亂而大傷元氣,現在雖然有所恢復,但依舊比起昔年繁榮的景象相差甚遠。淮北軍一路走來清楚地觀察到,人口凋零,農田裡長滿了雜草,殘垣斷壁比比皆是。眼下,郡守夫人的宴會也不甚豐盛,官夫人們的穿戴更是平常。
可就是這樣,于夫人還是主動提起了淮北軍所需的物資,「過了淮河,天氣就要冷得多,我們平郡的女眷們為淮北軍準備了三千件冬衣,五千雙麻鞋,還請王妃笑納。」
這可不是小數目,聽說這是平郡的婦人們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共同湊出來的,盧八娘激動地站起來答禮:「這真是雪中送炭,淮北軍會永遠記得平郡諸位夫人們的恩情!」
朱夫人和一同前來的女人們也都感動不已,有的人還掉下了眼淚,「從京城出來,繁華之地也經過不少,可是最艱難的平郡卻對我們淮北軍傾囊相助。」
「正是因為平郡經歷了戰亂之苦,才對淮北軍特別感激。」于夫人亦非常感慨,「希望淮北軍早日收復河南,讓我們淮南不再時時受到戰火的衝擊。」
這正是淮南人理解支持淮北軍的原因,他們飽受戰火的痛苦,比起京城裡歌舞昇平的人們更加懂得和平是要靠有人犧牲才能換來。
在前面男人們的宴會上,司馬十七郎也收到了一萬石糧食,還有武器藥材等各類物資,於郡守和各級的官員們也都盡力了。
在平郡休整了兩天后,淮北軍繼續北上,這時的他們煥發了更高的熱情,燃起了更強的勇氣,慷慨當歌,氣壯山河。
盧八娘拒絕了郡守夫人請她暫留在平郡一些時間,等淮北情況穩定後再過河的邀請。她從不是坐享其成的人,而是真正的開拓者,她要與淮北軍共同進退,更何況她還掌握著淮北軍的軍需命脈。
對於王妃的這一決定,司馬十七郎其實是有些矛盾的,他既希望王妃帶著兒子留在平郡,這裡生活條件要好得多,最主要的是很安全,可他也願意王妃陪著他一同北上,除了二人相伴,也因為她能將所有後勤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根本不用他操一點心。
於是他遲疑地問:「只是旭兒?」
盧八娘也動過將旭兒留在淮南的打算,可是前些天的經歷讓她最終還是放棄了與兒子分開的想法,「我還是將他帶在身邊吧,我會照顧好他的。」好像曾聽說過,吃母乳的孩子不容易生病,因為母親的乳汁裡有能夠幫助孩子抵抗疾病的物質。
「那好吧,」司馬十七郎最終也同意了,「到了淮河邊,我先將隊伍分成前後兩營,前營按軍中編隊,馬上過河取得一片基地,後營則先帶著糧草物資留守,等淮北有了我們的立足之地再過去。」
「好,我都聽你的。」盧八娘靠著司馬十七郎歎道:「到了平郡,我才知道我過去眼光有多淺,你真是世間之英豪!」
被讚揚的司馬十七郎心中升起了無限的豪情,與外人的奉承不同,王妃很少稱讚人,但是她的眼光卻極精准,話也中肯,她的評價從來都是他最重視的。但不管心中有多麼澎湃,司馬十七郎卻壓制住心中的喜歡,依舊平靜地與王妃歸劃起淮北軍的事務。
在平郡收到了最大的一批饋贈,確實使淮北軍的生存壓力減小了不少,但是即使有這些支持,他們還是沒有湊夠過冬所需的糧食和物資,但所有人都已經盡力了,就是支援淮北軍的百姓們,他們也要生存的。
司馬十七郎以前領軍,再怎麼也有必要的後勤保障,如今的情況也是他第一次遇到,也明白了北伐的不易。但他心裡倒還有一項指望,之所以帶兵北上淮陰,不只是因為這裡歷來是北伐的□□,也是因為他的表叔薛琮所領的楚州正離此處不遠。於是他告訴盧八娘,「薛家世代居於楚州,那裡從沒遭到過戰火,總會藏有幾萬石糧食,只要能給我們兩萬石就可以渡過第一年,明年春天起必是要屯田的,秋天就會種出糧食來。」
盧八娘聽出他語氣中的不確實,也明白他並不信薛表叔會平白給他糧食,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司馬十七郎見盧八娘沒有開口,便又說:「薛家表叔一向與我極親善,你還記得前年他上京時,就住在我們府上吧,父王邀他去齊王府,他推辭沒去,我還為他陛見時出了不少力。」
盧八娘知道他在安慰自己,便也安慰他道:「只要薛表叔有糧,不管他想要什麼來換,我們只管拿出來換就可,總要強於無糧可換。」
司馬十七郎點頭贊許,只要有糧,他一定會想出辦法弄來,他是不會讓手下的軍士們挨餓的。軍糧若是不足,軍心必亂,不用說北伐,就是隊伍都維持不住。王妃的話說到了他的心裡,讓他憑白多了很多信心。
除了糧食,要操心的事情還很多。比如天氣越來越冷,他們又一路北上,冬衣是必需品,所以要買進大批的絲麻製品,又要組織北上的婦女們做衣服鞋襪。另外拉車的牲畜需要飼料,病人需要藥材,做飯需要的鐵鍋等等,不一而足。
除了衣食日常用品,還有一件最為關鍵的大事,那就是兵器,打仗總是需要武器的。現在淮北軍中兵器的普及率不足一半,就是有的,也是從各自家中帶過來的,百姓幫忙湊來的,五花八門。還有作戰用的鎧甲,數量就更少了,滿打滿算不過五百副,還不到實際需要量的十分之一。
但這時侯,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手中除了少量的儲備,已經拿不任何東西再去換糧換東西了。
就這樣隊伍一樣在前進,在出發二十多天后,他們終於到了淮河岸邊。
面對滔滔河水,司馬十七郎將後營淄重都留在淮河南岸,他自己親率三千精兵過河。
十多天后,司馬十七郎派人來接盧八娘和後營的幾千人,上了船行至河中間,盧八娘放下睡著的兒子,走到了船舷邊,放眼望去,此時的淮河是那樣的寬闊,秋日中的河水是那樣的靜謐,無盡的河水波瀾不驚地向東流去。晨時鎖住大河的重重迷霧這時在陽光的照耀下也漸漸散去,盡顯南北兩岸的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