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體味人生心情愉悅 談論出身孟氏複出(二)風言風語
在殿內低聲而紛亂的議論中,盧八娘扶著司馬十七郎的手款款走了進去,她恍若什麼也沒有聽到一樣,自若地向齊王妃和屋子裡的人行禮,笑著與大家打招呼。
殿內的竊竊私語頓時停住了,然後又慢慢恢復,而且聲音更高了起來,不需用心就能聽得到。盧八娘不只是神情無動於衷,而內心也一樣靜如止水,這一點點流言若是能打擊到她,那麼前世她早就死掉了。
盧八娘從不來不覺得人方可畏,其實輿論本身就是可以主導的事情之一,她在意的是更實際的利益。齊王府的很多人都想打壓自己,可是他們只能小聲地鄙薄著,卻不敢大聲說出來,還不是因為他們沒有理由大聲指責她?
給十七郎的生母行禮,是一件踩在禮法規矩與世俗人情衝突的敏感點上,這個時代,遠沒有清代對庶母禮遇的風俗,階級壁壘非常之強大,但又開始有了一點的鬆動,而昨天的行動又是齊王妃手下的陳姑姑主導的,盧八娘更不必重視這件事了,就是司馬十七郎也沒有昨天的局促,而是與娘子一同傲然站在一起。
「回門的禮物我已經準備好了,」齊王妃看了看神色如常的盧八娘,微笑著說:「盧府的教養是極好的,你們去了要謹聽長輩的教導。」
這是暗示盧府的教養極好,但盧八娘則未必了。
果然不知是哪一位在盧八娘身後低聲說:「十七郎的娘子是盧氏四房的,那一房是盧氏中最……,又在外面這麼多年,不懂得禮儀……」
另外一個人應和著,「是啊,聽說盧四老爺不是盧老夫人所出,四夫人又沒了娘家,當初還是老夫人看她可憐……」
盧八娘感覺到身旁的司馬十七郎繃緊了身子,可她卻越發的不以為意了,她的出身離最高貴的階層還是差了那麼一點,但這個她會想辦法解決。比起前世人們只追求錢和權,現在還要多一項--出身。這其實很好辦,只要是能衡量的東西,就能想辦法解決。
在齊王府這種高貴的場所,女人們這樣的低語已經差不多是最不和諧的表現了,貴族們最要的是面子,最講究的是風度,當面指責是不太可能發生的,而動手是聞所未聞的,盧八娘平靜的面容將殿內的詭異氣氛弄得根本維持不住,而且她很快就回盧府了,將所有想讓她心情極壞地回門的人扔在了大殿裡。
盧府中,盧相自然不會為了這麼點小事耽誤朝中的大事。盧家另外幾房的老爺夫人們或沒有出席,或打了個照面就走了,最後只剩下盧老爺和四夫人接待女兒女婿。盧四爺和四夫人都是和善的人,也好說話,只是說過了一些場面話,就沒話可說了。
司馬十七郎心中詫異,他是第一次與盧四老爺接觸,雖然聽過盧八娘的暗示,但他還是沒想到,岳父岳母與娘子會這樣不同,能力見識氣度,都比娘子差遠了。尤其是他的岳母,身為孟氏血脈和公主的親女,雖然長相端莊,卻沒有一點貴女的風範。
好在司馬十七郎善於察言觀色,他努力找些話題,支撐著屋裡的氣氛,盧四老爺夫妻肯把女兒嫁給自己,他是心存感激的,而且對於妻族,他也極尊重。
就在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進門沒多久,有下人來報,「有一位孟郎君說是四夫人的侄子,前來認親。」
孟白會在這個時候過來是與盧八娘商量好的,因此她看著四老爺和夫人被這消息驚得說不出話來,就吩咐下人說:「請進來說話吧。」
身著大袖寬袍、高冠博帶的孟白瀟灑地進了屋子,他給盧四爺和四夫人行了一禮稱,「姑姑、姑父。」又到了盧八娘和司馬十七郎面前稱「表妹,表妹夫。」然後就是下面的表弟表妹等。
接著孟白便說出了自己的來歷,在四老爺的訝異和四夫人的哭泣聲中將自己的情況介紹給了大家。能夠證明實他是孟氏子身份的材料是無可置疑的,而他的風姿氣度更讓人完全相信他。
司馬十七郎看了一眼孟白送給他的一塊上等的玉佩,品質與父王出門時佩戴的差不多,他心裡的喜悅簡直壓抑不住了。倒不是他得了塊好玉佩就能高興成這樣,而是,他正為盧八娘的母族這種情況有些發愁時,孟白就出現了,久旱逢甘霖也沒有這樣及時!
除了盧八娘,大家也都有差不多的意外之喜。而與孟白再聊上一會兒,又在每個人的心中生出了無限的欽佩。孟白年紀不大,可是見識非常,談吐風流,出口成章。再聯繫到他的出身,就連四夫人這樣沒什麼見識的女人都知道,孟家東山再起就在眼前了。
剩下的時間過得非常充實有趣,孟白一個人能頂上十個,他滔滔不絕,風趣幽默,司馬十七郎與他相談甚歡,就是四老爺也被孟白不著痕跡地拉入了談話中。
回到了王府,孟家並沒有絕嗣的消息也傳了過來,所以司馬十七郎和盧八娘在向王妃稟報回門事宜時,依然有不少的人來到殿內。
從齊王妃到盧八娘的妯娌、小姑們,沒有一個不在想:「十七郎還真有好命,本就高攀娶了一個盧氏娘子,現在又新添了孟氏做助力。」
早上賣力諷刺盧八娘的人也不免有些心虛,盧八娘的母親四夫人娘家有了後嗣,自然會讓人正視她是高貴的孟氏和嫡長公主的血脈,再追究起來,盧八娘的父親雖然不是嫡出,但他的生母也是極有來歷的,只是造化弄人才沒有名份跟了盧相,也無怪盧相將四老爺這個庶子記在家譜中,要知道哪個士族家都會有一大群庶子根本不能記在族譜上。這樣說來,盧八娘的出身並不能小瞧,曾經嘲諷她的人簡直是打自己的臉了。
盧八娘仍舊很平淡地與大家見禮,似乎孟氏後嗣的到來並沒有帶給她什麼影響,更讓所有的人心生敬佩。這裡人們最看重的就是從容的風度,士族們講究的也正是這些虛無飄渺的東西。
齊王妃和大家吃驚地聽了司馬十七郎講了孟白的事情,真是一部傳奇,這些貴女們眼光都不錯,馬上認識到就是僅憑孟氏這個高貴的姓氏,皇上也會給孟白一個體面的官職,而做為孟白非常少有的親人之一,司馬十七郎一定會在其間受益。盧氏剛好成親三日,孟家傳人就到了京城,世上竟有這麼巧的事,大家的心思都很複雜。
司馬十七郎在殿內還能強壓著自己的興奮,回到院子裡後就不再掩飾了,他對盧八娘談起了自己的計劃,「我現在還沒有官職和爵位,進不了宮,也見不到皇祖父。不過,我早已經結識了皇祖父身邊最信任的吳內監的乾兒子吳平,他答應我,到了夏天,把我帶到避暑山莊裡,讓皇祖父看到我。」
「大家都說我長得與皇祖父十分相似,」司馬十七郎得意地說:「吳平已經說通了吳內監,讓他在皇祖父面前為我說上幾句好話,謀個帶刀侍衛。這樣我就能在皇祖父身邊出現了,皇祖父喜歡文武全才的人,我這些年一直練武讀書,一定能得皇祖父的青眼!」
皇室的子弟,到了成年的時候,往往都會由他們的父兄引薦給皇上,皇上也會酌情給予一定的封賞,雖然不可能每一個都封王封爵,但只要差不多肯上進的人,都會得到一個出身。
齊王府裡的情況有些不同,齊王的兒子太多,他不可能每一個都管。司馬十七郎這樣不受寵的庶子,只能靠他自己了。對於司馬十七郎的想法,盧八娘非常贊同,萬事都有個開始,雖然□□低了點,但也不要緊,後發而先至的事情並不少見。
依盧八娘對司馬十七郎的瞭解,他確實算得上律已甚嚴的人,跟著他的師傅習武十年,寒暑不斷,每天還抽出幾個時辰讀書練字,有些拿得出手的本事,勉強也算得上文武雙全了。
對於這種心中充滿憧憬的年輕人,盧八娘還是知道如何鼓勵他們的,她用敬佩的目光看向司馬十七郎,「我相信郎君。」
司馬十七郎年輕的心激蕩起來,他得意地一笑,「你知道嗎?皇祖父最喜歡寫一筆好字的人,我就在練字上尤為用功。外間就有筆墨紙硯,不如我寫幾個字娘子看看?」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司馬十七郎寫下曹植《洛神賦》中的名句,笑著看向盧八娘,「娘子風姿堪比洛神。」
盧八娘臉上一熱,這是向自己*嗎?她可好多年沒遇到男人的示好了。該怎麼回應這種*,盧八娘早就不會了,她只是繃住臉,指著司馬十七郎的字低頭贊道:「沒想到郎君能寫這樣一手好字。」
其實她並不奇怪,聽說司馬十七郎的生母還活著的時候,齊王愛屋及烏,對這個兒子用心栽培過,隨著他生母的離世,齊王就對這個兒子慢慢不放在心上了。但司馬十七郎在這以後並沒有放鬆對自己人的要求,依舊努力讀書習武。
看著盧八娘繃著臉,但白嫩的臉上慢慢泛起了紅暈,司馬十七郎開心地笑了,將手中的筆遞給了盧八娘,「娘子,你接著寫。」
「濃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禦。」盧八娘果然繼續寫了下去。
「嘶!」司馬十七郎抽了一口冷氣,自己從五歲起由名家指導練字,長大後一直也沒放鬆,覺得自己的一筆字頗能拿得出手,沒想到盧八娘的字竟然能不遜於自己,他心裡不由得想:「真不愧是盧氏與孟氏的高貴血脈啊!」
盧八娘前世是學畫的,自然也寫得一筆好字,從商後雖然扔下十幾年,但在她功成名就後又揀了起來,並將一半的心思寄託在上面,就是到了這裡,她的喜好仍是如此,多少年的功夫下來,成就自然不小。
司馬十七郎又由此想到了孟白的文采,「孟家的血脈到了你們這一代,竟將天地之靈氣,盡收于你們表兄妹二人!我想孟表兄聞達于世間,用不了多久了。」
盧八娘亦點頭贊許,這本就是她一手設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