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眾人都沉默著,周家三少爺是出了名的難搞,嘴上不饒人不說,今天要是誰得罪他了,明天就得等著公司的項目出問題。
周家產業覆蓋范圍很廣,涉獵領域數不勝數,跟在場許多人的公司都有合作,不少瀕臨破產的公司還是靠著周家才慢慢恢復元氣。
參加這個宴會的人大多數本著看熱鬧的心態,不關他們的事還是少摻和為妙。心裡亮的跟明鏡似得人紛紛擺出事不關己的姿態,然而有人站不住了。
“三少爺,你弟弟無緣無故打我兒子還有理了是嗎?”妝容精致的女人踩著高跟鞋沖出來,連忙蹲下去查看兒子的傷勢。
周三一臉冷漠。
女人見自家兒子疼得五官扭曲,心疼死了,扭頭去指著站在他身後的花霧,厲聲道:“這就是你們周家的素質嗎?我們來參加你弟弟的亮相宴會是給足了周總裁面子,結果你弟弟卻以如此野蠻的態度來對待客人?!”
周三銳利的眸子向在場眾人掃視了一圈,勾著嘴角冷笑:“哦,是嗎,難道有些人不是來看看我弟弟有沒有利用價值,值不值得拉攏?好為將來有沒有機會分到周家家產的一杯羹而做准備?”
女人憤怒的神色微微怔了一下,很快又怒氣滿滿,“這是你弟弟打我兒子的理由嗎?都是同齡人,我兒子只是想和你弟弟交個朋友而已,你弟弟呢?冷不丁摔我兒子摔這麼重!”
“要是我兒子有什麼……”
“他辱罵了我將近三分鍾,這就是你家兒子的素質麼?”花霧從哥哥身後走出來,筆直注視著女人發怒的雙眼,不再刻意壓低的聲音清脆如玉石落盤。
女人楞了,完全沒想到看起來單純內向的少年會作出反擊。
“他交朋友的方式就是把一個人從頭到尾諷刺一遍嗎?”花霧眨了下清亮的眼睛,毫不掩飾的視線落向被女人抱在懷裡的艷麗少年,“然後再把一個人從家世、家人到人格全部數落一次?這就是你的素質麼?這就是你交朋友的方式麼?”
花霧雖然有些不善言辭,不愛跟陌生人說話,但這不代表他不會反駁。
燈火輝煌的大廳突然安靜下來,眾人聽到那個少年表情平靜地說了最後一句話:“我不喜歡你這種交朋友的方式,所以我不想跟你交朋友。”
周二遠遠望著少年被眾人所注目的身影,單薄纖瘦像一株在獵獵寒冬中迎風挺拔的小樹苗,如此小的身體卻在一瞬間爆發出強大的能量,那雙澄澈似玻璃珠的眼睛亮得奪人心魄,連滿室燈光也失去色彩。
周二嘴角的笑意慢慢加深:“小花真是一個有趣的孩子。”
周日:“……那個孩子恐怕不會再靠近我們了。”
剛才幼弟看過來的眼神,仿佛在無聲抗拒。
大廳中間,艷麗少年覺得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受到充滿惡意的羞辱,抬頭狠狠瞪著花霧,咬牙切齒說:“剛才我跟你聊·天的時候怎麼不見你這麼能說?你是故意的吧?”
花霧真誠地看著他,“我只是想等你說夠了再揍你。”
艷麗少年:“……”
不再搭理他,花霧抬頭看了所有人一眼,一群群人站在耀眼的燈光下,衣著鮮艷,舉止優雅,妝容美麗。
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他不喜歡。
花霧垂下眼,轉身朝大門走去。
“小八!”
身後不知是哪個哥哥在叫自己,花霧不想跟他們說話,不想見到他們,開始跑了起來,跑過長長的庭院,古樸的大門緩緩打開,花霧順著還未完全打開的門跑出去。
夜晚的風很涼,呼呼地刮在臉上,花霧不斷向前跑,身體很熱,臉卻涼涼的。
不知道跑了多久,花霧緩緩停下來,彎下腰捂著胸口控制呼吸。他滿頭大汗,汗滲透了襯衫,粘在後背很不舒服。
等緩過勁來,花霧直起身,環視周圍,發現自己站在一條馬路邊上,馬路對面有一家燒烤攤,烤煙飄散,香味繚繞。
眼巴巴看著那家燒烤攤,花霧肚子咕咕作響,晚飯沒怎麼吃,現在餓得慌。他坐到樹下,脫掉西裝外套,解開馬甲扣子,翻找著衣兜,全身只有一部手機。
摸了摸空蕩蕩的肚子,花霧想著,要是媽媽還在,現在回家就能吃到香噴噴的蛋炒飯,還有清爽的小米粥。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來電顯示人是七哥。
花霧靜靜等著鈴聲響完,翻出食人花父親發的短信,看了一會兒,點開他的號碼,手機貼在耳邊,嘟嘟作響。
大約響了十幾秒,那邊接了起來:“喂?”
性感的聲音透著一絲沙啞。
花霧緊張了,抓著馬甲扣子捏來捏去,“喂,周先生。”
“花霧?”周朝笑了笑:“孩子,你應該叫我爸爸。”
花霧沒作聲,扣子快被他拽下來。
周朝饒有興趣地說:“怎麼了?今晚不是有宴會嗎?身為宴會的主人不可以偷懶喲。”
花霧看向馬路對面的燒烤攤,朦朧的路燈照下來,竟讓人覺得有點溫暖。
他輕輕說:“我想回公寓住,可以嗎?”
手機那頭久久沒聲音,好半響,周朝開口:“告訴我理由。”
花霧抬起頭,天空蒼茫,月光薄涼,星光點點。他抿緊嘴,抱著衣服站起來,說:“不習慣。”
周朝輕笑:“你會習慣的。”
隱約覺得事情沒有商量余地,花霧郁悶地掛斷電話,蹲在樹下,隔著一條馬路遙望對面的燒烤攤。
默默發著呆,他想,作業還沒寫。
主屋那邊,周二看著周五緊追花霧而去,對站在旁邊的周一溫聲說:“大哥,晚點我把剛才出聲的名單給你。”
周一點點頭,轉身離開。
大廳中間的母子倆被宴會主人晾在那,面露尷尬。
見家裡幾位少爺又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一點兒也不理會大廳的客人們,主屋管家連忙站出來主持現場,心裡深知恐怕明天又有流言在傳播了。
兄弟幾個來到主屋二樓的起居室,周日走進門,連播了幾個電話給幼弟,沒接,“小八沒接,他會跑去哪?”
“老五會找到他的。”周二隨意倒了一杯酒,輕抿一口。
周日抓抓頭發,靠著牆,皺眉看向雲淡風輕的二哥,說:“二哥,為什麼要這麼匆忙舉辦宴會?難道二哥不知道小八會有抵觸心理嗎?”
周二沒回答。
周日轉而看著周一,眸光微閃,聲音沉了下來:“大哥,難道你就由著二哥?”
周一:“這次宴會由二准備。”
言外之意便是他不做干涉。
話音剛落,周日刷地站直身體,一聲不吭走出去。
周日剛走到樓梯邊,見樓梯底下站著周三,他扯扯嘴角,無奈道:“三哥,有事嗎?”
“你下來。”
周日走下去。
周三眼角上挑,雙手抱胸,“丑七,把小丑人的手機號碼給我,我要教訓教訓他。兄長沒讓他走,他怎麼可以擅自離開?”
小、小丑人?
周日此時無比同情幼弟,對這個審美奇葩的哥哥無話可說:“他沒接電話,我要先回別墅等消息,七哥,一起走?”
周三嫌棄臉:“不要。”
“好吧,那我就自己走了。”周日晃著鑰匙,走沒幾步,周三叫住他:“我記得丑六要從他媽那邊回來了,你去接他。”
鑰匙不受控制從手指中飛出去,周日猛地回頭,一臉驚訝:“什麼?叫我去接?不去!”
“你再說一次?”,周三銳利的眼微瞇,“他是你哥哥,你去接他還不樂意了是嗎?”
周日撓撓鼻子,眼神游移了一會兒,趁周三不注意,抓起地上的鑰匙,拔腿就跑。
“三哥自己去吧!”
先不說周三事後會如何揍周日,還在蹲馬路的花霧想到作業,默默站起身,打開手機裡的地圖,准備照地圖走回別墅。
沿著馬路一直走,花霧因為跑步而攀升的體溫漸漸歸於平穩,風徐徐吹著,他眨了眨眼,覺得有點冷,扣上馬甲扣子,抱著西裝外套。
時間晚了,這條路上沒什麼人,偶爾有情侶走過。
花霧走了十幾分鍾,前面突然有兩道刺眼的車燈照過來,他伸手擋著,往後退幾步。
車燈越來越亮,最後停在他旁邊,車上的人走下來。
花霧一臉嚴肅,警惕地暗暗繃緊全身力量,直到那道人影走出刺眼的燈光,他睜大眼,“五哥?”
周五雙眼朦朧,輕輕笑了,“小八,過來。”
花霧抿著嘴,走過去,周五手一伸,把他擁在懷中。
花霧詫異地仰起臉,哥哥墨色長發靜靜地垂在他臉上,光線太暗,看不清哥哥的表情。他顫了顫睫毛,因為個子矮,兩具身體靠在一起,他能聽到周五心髒跳動的聲音。
一下又一下地跳動著。
抱了差不多有半分鍾,花霧感覺頭上灑下溫熱的呼吸,下一秒響起那好聽的,清清淡淡的聲音:“對不起小八。”
花霧身體顫抖了一下。
周五溫柔地摸摸他的腦袋,聲音如水:“讓你受委屈了。”
花霧眼睛迅速蒙了一層霧氣,他緊緊咬著牙,說:“沒、沒什麼。”
16年來的人生中,一直專注於學習的花霧,在今晚頭一次受到如此多人的注目,也是頭一次聽到刺耳無比的話語。
更是頭一次感受到孤立無援,他不明白哥哥們為什麼要冷眼旁觀?為什麼要給他溫暖又將他扔到深淵?
他的世界一直是單純的,豪門家族那種極盡奢華的生活不適合他。
上了車後,周五撐著睡意,慢慢跟幼弟解說著周朝的規定,周一的規定。
“小時候三哥的反應更大,”周五笑得輕柔:“他覺得滿屋子人都丑,看到誰就罵誰,連我也被罵的厲害。”
提起周三這個奇葩,花霧迷茫的心情終於好了一些。
周五把車開到公路,車速很快。
花霧偷偷瞄了眼他完美的側臉,說:“五哥呢?”
“我嗎。”周五狠踩油門,車子靈活超過前面一連串轎車,“我那次的宴會比較平淡,但是刁難也是有的。”
夜晚的公路上,一輛白色跑車像幽靈般飛速行駛,毫不誇張的說,只剩一道殘影閃過,那種不要命的開車方式嚇得周圍車輛緊忙給它讓路。
而車上的花霧完全沒感受到來自無數車主恐懼的目光,他認真看著周五,聽周五緩慢說著:“成為了繼承人就必須承擔繼承人的責任,包括一切質疑。”
花霧困惑:“為什麼周家的繼承人需要別人來質疑呢?”
周五空出一只手摸摸他的頭發,眼睛流光傾瀉,“這就需要你去顛覆他的質疑,用你的能力,”他踩下剎車,低頭去看幼弟,清淺的聲音雖輕卻擲地有聲:“讓他閉嘴。”
說完,周五合上眼,靠著椅背睡著了。
花霧:“……”
哥哥你才剛說了一段霸氣的話,就這麼毀掉氣氛真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