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白默驚慌地退後幾步,低下頭,急忙擺了擺手,“沒、沒有,我就是看你睡得不安穩……”。
花霧沒搭理他,扭頭看著窗外的一小片天空。
厚重的夜幕逐漸褪去,天邊湧出微光。
快天亮了。
花霧緊繃了一夜的精神幾近疲憊,他閉了閉眼,突然想起初到別墅時的情況,想起哥哥們對自己的關心疼愛,想起了七哥那雙悲傷的眼眸。
……回去後對七哥說聲對不起吧。
白默局促地站在那裡,見花霧不搭理自己,往他那裡挪了幾步,“我、我不是故意的花霧……對不起嚇到你了。”。
仔細一聽,他的嗓音有點顫抖,又有些懼怕,好像在擔心花霧討厭他。
花霧頓了頓,回頭看他,“你下次不要靠我那麼近,我不習慣。”。
白默急忙抬起頭,連聲說:“好、好好,我不會再嚇到你了。”。
清晨的風吹進來格外涼爽,花霧的頭發微微飄揚,露出那一張初現清雋的面容,極盡迷人,極盡動人心魄。
即使在這種陰暗骯髒的環境中,少年依舊如此出眾,如夜的發,如玉的膚,如星辰的眼,漂亮地就像一朵盛開在陽光中的花。白默癡癡地看著他,狹長的眼底一片迷戀。
花霧是不可能睡著的,他垂下睫毛,竭力保持清醒,問道:“你們記憶中的人,真的是我嗎?”。
清脆的聲音如流水潺潺,白默一下子就回過神,他坐在離花霧三四步遠的地方,低聲道:“就是你,我們永遠也不可能忘記你的樣子。”。
花霧說:“你們說我小時候和你們一起玩過,可是我不記得你們。”。
“……你還記得有一年你發了高燒嗎?”,白默抓了抓地上的灰塵,低著頭,一臉落寞,“那時候聽你媽媽說,你的病情很嚴重,我和哥哥那時候也在住院,時不時就去看你。直到後來,你脫離了危險,清醒了……”。
他停了一下,嘴唇在顫抖:“然後失去了那一年的記憶。”。
花霧詫異地掀開眼簾,他確實聽媽媽說過他發高燒這件事,大概是在七八歲的時候吧,他記得那時候他和媽媽是住在城南的某座小區裡,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媽媽突然帶著他搬出城南,在城西住了幾年,直到上初中才再次回到城南。
“等你病好了,你媽媽就帶著你離開我們那座小區,我和哥哥出院後一直在城南的范圍裡找你,天天找你。直到幾年後,我們才終於在學校裡遇見你。”,白默慶幸地笑了笑,然而像是想起了什麼,情緒又低落下去,“可是你不記得我們了,我們以為記憶什麼的很快就會恢復了,可是你一直一直都沒有記起我們……即使我們在學校走廊上擦肩而過,即使我們在大街上迎面相對,你的眼神總是陌生的。”。
他攥緊了拳頭,猛地抬起頭,不甘心的表情是那麼明顯,“為什麼呢?花霧,為什麼你這麼容易就忘了我們?小時候的我們幾乎天天在一起啊!”。
花霧看了看他,說:“你們對我的記憶還停留在小時候吧?長大後的我們完全沒有接觸過,你們為什麼認為我還是小時候的我?就憑你們在學校裡看見的那個我,在放學後看見的那個我就認定我還是小時候的我?”。
這一番話堅定有力,白默楞住了。
忽然,一道粗啞的聲音響了起來;“就憑你還是善良的你。”,左然坐起來,臉上的笑容竟有些溫暖,“就憑你初二的時候會冒雨去找一只流浪貓,就憑你高一的時候幫助了隔壁學校的一個癌症學生,就憑你十年如一日的善良,足夠了,足夠讓我們認定你還是小時候的你。”。
說罷,兄弟倆齊齊抿嘴一笑,掃去陰郁和陰霾的笑容令他們整個人煥然一新。
但是說實話,花霧並不感動,他與他們本來就是陌生人,他們知道的事全是跟蹤他得來的。長達五年的跟蹤陰影,恐怕會就此埋在他心底。
天空漸漸發亮,陽光也開始灑落下來。
白默和左然准備出門買飯,他們將一瓶水插上吸管放在花霧腳邊。
沉重的鐵門只打開一道能讓人側身出去的門縫,兄弟倆快速地相繼走出去,沒等花霧仔細看一眼外面的風景,鐵門被重重關上。
聽著細碎的聲音,他們好像在外面的門把上落了鎖。
靜靜地等了一會兒,花霧估計他們應該走得挺遠了,趕緊繼續用刀片割手腕上的繩子,掌心因為藏著刀片而被劃破,攤開手,滿手是血。他低頭看了一下,肚子上的布料因為昨晚用手擋著也沾滿了血。
花霧抿緊嘴,加快動作,使勁割著繩子。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多,花霧額頭滲滿汗,因為失血,薄唇逐漸沒了顏色,變得蒼白無比。他滿手血,緊握著刀片的手指被割破一道又一道傷口。
又過了一會兒,花霧終於割掉了手腕上的繩子,他連忙彎下腰,用兩片刀片繼續重復剛才的動作。
兩片刀片一起用的效果很顯著,不多時,花霧割掉腳上的繩子,站起來活動一下身體,一夜沒睡的身體很笨重,暈眩的感覺隨之湧上來。
他站定醒了醒神,發現眼前一片模糊後,他狠狠心咬著舌尖,強烈的痛覺刺激著大腦清醒。
花霧喘了喘氣,搬著椅子到窗口底下。窗戶不大,但足夠讓身形纖瘦的他鑽出去。他站到椅子上,身體貼緊牆壁,使勁伸手去碰窗沿,無奈窗戶建的太高,不奮力往上一跳是夠不到的。
接連往上跳試了好幾次,花霧只堪堪碰到邊沿,最後因為身形不穩而摔倒在地。
砰地一聲,灰塵四溢,花霧倒在地上,閉上眼咳嗽了好幾聲。他平復好絮亂的呼吸,撐起身體又站到椅子上。
窗沿邊布滿一個又一個帶血的手掌印,花霧手上的傷口混著灰塵和玻璃渣,他痛到擰緊眉,就在他想要再試一次的時候,從窗口外面傳來汽車行駛的聲音。
花霧一愣,難道是他們回來了?
他跳下椅子,用手背抹了抹臉,神色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