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正文完
剛出生的孩子還是面軟軟皺巴巴的一團小東西,渾身還紅彤彤的,實在算不上是多好看。
沈淮勉強伸出大手將那孩子托起來,總覺得自己的手若是稍稍用力一些,手上這團肉就能給他揉扁了。他因而心裡多了一絲謹慎,又不免覺得有些心就肉跳的沒個著落。
「已經讓人領了奶娘過來,阿蕭不用自己喂。」沈淮十分猶豫,萬分不情願的將手裡的孩子遞給了季蕭。
季蕭抬頭看了他一眼,有些猜出沈淮打的是什麼心思,一時有些氣惱,「乳汁本來就是給孩子吃的,你莫要過分了。」
這一個多月來,沈淮夜夜都嘬上一兩口,季蕭前面也就忍了,這會兒見這個不著調的東西竟還要搶兒子的吃食,真是恨不得一腳將沈淮踹到天邊去,眼不見心不煩。
沈淮自知理虧,乾咳一聲往後退了一步,「奶娘那邊,還是先備著,若是不夠吃再說吧。」
季蕭小心的將那肉糰子摟到自己胸前,用指尖輕輕的撫了撫他的眉心,臉上笑意浮現,方才的生產時候的痛楚此時都不算什麼了,他低下頭去在小紅肉的臉上親了一口,小紅肉就跟著嚶嚶挪了挪腦袋。
「不會不夠的,」季蕭搖搖頭,他私心裡不太喜歡將這樣的事情給外人過手,「那時候喂阿元,每天只能喂完一邊的。」
他的聲音越說越輕,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阿元聽見自己的名字,邁開雙腿跑到床邊,眼巴巴的看著季蕭與他懷裡的小男娃。
「弟弟,」阿元臉上虎虎的滿是威風,他的小拳頭跟著捏的緊緊的,「要挨打!」
「不能打,」季蕭收了臉上的笑意,十分認真的看著阿元,「阿元記住了嗎?」
阿元愣愣的看著季蕭,有些不明白,「不是妹妹,要打的。」
沈淮跟著在一邊撲哧撲哧的笑。
季蕭眉頭一皺,抬手將阿元這小東西推到沈淮身邊,「你們兩個一塊兒出去。」
沈淮抱起阿元,眼睛直往季蕭鬆鬆垮垮的衣襟裡撇,不情願道,「哎,這關我什麼事情,我還要看你喂奶的。」
季蕭給沈淮氣的眼裡水光都出來了,他拿起一邊放著的棉花枕頭,用力的扔到沈淮臉上,頭一次將沈淮的大名都喊出來了,「沈淮!」
沈淮見他真惱了,連忙將阿元放到地上,湊上前去在季蕭的嘴角親了親,摟住他哄道,「是我不對是我不對,你別生氣,這個當口怎麼好生氣?這孩子我也中意的很,大名先放著,小名若是依照阿元的名字往下順延,該叫仲,以示第二才好,只不過『阿仲』總是不好聽。」
他認真的說起話來,季蕭也便應承道,「的確不太好聽,那時候給阿元取名字,只想著往後不會再有第二個,沒想現在還有一個。」
「往後還不知道要有多少個呢,」沈淮面色略顯得得意,「兩個兒子,下一個總是要來個女兒吧?」
季蕭低下頭看著懷裡的小娃娃,臉上露出些笑意。
沈淮又道,「名字麼還有一個,阿元阿元,這個便叫阿方好了。」
阿元聽到這裡,又湊到前面,小意討好的衝著季蕭懷裡的肉娃叫,「小方!」
沈淮聽見這個,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季蕭到了沒忍住將這父子兩個都給轟了出去。
不過阿方的小名到底是算定下來了。
等阿方滿月,季蕭也休整妥帖,京城那邊也來了滿月禮。皇帝與皇后親手挑選的東西,堆了十數架馬車,浩浩蕩蕩的運進了平陽城。跟著一塊兒來的還有二皇子被扔去午門砍了腦袋的消息。
彼時季蕭正抱著阿方在屋裡來回轉,阿元坐在軟墊上目光嫉妒的看著阿方,沈淮用漫不經心的口氣說著二皇子的事情,「素來是個傻的,只不過沒想到能傻到這樣的份上,幫著外人來算計自己親老子。」
不過怎麼說,在季蕭這樣未曾體會過宮牆深深的人看來,這樣的事情依舊大大超出了他的認知。若是代入阿元或者阿方,無論他們做錯了什麼事情,他總也狠不下心去將他們殺了。
這會兒看著沈淮面色平淡的說起二皇子的事情,季蕭心裡就有些虛。
阿元和阿方他需好好教著,免得後頭給自己父親一刀砍了沒二話。
只不過季蕭的擔心顯然太早,等到百日宴的時候,阿方的性情已然完全體現出來,文靜過了頭,連哭也不太哭。每日細聲細氣的窩在奶娘或者季蕭的懷裡,偶還露出一兩個笑來,看的人心頭軟。
連阿元與沈淮這樣一開始嫉妒恨不得將阿方扔到外頭雪地裡的,到了四月裡天氣回暖,阿方也日漸張開的時候,也已經對他愛的不行。
阿元恰是三歲,如今還沒開始識字,只不過天天跟著沈淮去練武場也不僅僅只是扎馬步,基本的招式也有師傅在仔細的教。原本就是個小霸王如今走路帶風,一臉倔強的威風。
阿方依舊多半睡著,亦或是陪著季蕭坐在屋裡算賬。陪字算是勉強,小娃娃多半時候總是打瞌睡居多。
這日,阿元從練武場自己風風火火的衝回來,進門時沒個停頓,徑直一路到了裡屋。
他四下一看,見阿方仰躺在木床裡,眼睛一亮便跑過去,動作十分利落的雙手一撐,越過欄杆坐進了小木床裡,又蹬掉自己腳上的鞋子,與阿方十分親密的靠在了一起。
這小木床原本是阿元睡過的,大也足夠大,季蕭卻不好縱容阿元這樣莽撞,正要走過去教導阿元,卻見他的胳膊小心翼翼的圈著阿方的,腦袋湊在阿方的臉頰邊上親。
「阿元一早上都在想阿方,」見到季蕭,阿元又小心的將阿方往旁邊推了推,跟著坐了起來,圓圓的眼睛笑成了彎彎的月牙,「也想爹。」
阿方似有所感,咯咯的笑出聲來。
季蕭無聲地笑了,他伸手摸摸阿元的腦袋,「爹也想阿元。」
日子若是能再圓滿一些,恐怕也真只有再添一個女兒。
只不過這個沈淮日日盼著的女兒來的遲了不少,季蕭再有孕事時,阿方都已經五歲,阿元則已經成了半個小男子漢了。
平王府的正門一開,從裡頭走出來一個穿著深藍袍子的男孩,看著約莫□□歲,高高的梳著一個髮髻,面上冷冷,手上執著馬鞭,身後跟著五六個隨從,一路快步的下了台階,向著門口等待著的馬匹去了。
若不是面上還有些孩子氣的圓肉,怎麼也讓人認不出這是當年那個追雞逗狗的熊奶娃娃。
阿元這個小名如今只剩下季蕭在叫,也就季蕭一個叫了以後能得阿元親暱的好臉。
外頭的人都只知道平王府的世子爺大名換做沈修,是皇帝親自給起的,旁的名字是沒有幾個人知道。
阿元走到那有他兩人高的馬前,輕輕一躍上了馬,而後雙腿夾緊了馬肚子,正要往前奔馳,大門裡頭忽地又跑出來一個面色穩重的丫頭,高聲道,「世子爺,您忘了東西!」
阿元偏頭一看,見是八角,便也耐下性子,等八角到了自己眼前,他才皺著眉頭問道,「什麼東西?」
八角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子,將手裡的一隻小布包遞過去,笑道,「您忘了小花姑娘前月定親了?爺可繡了一個月,您這回過去幫他捎過去啊。」
阿元接過那一隻小布包,見八角跑的面色潮紅,不由又罵了一句,「你怎麼這麼傻?這樣的小事隨便找個小廝跑腿便是了,還要自己跑的過來。」
八角給他說慣了,不以為意的笑道,「順路,順路罷了。」
她說著屈膝告退,一溜煙的跑走了。
阿元哼了一聲,將那小布包緊緊捏住,駕馬離開了。
他這一趟出去既是順路去看看小巷子裡的酒廠,也要將沿途的鋪子一個個巡查過去。這事情從去年開始就成了阿元肩上的擔子,一樣樣都是沈淮與季蕭親自教授,很快便給阿元做的有模有樣。
等一圈鋪子轉回來,天色已經黑了。
阿元手裡拎著一隻小油紙包,飛快的穿過曲折的走廊進了內院。主院裡已經傳來歡快的人聲,等他一腳踏進院子裡,果然就看見沈淮站在院子裡,抱著阿寶將她逗得咯咯笑。
「父親,」阿元走過去,抬起手來抓了抓阿寶露在外頭的小腳丫。
阿寶看見阿元,立刻咧開小嘴,撲上前去要他抱,「哥,哥……」
前頭逗了阿寶小半天都沒能讓他叫出口的沈淮立刻吃了醋,他嘖了一聲揮了揮手,「進去進去,阿蕭等著你呢。」
阿元點點頭,回頭又看了阿寶一眼,解開手上的小紙包拿出一顆紅豔豔的冰糖葫蘆,踮起腳尖送到阿寶嘴邊,小姑娘張開嘴巴啊嗚一聲含住,樂的雙眼都眯了起來。
見女兒被收買,沈淮恨不得一腳踹到阿元身上。阿元卻早有預料,飛快的進了屋裡。
季蕭與阿方坐在屋裡看書,見他回來,阿方立刻溫溫和和的叫了一聲,「哥哥。」
阿元將手上的小紙包遞給他,「喏,你說要吃的,都給你,藏好了莫要給阿寶看見。」
阿方連忙聽話的點點頭,又從凳子上跳下來走到阿元的身邊緊緊的拽住他的衣角,「哥哥吃飯了。」
阿元點點頭,又笑眯眯的湊到季蕭身邊,依在他的膝頭,「阿花姐姐將東西收了,過些天說抽空過來一趟,」
季蕭認真的聽著他說話,耳邊又聽見外頭沈淮將阿寶弄得笑個不停。時日流轉,也總不過如此甜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