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沈雲去了書房,將今天帶回來的資料遞給沈幕城:「boss,這是最新收集到的資料。」
自從知道自己和羅少恆的事情後,沈幕城一直迫切地想要知道當年他出事後羅少恆發生了什麼事情,尤其在今天知道羅少恆曾經得過抑鬱症之後這種想法更加強烈了。
接過資料,他二話不說就翻開來,還沒看完第一頁的時候臉色便沉了下來,目光停在療養院三個字上面。
「羅少曾經有過抑鬱症和厭食症,抑鬱症的病期長達五年,並且曾經因為這個病有過自殺的傾向。」沈雲把今天得到的消息跟他匯報了一遍,他看到資料的時候也非常驚訝,畢竟羅少恆現在的樣子一點也看不出他曾經在療養院住了這麼長的時間,他狀況看來一點也不像有這種精神疾病的人。
抑鬱症、厭食症、療養院。
光是這三個詞的組成就可以想像羅少恆當初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沈幕城的心一下子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住了一般,讓他有些呼吸不過來,目光緊緊盯著手中的資料。
在資料上附了一張羅少恆在療養院的照片,他穿著白色的長袖襯衫,站在窗檯後隔著防盜網看著外面,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眼睛空洞灰濛沒有絲毫的聚焦,猶如一個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一般。
上面註明了他進療養院的時間是沈幕城出事的第二年,也就是他二十一歲的時候,沈幕城還記得錄像裡他笑容溫暖,眉眼彎彎的樣子,跟眼前這個灰色暗淡的少年一點也不像,之前錄像裡的他有多朝氣勃勃,這個照片裡的他就有多死氣沉沉。
巨大的防盜網猶如一張堅固的網,將他束縛那間小小的病房裡面,整個人看起來彷彿一具行尸走肉,把最後的求生意志泯滅在這個牢籠般的房間裡。
在「親眼」看到自己愛人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體後,他大概是真的不想活了吧。
沈幕城的心臟一點點抽痛著,由小至大,痛意逐漸瀰漫整顆心臟,光是這樣一張照片,便讓他受不住了。
他無法想像,這些年羅少恆是怎麼熬過來了,又是怎麼一步步活成現在的樣子,一步步來到自己的面前。
這些事情羅少恆一句也沒有提過,對於自己忘記他的事情他雖然難過,也沒有怪過自己,反而說只要自己活著就是最大的幸運,彷彿他這些年來受的煎熬在自己面前不值一提。
「boss,後面還有資料,就是羅少跟他當初那個對象的。」沈雲見他一直停在羅少恆照片的地方,出聲提醒道。
沈幕城收斂心神,壓下心底翻湧的情緒,繼續往後翻。
後面的是一些他和羅少恆在那兩年裡發生的事情,因為被人刻意抹掉過,所以收集的資料並不算很多,但也足以證明當年兩人的感情有多深刻。
而在資料裡也讓他知道了一件從來沒有料想到的事情——當年羅少恆竟然因為自己跟羅家斷過關係。
——我已經十年沒有在家過除夕了。
除夕那天晚上羅少恆說的這句話猛地竄過心頭,他當時還不知道自己與羅少恆之間的事情,也就沒有多加在意,卻沒有想到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為自己。
想到當時羅少恆心酸自嘲的語氣,他內疚的同時限不免心疼。
當初的自己何德何能,讓他做到這般地步。
「羅少恆離開羅家之後就和沈幕城住在學校附近的房子裡。」沈雲每次說到沈幕城三個字都感覺有些奇怪,像在直呼老闆的大名一般,「沈幕城當時從事的是物流業,公司當起步不久他便出了事故,也正是他的意外事故造成了羅少的抑鬱症,住院後羅少便退了學,也拒絕了y國皇家美院的錄取。」
說到後面沈雲有些惋惜,羅少恆要不是發生這樣的事情,他現在在美術上一定有一番不凡的作為。
沈幕城將資料繼續往下翻,後面記錄了一些羅少恆離開療養院之後四處旅遊的資料,還附了不少他的照片,這些照片從他小學到現在的都有,像是一道年齡的記錄,將這些年來羅少恆的變化一點點呈現在沈幕城的面前。
在這些照片後還有幾張羅少恆和沈幕城的合照,比之前資料裡的那一張要清楚得多,證明調查的人是花了一番功夫的。
「boss……」沈雲看他視線停在合照上,有些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有話直說。」沈幕城沉聲道。
「……說實話,我差點把這人當成你了,實在太像了。」沈雲看著資料上照片說道,他剛收到資料的時候著實嚇了一跳,某些表情看起來跟boss一模一樣,也難怪羅少恆會把boss當成「沈幕城」。
沈幕城不理會他的話,也沒有解釋上面的人就是自己,他現在全部的心思都在羅少恆曾在療養院住過四年這件事情上,他的抑鬱症到底有多嚴重,需要在療養院那種地方住上四年之久!
「boss,你怎麼了?」沈雲注意到他的臉色有些不對勁連忙安慰他,「您別太在意啊,雖然他是羅少以前的愛人,但人都已經死了……」話到一半他突然收了聲,背脊被沈幕城的目光看得一陣發涼。
……我說錯了什麼嗎,沈雲小天使不解。
沈幕城收回視線,將資料翻回前面,停在羅少恆有關人員那一頁,他拿過手機,撥打了上面的其中一個電話。
「你好,仁心診所。」電話那頭傳來一道溫潤有理的男音。
「你好,我找陳湛。」沈幕城說。
「我就是,你是……」
「我是沈幕城。」
電話那邊安靜了兩秒,有些意外地說:「你是沈幕城?」
「有些關於羅少恆的事情需要跟你瞭解一下。」沈幕城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明來意,「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有空?」
「少恆知道嗎?還是你私下想見我?」陳湛問。
「他不知道。」
陳湛稍微想了一下便明白他的用意,既然能找到自己這邊來就證明他查到了羅少恆在療養院的事情,翻了翻桌面上的行程表說:「下周吧,我忙完這邊的事情就過去一趟,我們見面談。」
「好,我讓人替你安排行程,這件事暫時不要讓他知道。」沈幕城說。
「行。」陳湛沒有意見。
掛了電話後沈幕城吩咐沈雲安排好陳湛的行程,又讓他盡快查清自己當年住院的事情,沈雲一一記下便離開了。
書房只剩下沈幕城一個人,他手裡拿著羅少恆的資料,原本薄薄的紙張慢慢變得沉重,裡面的每一個字都像是著了火一般燙人。
目光停在羅少恆的照片上,沈幕城就這樣看了許久,直到眼睛酸澀才移開視線,將資料合起來,小心地收入抽屜裡鎖好,然後起身離開了書房。
沈幕城回了自己的房間,來到床邊站定,低頭靜靜地看著床上的羅少恆。
羅少恆已經睡著了,一如既往地蜷縮著,兩米多的大床顯得他更瘦了,他的呼吸很淺,即使昨晚靠著睡也幾乎聽不到他的呼吸聲,連胸口的起伏都很細微。
因為過於瘦削的原因,羅少恆的下巴尖得厲害,沈幕城還記得剛才自己撫摸他背部的時候中間微微凸起的脊骨,但是即使這樣,情況也比照片裡他在療養院時候的狀況要好。
沈幕城伸出手輕輕拂開他額前的劉海,俯身在他的眉心落下一個輕柔的吻。他的唇剛貼上去,羅少恆的睫毛顫了下,醒了過來。
羅少恆打了個哈欠問他:「你忙完了?」
「嗯,吵醒你了嗎?」沈幕城將他眼角因為哈欠逼出的淚水擦去,「還早,再睡一會兒。」
「你要一起睡一下嗎?」羅少恆這麼問,但是已經往裡面挪了一些位置出來。
「好。」沈幕城脫掉外衣放到一旁,躺上去將他摟入自己的懷裡。
他的擁抱有些大力,羅少恆用他昨晚的話來打趣道:「這麼大的人了,怎麼跟個小孩似的。」
「嗯。」沈幕城也不反駁,親了親他的發頂說,「睡吧。」
羅少恆扭頭親了下他的唇,說了句「午安」便又繼續闔眼睡覺,而他身後的沈幕城卻久久不能入睡。
陳湛來的那天沈雲去機場接人,雖然看過照片,但是看到本人的時候他還是對羅少恆的主治醫生這怎麼年輕感到驚訝。
沈雲先送陳湛到酒店放了東西,然後又將人接去了餐館和沈幕城見面。
他們定的見面地點在「粵」,現在時間還早,沈雲領陳湛去了餐館裡的茶廳,一路走進去,陳湛打量著餐館的裝修,心下有了計較。
到了包廂裡,沈雲給他們兩人倒了茶就退了出去,只留下兩人相對而坐,暗自打量了對方一番。
陳湛對沈幕城的瞭解都來自羅少恆,作為羅少恆的主治醫生,他對兩人的過去非常清楚,但從剛才進門開始他就發現眼前的人和羅少恆所說的有很大的差別。
羅少恆口中的沈幕城是溫柔的,甚至是忠犬一般的存在,但眼前的人並不像他說的那樣。他給人的感覺很冷漠,雖然有所收斂,但眉宇間依舊有著讓人忌憚的戾氣,那是種久居上位且掌管生殺大權的人才會有的氣勢。
陳湛無法把這人跟羅少恆口中那個會給他做飯,會等他下課,會為了他生日親自學做蛋糕的人聯繫在一起,這種反差太大了。
沈幕城也暗暗打量了陳湛一番,雙方都在對方的眼底看到了探究,但誰也沒有揭穿。
作為主人,沈幕城朝他微微頷首示意:「陳醫生,一路辛苦了。」
「這倒沒有,我也做好了你會來找我的準備,也知道你想問什麼。」陳湛笑道,「在此之前我想問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