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春闈事
意穠換了身家常穿的襦裙,便帶著彤魚和丹鷺去了王沅屋裡。
「大嫂!」意穠進門便笑盈盈的道:「我剛聽娘說大嫂制了新鮮花樣兒的點心,特意來找大嫂討些嘗嘗。」
王沅忙起身笑道:「五妹妹喜歡吃,讓人來吩咐一聲兒就是了,我親自給你送過去。現在天氣熱了,這大日頭底下走一趟,可小心別曬著了。」
意穠笑道:「大嫂真不愧跟娘是婆媳,連說話都是一個模樣,娘剛絮叨完我,讓我少往外頭跑。」她坐到月牙桌旁,屋子裡立著的周康家的和魏成家的便上來給她請安。
意穠一進來就看見她們二人了,王沅是大兒媳婦,日後自然是要掌理二房的,雖說掌中饋的是大房,但是二房也有自己的田莊鋪子,所以自她進門起,淩氏就讓她幫著管家了。而王沅在家做姑娘時就學過這些,她又有一個王夫人那樣立得起來的娘,故而她管家極有條理,恩威並施又能服人,淩氏也是為了躲閑,便一點一點兒將二房的事務幾乎泰半都移交給了王沅。今日這兩個媳婦自然是來跟王沅回話兒的。
她們二人給意穠請了安,王沅便讓她們下去了,又命人將她新制的點心端上來,道:「五妹妹就是不來,我一會兒也要讓人給五妹妹送去的,知道五妹妹最愛吃豆沙餡,這個蓮葉餅裡就是包了紅豆沙的。」
確實軟糯香甜,意穠就多吃了兩個,轉頭看見西窗下還支著一架花棚,她便走過去看,上面的花樣已經繡了一大半了,是一叢茂茂翠竹,針腳細密,繡得極好,一看這花色便是為沈洵繡的。王沅確實是一個做宗婦的好人選,溫婉知禮,女紅掌家無一拿不起來,且又是個沒什麼壞心眼兒的,只可惜這樣一個極好的人,沈洵卻只看不見。
她來之前淩氏就跟她說了,原本淩氏是覺得這種話不是姑娘家該聽的,無論如何也不肯說,後來還是她軟磨硬泡才從淩氏嘴裡撬出些話來。
意穠前世的那位大嫂,尹之燕,也的確是個有本事的,竟又搭上了沈洵,如今已經懷了身子,沈洵高興萬分,激動之下頭腦一熱就來找淩氏攤牌了,說要給尹之燕一個名分。還說尹之燕是真心喜歡他這個人的,明知道他已經有了正妻,卻還是義無反顧的跟了他,尹之燕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只想留在他身邊,他無論如何也該負責。
淩氏都被他氣笑了,沈家如今便是再勢敗,也不至於沒規矩至此,正妻未產下嫡子,連妾室都是不可以有孕的,更何況如今尹之燕她頂多算一個外室。
淩氏當時是被氣壞了,罕有的說話便刻薄了些,「且不說那位尹家姑娘肚子裡懷得倒底是不是你的血脈,單說她未婚便私通外男,這樣的品行連沈家的側門也不要進!回頭一碗藥打了,省得留下後患!」
沈洵還沉浸在要當爹的喜悅之中,幾乎是被淩氏這一盆冷水當頭潑下來的,頓時急得面紅耳赤,他又不是個剛硬得起來的,反反復複只是哀求。
淩氏氣得直喊心口疼,其實這種事最與之利益相關的便是正妻了,雖有淩氏會為王沅做主,但也難保王沅不會覺得委屈,淩氏讓意穠過來,也是為了讓她寬慰寬慰王沅。
意穠挽著王沅的手臂道:「大嫂,咱們雖說是姑嫂關係,但是在我心裡一直都是將你當作親姐姐看待的,咱們倆今日便說些私房話兒。」
王沅一聽這話就知道她要說什麼了,將丫頭們都打發出去,含笑看著這位通透的小姑子,道:「我知道你和娘都是為我好,況且這件事自會有娘為我做主的,你哥他,他是個極好的人,平時對我也是好的,就是軟懦了些。」她想了想道:「不過,我倒有一件事要跟你說,我是聽你大哥身邊跟著的小廝應兒說的,說是外頭那位有個表哥正巧今年下場,得知父親是主考官,便想走你大哥的路子來拜訪一下。」
其實這也算正常,許多有門路的世家子弟參加科舉,若能與主考官聯繫上,來拜訪也是常事,但是意穠心裡卻是突地一跳,問道:「那人叫什麼?」
王沅道:「因這個人的姓氏奇怪些,也好記,是姓官,名叫官禮才。」
意穠心裡雖然已有預感,可是聽王沅說出來還是驚訝的半晌回不過神來,上輩子她在父母兄長的保護下活得太順心也太糊塗了,她絲毫不知道官禮才竟與尹之燕是表兄妹的關係。因上一次她特意提醒過沈珩之官禮才的品行,沈珩之也命人去調查過了,覺得官禮才言行不一,不堪為信,故而對他的賞識之心早已消了大半。
沒想到他不肯死心,竟又攀上了尹之燕這條路。只不過意穠實在想不明白,官禮才只憑自己的才學也是極有機會考中的,為何非要反誣沈珩之?上輩子就是如此,沈珩之獲罪之後,他也是身敗名裂,最後慘澹收場。在意穠看來,若是沒有深仇大恨,這般賭上自己的前程實在是毫無道理的。
除非他是覺得自己背後另有靠山,並且能保得住他,也只有這樣才能說得通,上輩子沈珩之並未提前透題給官禮才,但是在下場的前一天,官禮才手裡卻的的確確是有考題的。既然不是沈珩之給他的,那便是另有其人,否則單靠著他一個家道中落的舉人又怎麼能輕易就陷害的了沈珩之?
意穠知道此事緊迫,但是這種事僅憑她自己的能力根本就解決不了,如果她去找沈珩之說明,她又實在無法解釋為什麼她會預先知道這些事,回到自己房裡她思來想去,差點兒把頭髮都抓下來了,最後她才想出一個主意來,不知能不能成,總歸是要試一試。
彤魚進來時便看見她家姑娘正伏在黃花梨木帶冰紋腳擱的蝶幾上寫字,此時已臨近傍晚了,夕陽透過視窗素薄的絹紗射-進來,將她周身暈染上一層朦朦的光,美好的側影簡直讓人挪不開眼睛。
彤魚雖然日日都在意穠身邊伺候,但時常還是會震懾於她的美,也不知道自家姑娘最後會嫁入什麼樣的人家。
「爹爹回來了麼?」意穠擱下筆,將寫好的信鋪展好,執團扇輕輕扇著。
彤魚忙道:「奴婢就是過來回稟姑娘的,剛剛善兒來報,說是老爺已經進了正房了。」她猶豫了一下,又道:「不過老爺回來時是將大爺也帶回來了,不,是捆回來的。老爺像是生了大氣了!」
沈珩之在二房一向都是極有威嚴的,不發火都讓人瞧著懼怕,更別提此時黑著臉了,善兒剛才來回時,腿都有些打顫。
不用猜意穠也知道定然是因為尹之燕的事,沈珩之為人清正,且向來以治家嚴謹自居,他未娶妻時只有一個通房,後來也是打發走了,他至今是連個妾室也沒有的,而他悉心教養起來的長子竟在外頭養外室,這簡直就是大大的打了他的臉。
雖然王家的勢力不如定國公府,但哪家要臉面的人家也都不允許出現這種事的。
意穠將信折起來,彤魚掃了一眼,饒是她不識字,也看出來今日意穠寫的字與平時的字格外不同,這哪裡像個姑娘家寫的字啊!不過若說她家姑娘最擅長什麼,恐怕就是寫字了,她跟著意穠出外做客,可沒少聽人誇意穠的字好,簡直是什麼風格都能駕馭,她若不想讓你認出她的字來,就算是最熟悉的人也認不出來。
意穠糾結了一下午,最後還是覺得這件事最好是請季恒幫忙。
無論她是命什麼人幫她將信送給沈珩之,依沈珩之謹慎的性子,必然是要查這個人的,最後總會有蛛絲馬跡指向她,她就難以解釋了。但若是由季恒命人悄悄將信送給他,最後就是被他查出來是季恒送的,他除了疑惑,只怕對此事還會更加確信幾分。
她實在是不想再與季恒有什麼瓜葛,但此時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
她在這封信外面又附了一封給季恒的信,然後將這兩封信都裝在季恒上次送來的那個紫檀木匣裡,命人給季恒送去。
其實她心裡也沒底,不能確信季恒倒底會不會幫她,若是季恒不肯幫她,她還得抓緊再想別的辦法。
等辦好了這些事,她便去了正房,沈洵已經被沈珩之罰去跪祠堂了,不過接下來尹之燕該怎麼處理,就不是他擅長的了,畢竟尹之燕的父親如今也捐了官身,尹之燕的這個身份便有些棘手。
淩氏也被氣壞了,但是她還得先安慰沈珩之,親手伺候他進了茶水,才道:「老爺就放心吧,剩下的事情我來處理。」
意穠倒是想聽一聽淩氏要怎麼處理,但是淩氏今日十分不好說話,沉著臉將她趕走了。
這幾日意穠一直在等季恒的消息,沈珩之那裡也沒有動靜,本朝的春闈共有三場,是從三月初九開始,也就剩下兩三天的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