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105章
「等,等等。」三公主覺得人生真是艱難。
說好的跟著公主殿下去跟心上人見面,你儂我儂比翼雙飛什麼的,怎麼一轉頭就往淩陽郡王的王府上去了呢?這被關在王府裡頭,三公主形單影隻看不見心上人已經很淒涼,到時再看著堂兄與表妹湊在一起把自己排除在外……那公主殿下做什麼往宮外來?她也不是為了這個才非要出宮的呀。
三公主覺得自己很受傷,又見明珠歪著小腦袋很有想要去「看看」的意思,不由虛弱地伸手阻攔了一下。
不是三公主壞此時的氣氛,實在是恨嫁得不行。
誰有了心上人,不想朝夕相對呢?
可憐三公主被無情的皇帝陛下深深地藏在深宮之中,每日對月流淚,只能看著面前的高高的紅牆,與紅牆之外的心上人一同唏噓黯淡。
說起來,那比牛郎織女還要可憐!
三公主為自己的艱難的愛情感動了,明亮的大眼睛裡閃過了晶瑩的淚花,可憐巴巴地看著明珠。
湘怡縣主最是個鐵石心腸的姑娘了,哼哼唧唧扭頭堅決不理睬。
「叫他來本王王府就是。」齊涼冷厲的眼落在了堂妹的身上,見三公主詫異地看著他,便斂目冷淡地說道,「做表兄的叫他上門,想必他很願意,也不會傷了你的名聲。」
齊涼管皇后喚一聲姨母,三公主的心上人管皇后娘娘喚一聲姑母。齊涼過世的生母先甯王妃也與他同出一門,說起來都是最親近的血緣。齊涼想了想自己表弟愚蠢的樣子,冷哼了一聲,專心與明珠說道,「外頭風大,吵鬧,人多,不如本王王府之中清淨。」
「阿兄叫他來王府麼?」三公主頓時精神起來。
她急忙拉著明珠回了宮車之中,又叫抿嘴偷笑的宮人來給自己重新梳妝,就見那銀鏡之中露出了一個眉眼可愛跳脫,含情脈脈的小姑娘來,越發歡喜。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與齊涼小聲兒說道,「只是表哥平日裡也忙碌勞累,若不想來,只不要勉強。」她心疼自己的心上人,見齊涼冷笑,很有「不來就死」的意思,羞澀地靠在明珠的肩膀上笑得眼睛彎了起來,「他又怎麼會不來呢?」
知道有她在,還不飛來?
「本縣主也可以去歇歇腳。」明珠吭哧了一聲,與齊涼沉著臉說道,「藥園子若不好,你會失去本縣主的信任的。」
齊涼看著理直氣壯的小姑娘,心裡一顫,不知為何,死死忍耐才沒有去揪她的小耳朵。
「你堂姐怎麼辦?」三公主自然是要與明珠一同去的。
她挑了宮車的紗帳往外看去,就見對面明嵐的車中靜悄悄的,此時明嵐見過了那青年,就再也沒有多探出頭來看一眼。只有遠遠的那兩個各有春秋的英俊青年並肩站在一處說話。她挑著紗帳往外看了一會兒,卻突然歎息了一聲與明珠側頭說道,「也不知大皇姐心裡在想些什麼,也不知日後,她會不會後悔。」
大公主更愛風流瀟灑的人物兒無可厚非,畢竟到底是帝姬,自然萬事隨心,只是叫三公主說,還是對面的青年,更叫她覺得好些。
「我都不認識她,不感興趣。」明珠跟大公主沒有淵源,自然不會理會她的婚事。
且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或許三公主覺得那青年很好,很與大公主相配,可是大公主不喜歡,自然也有大公主的道理。
她喜歡什麼樣的人,嫁給什麼樣的人會幸福,就選擇什麼樣的男子,旁人都是無可置喙。
哪怕明珠與大公主並不陌生,也不會插手別人的姻緣。
「你說得也是。」三公主倒是與大公主不陌生,不過宮中三個公主可沒有什麼姐妹情深,說一句往死裡掐也差不多了。
三公主得帝后寵愛,養在皇后的膝下,雖不是皇后所出,不過卻天然地帶了幾分尊貴之氣,宮中也泰半將三公主當做公主之中最尊貴的那位。不過都是庶出的公主,憑什麼還要分一個三六九等呢?大公主與二公主自然就很不喜歡撿了便宜的妹妹。
三公主雖然性子開朗活潑,卻也不是一個膽小的人,與兩個皇姐在宮中時有衝突。
「二姐姐有二哥哥照看,想必不必擔心。」顧懷麒應該還算靠譜,至少會揍負心漢不是?
明珠對明嵐是十分放心的,且在東宮忙碌了這麼久,也覺得有些疲憊。她伸出纖細的手指來撐著頭哼哼唧唧地揉了揉,就感到額角一片微冷,身邊青年的手放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地揉動。那小心翼翼的力氣,叫明珠一瞬間都不能相信,有著這樣一雙手的青年,也曾揮舞著重劍縱橫捭闔。
「你的手,是應該拿劍的。」明珠心裡莫名地有些不舒坦。
「日後也可拿劍。」齊涼揉了揉明珠的眼角,又給她捏了捏細細的小脖子,看她仰著頭眼睛都眯起來,就差哼哼一聲,嘴角飛快地勾起一瞬。
他多少明白明珠的意思,提著重劍的英雄的手,不該墮落到與婦人身上,可是卻並不同。
英雄心中,也是有要待她萬般溫柔的那個女子的。
他心裡竟然很自然地接受了這個限定,又安靜地看著把自己慢慢地團成了一團,抖著耳朵舒服得閉上眼睛的小姑娘。
「如此,咱們就走吧。」兄長表妹都沒空理睬自己,三公主很擅長給自己找存在感,見明珠對明嵐放心得很,她便也不再理會,揚聲叫外頭的宮人換道往淩陽郡王的王府上去。
一路上她就見明珠蜷縮成一團,小腦袋埋在了胳膊下頭,不大一會兒就滾到了齊涼的懷裡。高挑俊美的卓然的青年正襟危坐,寬敞的華服之上,卻有小小一團的一個小團子隨著呼吸上下起伏。
她笑看了一會兒,對正默默抬起手給明珠擋住外頭的天光的齊涼擠了擠眼睛。
齊涼麵無表情地扭頭,完全不肯理睬。
知道這兄長是個嘴硬心軟的人,三公主機板著手指頭預備回宮與皇后說一說今日的喜事,也掩住了自己幾乎要脫口而出的笑聲只安安靜靜地坐著。
宮車滾滾,穿過了上京繁華的喧囂與人聲,雖然有些顛簸,不過內裡卻安靜得很。
明珠只覺得自己休息得很好,身上都是溫暖的氣息,還有似乎很可靠,能叫自己安心熟睡的存在。她不過是假寐片刻,卻真的睡了過去。那夢中安靜安寧得沒有一點的波瀾,只有叫她安心的靜謐。她就是在家中也沒有這樣安寧過,睡得香甜極了。待終於醒轉過來起身才發現,自己早就不在宮車之中。
她此時歇在一張床榻之上,撐著胳膊起身四顧,卻微微一怔。
這房間簡單得幾乎簡陋,除了四周的牆壁上掛著的弓箭寶劍透著冰冷鐵血的肅殺之氣,幾乎再無其他。
她在這屋裡,只感到了冷厲荒蕪的淒冷。
不過與湘怡縣主上輩子的洞府有異曲同工之妙,早年明珠的洞府裡,比這更多的也只有一個寶貝煉丹爐了。
她對眼前這個叫人打心眼裡畏懼的屋子全然沒有恐懼與惡感,只是好奇地轉著自己的小腦袋看了一圈空蕩蕩的屋子,又見這屋裡連個人氣兒都沒有,目光又落在了自己的身下,就見自己身下鋪著柔軟簇新的厚厚的軟被,似乎能叫自己陷入到裡頭。
可是這雪白的絲羅織就的錦被,卻並不能與房中的氣息相配。格格不入。明珠捏了捏自己身上的繡著百花盛開金線圖樣的錦被,撇在了一旁。
她翻過身下的錦被,這才發現,錦被之下的床榻,堅硬冰冷,如同齊涼一旁。
這該是齊涼的屋子。
明珠吧嗒了一下嘴兒,沒有什麼心疼齊涼過得清苦什麼的,在錦被裡打了一個滾兒,小腦袋枕在軟趴趴的枕頭上,繡著裡頭淡淡的花香哼唧了一聲,突然停住了。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這枕頭,想了想,雪白的小手伸出來,在枕頭下頭摸了摸。
摸出一把璀璨的金針。
縣主覺得很眼熟。
「你在做什麼?」明珠抓著這一把金針正咬著指尖兒忖思,就聽見門口一個青年透著幾分淒冷的聲音傳來。
齊涼立在門口,身上依舊是奢侈耀目的華服。然而一頭長髮卻放了下來,隨意地披在身後肩頭。
烏黑的髮絲垂落在他的面頰旁,叫平日冷厲的容顏帶了幾分緩和。見明珠歪著頭看過來,齊涼的目光閃了閃,走到了明珠的身邊,立在床頭微微俯身,整個身軀幾乎帶著壓迫一般,遮住了小小的女孩兒眼前的一方天地。
他長長的發懸落,落在明珠的面前。
他的身影,似乎能叫小姑娘全然籠罩住,不透風雨。
明珠捏著金針抬眼,就看見他近在咫尺,那雙暗流湧動的眼睛裡,都是自己清晰的影子。
「這是本王的臥室。」齊涼壓低了身體,與明珠對視,彼此之間接近得呼吸都要交纏在一起。
「你的?」明珠覺得自己鼻子叫齊涼的長髮拂過時有些癢癢,眨著眼睛想了想方才說道,「收拾得不錯。」若不是昌林郡主在她的面前哭出血,明珠也想有個這樣簡單的臥室。
「這是本王的床。」這小姑娘對自己的臥室滿意,淩陽郡王就滿意了。
明珠不大明白這話,歪了歪腦袋。
縣主大人自然睡的是這郡王的床。
「你睡了本王……」齊涼含糊了一下,終於理直氣壯,面容陰厲地喝問道,「什麼時候,對本王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