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爭吵中的三個人中，瑞亞睫毛顫動，像是期待一樣的看向他，一滴淚珠還掛在眼角似墜非墜，襯得她越發柔弱清麗。

　被這樣的目光注視，能夠拒絕的男人應該不會存在。

　不管怎麼說，瑞亞既是冥王的母親，也是位大美人。

　就在在場的人都覺得哈迪斯改變心意，不打算再談這個話題時……

　「母神，請把它還給我。」

　臥槽，說好的孝順呢！

　眾神都非常驚愕的看著哈迪斯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這個時候的發展不該是全場皆大歡喜，秘密就讓它永遠沉默下去嗎？

　冥王真打算追討到底了？

　瑞亞的臉色一下子從飽含期待轉為蒼白，她抖著嘴唇，似乎還想拖延下去。

　哈迪斯這次沒有給她機會。

　「母神，我需要它。」

　他邊說邊無視眾神的走到她身邊，抬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跪倒在地上的時光女神，需要哈迪斯彎腰才能做出這個動作，但是彎下腰的冥王，卻沒有一絲低下頭的卑微。

　他說道：「給我吧。」

　這聲彷彿是嘆息的聲音傳到瑞亞耳中卻成了最後的通牒，她咬著下唇艱難道：「究竟是因為什麼你一定要拿回去？不拿回去不好嗎？你做著冥王也做的好好的！」

　她拉著哈迪斯的衣袖，眼裡充滿自私的怯意，「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到底是哪裡讓你不滿意？」

　按理來說，冥王的不好之處顯而易見，就從諸神都不樂意去冥界任職就可見一般。

　但是瑞亞能這麼問出，原因當然是出自冥王哈迪斯本人。

　從以前直到現在，哈迪斯都未曾表現出對冥界的不滿，他似乎對那樣繁忙又寂寞的生活習以為常。

　「你不是適應的非常好嗎？」瑞亞似乎特別不能理解今日的變故。

　她一直以來關注到的消息，都是哈迪斯沉默的做著冥王。

　既沒有對周圍的事物的排斥，也沒有對生活在聖山上的宙斯表現出嫉妒。

　就連波塞冬都造反了那麼多次，哈迪斯卻除了在宙斯要求他違反冥界規則時懶得搭理他，就一直作風良好，是再合格不過的三大域主。

　但是今天的他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突然就不滿足了呢？

　瑞亞不解到了極點，同時也非常恐慌，她當初讓大兒子把神王之位讓出來的時候可沒想過這一天！

　她當時想的是，給宙斯他想要的，哈迪斯也沒什麼損失，冥王也好，神王也好，都是她兒子，平分天地後也都擁有不小的權力地位，肯定不會再起什麼紛爭，就算是波塞冬，也能到海界悠閒度日。

　當然她肯定是偏向小兒子宙斯的，可是她一直認為哈迪斯能夠理解她的偏愛，不然他也不會答應她的要求不是嗎？

　但是她似乎忘了，別人讓出來的東西，不是她的，哈迪斯想要收回，才是正當的行為。

　哈迪斯淡淡看著狼狽的母神，他應該告訴她是因為什麼，但是如果說出來現場的局勢會對他不利，所以他用沉默作為回應。

　冥王的雙眸總有種看透人心的冰涼，深色的眼瞳能夠迫使對視的那方把心中所有的罪惡展露出來。

　瑞亞在那樣的注視下心生恐懼，尤其是哈迪斯掙動開被拉住的袖口，失去支撐的她像是被抽掉脊椎骨一般癱軟在地，整個人都散發出垂死的暮氣。

　這對母子間幾乎是在演默劇，波塞冬看到瑞亞變成那樣不僅沒有氣憤哈迪斯的所作所為，反而異常快意，他順著之前想的接道：「這個時候就差個主動說話的人了。」

　波塞冬本來是打算自己上的，但是還有宙斯啊。

　其他人都顧忌三大域主間的關係，又因為是神界秘辛而都沒有主動開口，但是宙斯可以啊！

　波塞冬幾乎是用詛咒的眼神看著宙斯逐步走向深淵的背影。

　由你開口是再好不過了，我親愛的弟弟——宙斯。

　宙斯握緊雙拳，從今天的某一刻開始，他就有種被絕望籠罩的不祥感，彷彿他所走出的每一步都接近懸崖，當他停在哈迪斯面前時，他彷彿面臨毀滅的深淵。

　抖動的嘴唇，也是宙斯頭一次用對大哥的口氣問道：「哈迪斯，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哈迪斯也是首次正眼看向他，冷眸中出現了宙斯此時的模樣。

　「如果你真想知道。」

　眼前的神王陛下那裡還有會議剛開始時的意氣奮發，他的眼眸因為焦躁而逼出了血絲，整個人的氣質都透出隱隱的狼狽，他彷彿死刑犯在等待最後的行刑時間般，充滿絕望又握緊最後一絲希望。

　哈迪斯淡漠的訴說起那一天，瑞亞來到他面前，說道……

　「哈迪斯，把神王的位置交給宙斯吧，他沒有遭遇你們的厄運已經受到了波塞冬的排擠。」

　剛剛從丈夫的陰影解脫出來的時光女神，對自己自出生就被吃掉的長子懇求道：「你是天生的神王，即使沒有神王的位置你也能尊榮滿身，但是宙斯不是，他已經失去了兄長的愛護，在這個世界他會被傷害，被欺負的。」

　嬌美的女神緊張般的在胸下握緊雙手，她用悲愁的神情讓自己的兒子難以拒絕。

　哈迪斯更多時候是聽著這位久未見面的母神的傾訴，他靜靜的聽著自己的母親是怎麼費盡心思把自己所有不多的東西奪走，交給她口中的另一個可憐的兒子。

　瑞亞紅著眼眶，她非常善於利用自己的優勢，她知道說那些話能讓哈迪斯無法拒絕。

　「宙斯救了你們，他把你們從克羅諾斯的肚腹裡解救出來，難道哈迪斯你連分給弟弟一些自保的權力都不願意嗎？」

　「哈迪斯，你是好孩子，你願意保護他的，對不對？」

　這就是哈迪斯的母神，也就是出生時只見了一面，再見面時卻已經只看得到宙斯的母神。

　當時的瑞亞似乎只考慮了宙斯是多麼辛苦，而沒有想到她口中尊榮滿身的長子，自出生就失去了光明的世界，不只是神王位置，就連一片大地上的綠葉，一縷陽光都沒有看見過。

　宙斯在克里特島快樂的享受著生命的時候，哈迪斯在黑暗的空間裡默默拼起被嚼碎的神體，在宙斯可以驅趕怪物成長的人見人愛時，哈迪斯對著無人的黑暗沉默不語。

　宙斯出生後就擁有了太多東西，他可以感受每一陣風，每一滴雨，每條小河流過的泉水叮咚，每隻兔子跳起的活潑弧度，還有那滿天的白雲，陽光，滿森林的樹枝綠葉……

　而哈迪斯有的……就是不知何時才能登上的神王之位和無邊的沉寂。

　這樣的哈迪斯被瑞亞說，即使沒有神王之位你也可以榮譽滿身，所以你已經擁有了那麼多了，分出一點給你可憐的弟弟吧。

　當年尚且還算對母親抱有一絲親近的冥王沉默了。

　他用沉默面對滿目黑暗，他如今用沉默應對偏心的母神。

　普羅塞說過，哈迪斯的沉默很多時候都是一種默認，那是一種對改變現狀不感興趣的冷漠和放縱。

　但是當時的哈迪斯也許只是疲憊。

　他疲憊了，所以答應了母神。

　這本是幾千年前的事情，哈迪斯不可能一字一句的口述清楚，他只是把大致內容說了下，宙斯就已經失去希望般的退後幾步，不斷念叨著「這不可能」。

　他似乎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打擊，而和他神色類似的人也有很多。

　比如赫拉和其餘的幾位妹妹。

　波塞冬一直期待著看到宙斯這樣的臉，他幾乎是細細欣賞著宙斯臉上的神情。

　他知道哈迪斯說的這些事情，他清楚他的母神和他的弟弟是多麼厚顏無恥。

　哈迪斯是神王這一件事，他在作為第二個孩子被吃到肚子裡時就知道了，那時候的哈迪斯根本沒有掩飾。

　兩個人都是被嚼碎的模樣，好一點兒的是拼出半個人形的哈迪斯，而他尚在劇痛中緩不過來。

　那段漆黑的時間，是他依靠瞭解周圍的事物硬生生撐過來的，其中當然包括哈迪斯。

　所以他才知道，這件事揭露出來後，會給宙斯造成多麼大的打擊。

　波塞冬邊看邊冷笑。

　「哈迪斯你少說了點兒什麼，關於你的神職的問題，宙斯不過是雷霆之神，恰好和審判的雷電相符，但是你和我都清楚，神王可不是靠這些東西統治眾神的。」

　「不！不要說！」

　聽到波塞冬的話，瑞亞發出絕望的尖叫，一直癱軟在地的她忍不住撲向哈迪斯的方向，竭力懇求他不要說出來。

　聽到這樣的聲音，波塞冬心中隱忍多年的野獸發出愉快的低吼，他乾脆連母神都不叫了。

　「瑞亞，到現在你還想隱瞞下去？」

　「是啊，瑞亞，你還想要怎麼隱瞞？」

　一直沉默的原始神終於開口了，天地間最為尊貴的地母蓋亞冷冰冰的說道，這出兒鬧劇到了現在也該是結尾的時候了，女兒和孫子間的荒謬對話她看夠了！

　「母神……」歇斯底里的瑞亞在蓋亞冷漠忿怒的目光下，彷彿被抽乾了精氣神一樣頹廢。

　蓋亞見瑞亞閉嘴，她對哈迪斯說道：「可以說了吧，冥王。」

　這句話是如此眾望所歸，看到現在的眾神都擯住呼吸的等待著。

　「律法之神。」

　哈迪斯冷淡的說出自己的神性概念，語氣輕飄的彷彿這個神職不曾把前任神王，空間之神克羅諾斯逼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