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鴻門之宴】
天色還黑著的時候,晏殊青就被一陣急促的警鈴聲吵醒,身為軍人多年養成的警覺,讓他在瞬間睜開了眼睛。
此刻放在床頭不遠處的終端正閃爍著紅光,這是軍部特有的信號,他掀開被子剛要起身,卻因為昨晚宿醉的關係,眼前頓時一黑,差一點又重新跌回床上。
摸過終端,核對過指紋、瞳膜等層層信息之後,系統才「滴」一聲跳出瑩藍色的屏幕,【身份確認完畢,晏少校早上好,這裡有一封緊急郵件,請您馬上查閱】
緊急郵件?
晏殊青驚訝的揚了揚眉,他昨天才剛從醫療處出院,根本還沒開始接手工作,軍部怎麼會給他發什麽緊急郵件,難道是出了什麽突發狀況?
來不及遲疑他迅速點開郵件,結果裏面竟然隻有短短一行字,內容也非常簡單,無非是讓他半個小時之後到軍部頂層會議室集合,至於到底出了什麽事情,郵件卻隻字未提。
不過就是個開會通知而已,爲什麽要發緊急郵件?晏殊青百思不得其解。
「調查郵件來源,究竟是哪個部門下的命令。」
【對不起少校,您的權限暫時無法查看來源】
晏殊青的級別不高,但還不至於連封郵件的源頭都查不到,除非……是上層直接下令,根本沒有經過信息科就發到了他的終端。
一想到這種可能,他心裏頓時一沉,再也不敢耽擱,迅速穿戴整齊走出了大門。
趕到軍部的時候,天仍然黑濛濛的,上百層的大樓裏空蕩蕩的,幾乎沒有幾個人。
明明他在這裏已經工作了好幾年,哪怕是閉著眼都能熟門熟路的找到地方,可這會兒孤身一人走在裏面卻莫名覺得有些壓抑,就像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一般,隱隱帶著不詳的徵兆。
晏殊青下意識的扯了扯領口,一路通過層層的檢查核對,終於到了軍部的最頂層。
電梯大門打開的剎那,眼前一片燈火通明,與樓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此時頂層所有工作人員都已全部到崗,可一些平時與他相熟的同僚,明明看見了他卻當做視而不見,等他走過去之後又湊在一起,不知道究竟在小聲議論著什麽。
不妙的預感愈來愈強烈,他每往前走一步都覺得如芒在背,直到推開會議室大門的那刻,這種不安徹底達到了頂峰。
整個會議室裏滿滿的坐都是人,打眼一掃全都是軍部高層,甚至連已經是上校軍銜的靳恆竟然都不在場。
晏殊青心裏一沉,手心不禁沁出一層薄汗,低微身份在此刻顯得如此格格不入,他不知道這樣隆重的高層會議爲什麽會通知他一個小小的少校到場。
這時坐在主座上的王重山上將看見了他,竟親自笑著迎了上來,「殊青,你總算是到了,我們可一直都在等你呢。」
晏殊青雖然在軍部已經呆了五年,但是對這位高高在上的上將並不熟悉,甚至連面都沒見過幾次,如今他如此熱情的迎上來,反而讓他心裏一陣發毛,下意識的擡手行了個軍禮,「長官您好,763鷹隼行動組組長晏殊青,向您問安。」
王重山點點頭呵呵一笑,攬著他的肩膀親切的說,「別那麽拘謹,今天就是我們幾個老傢夥找你隨便聊聊天,你這孩子這麽緊張幹嘛,來來,先坐下再說。」
話音剛落,他身旁的副官就爲晏殊青搬來一張椅子。
如此禮遇,不僅沒有讓晏殊青打消顧慮,反而更加如坐針氈,事出反常必有妖,而他又一貫學不會GUAN場上你來我往的那一套,隻能謹慎的露出謙遜一笑。
「在場的諸位都是長官,屬下不過一個小小的少校,不敢跟長官們平起平坐,若是長官您有什麽事要交給屬下,直接吩咐就行,至於聊天……,屬下見識短淺,也沒什麽真知灼見,今天就不在這裏丟人現眼了。」
他的推拒讓王重山的眼裏頓時閃過一抹陰沉,但緊急著又哈哈一笑,關懷備至的拍拍他的肩膀,「你這孩子說什麽傻話呢,你剛剛立下軍功,現在可是帝國的功臣,現在不過是跟我們幾個動彈不得的老傢夥閒話家常幾句,有什麽丟人現眼的。」
說完這話,他又笑眯眯的話鋒一轉,「還是說……你其實壓根就看不上我們幾個老傢夥,覺得自己立了軍功,就不屑跟我們爲伍了?」
這話一出,晏殊青不禁一凜,後背沁出細細密密的一層冷汗,不得不佩服王重山這一手恩威並施玩的真是爐火純青,如今這話一出,他還能再說什麽。
「上將快別開屬下玩笑了,屬下坐下就是了。」晏殊青失笑一聲,面上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坐下,但心裡的弦卻緊繃了起來。
王重山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便真的跟他聊了起來,可是說的全都是不疼不癢的內容,讓晏殊青實在摸不透他究竟想要幹什麼,隻能步步為營的跟他打太極。
聊得正酣的時候,王重山突然半真半假的嘆了口氣,話鋒一轉,感慨道,「說起來,我們這些老傢夥現在真的不比你們年輕人了,就算恨不得跟你們一起上戰場,這把老胳膊老腿也動彈不了,隻能坐在辦公室聽聽你們傳來的那些驚心動魄的線報,過過癮罷了。」
晏殊青不疼不癢的扯了扯嘴角,「各位長官都是曾經槍林大雨裡闖過來的,屬下這算什麼驚心動魄。」
王重山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哦?你都挨了一彈了,這要是都不算,那什麼才叫驚心動魄?我可是聽說,昨天你才剛從醫療處出院啊。」
「醫療處」三個字猶如一道驚雷直接砸在晏殊青腦袋上,讓他心裡陡然一緊,下意識抿住了嘴唇。
王重山怎麼會突然提到醫療處,而且竟然知道他昨天才剛出院,難道軍部已經……
想到自己基因變異的事情可能已經暴露,晏殊青倒吸了一口涼氣。
轉念再一想陳澄之前提醒過的那些話,還有今天這場莫名其妙的高層會議,他全身的冷汗都冒了出來。
但即便心裡已經翻江倒海,他面上仍是一派平靜的笑了笑說,「沒想到這種小事也會驚動長官您,其實隻是小傷罷了,根本沒有外面傳的那麼嚴重,而且我現在已經好了,多謝長官掛心。」
王重山嘖嘖兩聲,一副不贊同的樣子搖搖頭,「你們年輕人啊就是仗著身體好胡來,小傷要是沒好好治療,也是能要命的,更何況你是肚子上直接被穿了個透明窟窿,現在還不繫統的接受治療,以後要是落下後遺症怎麼辦。」
說著他語重心長的拍了拍晏殊青,「自從你來了軍部,恐怕還沒怎麼好好放過假,要不這樣吧,趁著你現在傷情還不嚴重,就直接回家養著吧,醫療費你不必擔心,軍部一定會給你提供最好的醫療設施,至於你在軍部的工作,我會交給別人,你就不用操心了。」
他宛如長輩親屬似的,攬著晏殊青的肩膀,一副關懷備至的慈愛口氣,可說出來的話卻讓晏殊青瞬間如墜冰窟,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半天他才僵硬的擡起頭,一字一句的問道,「上將,所以您今天叫我來……其實是為了讓我辭掉軍職離開軍部嗎?」
王重山這會兒終於不再打太極,反而虛偽一笑,「看你這孩子說的,好像我逼你走似的,軍部還不是為了你的身體著想,才破例給你一個一勞永逸的解決方法,這種好事要是換了別人,可是求都求不來,軍部裡那些小崽子想休假都想瘋了,殊青啊,你可別不知足。」
一勞永逸?求都求不來?
晏殊青狠狠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半響才低低的笑了起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算是徹底看明白了,什麼軍部緊急會議,什麼聊聊家常,說到底今天這場會議就是特意為他準備的鴻門宴,而敲鑼打鼓上演的還是「解甲歸田」,虧他還傻乎乎的親自登台上場,到頭來被人賣了還幫著人家數錢。
這就是他一直效忠賣命的軍部,這就是他全部努力換來的最終下場……可這究竟是為什麼,為什麼一夜之間一切都變了?
想到這裡,他緊緊地攥住拳頭,一瞬不瞬的盯著王重山說,「別人願不願意一勞永逸我不關心,我隻想要一個理由,我究竟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值得軍部和王上將您這樣處置我。」
話說到這裡已經徹底撕破了臉,王重山也懶得再偽裝下去,方才偽善的臉裂開口子,露出內裡淩厲震怒的神色,「晏殊青,你也好意思跟我要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