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指天畫地
嚕嚕們死了,自殘而死,灰飛煙滅。不過也就能叫人心神恍惚一刻,跟著便又全新對敵。就現在,稍有分神,等待他們的很可能便是萬劫不復墮落者手上的月琴不停,昏黑的光暈伴著鬼魅低沉的琴音時時圍繞在他們四周,叫生獸們煩躁的紅了雙眼,拚殺起來越發的亡命狂肆。數百隻狂化的生獸對上一百來還未進先身的人,就是蕭遲再怎麼強悍,再數量上的弱勢也無力彌補自嚕嚕死後,南歌便被蕭遲死死按在懷中,南歌還在為嚕嚕的死傷懷,一時竟有些回不過神,直至她在蕭遲懷中痛哭出聲。只現在可容不得南歌傷懷太久,還沒等她將眼底的淚水清乾淨,蕭遲有護著他極退幾步,橫手一劍,給撲過來的雲豹砍倒在地拉扯間,南歌已經收住了痛哭,雖然被蕭遲緊緊在懷中護著,嘶喊之聲,吼叫之聲,拚殺之聲還是能時時傳進南歌耳中,伴著鼻尖縈繞不散的濃濃血腥之氣,不難想像,現在戰況是何其激烈南歌抬手,想掰下已經被他眼淚沁濕的手,卻被蕭遲死死按住,不叫她動彈。
「叫我看。」南歌軟糯的嗓音多了幾分沙啞,卻是有一種未有過的堅決。
蕭遲提劍擋開魔狼的獠牙,手勁卻絲毫未松:「莫鬧……」
見蕭遲嗓音中隱隱帶了幾分喘息,南歌心知不妙,略呼一句:「你按疼我了。」便趁著蕭遲鬆開手勁兒的空當,兩手一用力,狠狠掰開了蕭遲的大手,如眼的這一切遠比南歌想的還要可怕許多人和生獸早就廝殺作一團,誰也沒有得誰留手,著花開處處的世外桃源早沾染了一地的血腥,甚至連草葉上原本的綠意都不可見。
極目之處,橫七豎八的躺了許多屍首,有她熟悉的隊友,更有……從前同她那樣相好的生靈……
「小南歌,這個螞蟻是我吃過的最美味的螞蟻。」這是往日纏著想將螞蟻送給她的穿山甲,此時他正生氣全無的躺在地上。
「小南歌,別要你那個男人了,他都沒能給你找到食物。」這是常常同蕭遲瞪眼的雲豹此時他滿身是學,雙眸已經一片灰白。
「小南歌,我們給你送吃了來了……」魔狼永遠是叫的最歡實的那個,現在卻身首異處,連個完整的屍身都沒有「小南歌……」「小南哥……」她們的話她都還記得,還時時在耳邊迴響著,不過才這麼些天,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南歌睜著眼,看著那一個個熟悉的身影,看著它們閃著森寒光芒的利齒。看著它們滿身的血污,南歌心裡居然沒覺得疼,只覺得在心口那裡,空牢牢的一塊,風一吹,竟泛著嗖嗖的涼……
手臂猛然一疼,南歌才略有幾分木訥的低頭,正見著小狐狸齜著牙,滿目凶光的看著她,而她盈白的手腕上還能見小狐狸抓出來的數道血痕……
蕭遲面沉如水,揮劍要殺,卻被南歌下意識的抱住:「蕭遲別……」別殺它那是……小狐狸啊,那個站在他肩膀上,興奮的呼喊著,「小南歌,你終於來了」的小狐狸啊……
蕭遲動作一慢,小狐狸又豎起頸毛,要朝這邊撲過來。蕭遲低頭看眼南歌,抬腳給小狐狸踢翻在地,雖然是在地上哼哼著起不來,但好歹也是活著的。
原來……現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在沒有了第三種選擇才撂下小狐狸,一個巨碩的身影忽然從側面迎上來,蕭遲瞳孔一縮,猛的給南歌扯進懷中,一手蒙上她的眼睛,「別怕,我會護著你。」
為等話落,隱隱聽見耳便傳來一陣骨骼碎裂的聲響,跟著臉頰邊襲上一陣溫熱,血腥之氣離她如此之近南歌緊緊揪住蕭遲胸前的一處布料,那生獸不甘又痛哭的嚎叫就在耳邊……
護著麼?她當然知道蕭遲會護著她,蕭遲永遠是將她護在羽翼之下,不叫她受一點風雨,只這次……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就只能躲在蕭遲身後憑什麼,他們只能在墮落者的操控下苦苦掙扎?她不甘,更是恨,就如桃樹身死的那一刻,她恨不能現在給墮落者和葉家人挫骨揚灰,但……她現在能如何?這分明已經是絕境……
南歌緊緊抓著蕭遲胸口的衣裳衣衫,閉目苦思著對策,恍惚間,她有見到了妖靈一族埋骨之地的幻境,那個永恆寂靜,永恆黑暗,時時透出絕望的空間縫隙中,那個白衣男子就那樣沉默的盤坐於星海之上,看著星辰運轉,尋著道之軌跡,雖然他們身處在不同的境遇中,但也有著同樣的絕望,只那人……卻從未放棄過同時絕境,他能撕出一條生路,她賀蘭南歌為什麼不行?她不甘,更不服她今日也要憑一己之力死出一條路,不是想叫她和生靈中只能活下一個麼?她今日偏要兩者都能保全南歌深吸一口氣,全心回憶著幻境最後的一刻,一刻見到的畫面。
「蕭遲。」
「嗯……」
「護好我。」
蕭遲低頭看南歌一眼,便見她燦然一笑,猛的掙脫蕭遲的桎梏。蕭遲眼底一暗,便見南歌正身立於滿是血污的草之上,如青松一般堅韌挺拔。
南歌抬手,一手指天,一手劃地,雙眸灼灼的望向天空中肆意彈奏月琴的墮落者,眼底滿滿都是恨意:「天如何,地如何,我以陣為大道,定掌天地與指尖,截。」
墮落者面色一變,暗自驚心:「這是妖靈的指天畫地,你是哪裡學來的。」
南歌抿唇,雙手還有些發顫:「哪裡來的與你何干,今日,我就與你一戰。」
墮落者嗤笑,漫不經心的撫著琴弦,「哼,一個才換過骨的黃毛丫頭,也敢來招惹我?我殺不得你,弄死這些個還不是問題。」
南歌不欲同他多言,翻手抱住古琴便席地而坐,將古琴置於膝上。
「獨幽?呵,還真有些意思不過就你還嫩了一些。」墮落者冷哼一聲,琴聲突然轉促,時時挑動著生獸們的神經,叫不少生獸煩躁的怒吼出來。無奈被陣法控制,已經動彈不能。不少人趁著這時候,提刀想給他們解決個乾淨,只還沒等靠近,就被蕭遲揮劍斷去一臂「誰敢現在動它們一下。」
戚先生已滿身的狼狽,一心想脫出這困局,連尋常老好人的形象都不顧:「蕭遲家主,現在當顧及大局若不趁現在給他們殺了,必成後患。」
蕭遲橫目,卻抿唇擋在生獸跟前不見讓步:「後果我一力承擔。」
「算我一個。」千炙淡然的站在蕭遲身邊。
「我也想湊湊熱鬧。」秦西上前。
「戚先生也可以自己擺個陣法,你要是能有著本事,我屁都不放一個。」明思挑眉,語帶譏諷。紀執和與玉澤冉都沒多話,只很堅定的站在蕭遲身邊。
關弩猶豫一陣,也挺身而出:「關某說過,虛妄沼澤之行必以岳家為首。」
戚先生面色漲紅,拂袖望向站在一邊的秦東:「秦東家主,您也由著他們?」
秦東斂目,淡淡的看向前方不阻止也不反對:「這遊戲畢竟是這幫孩子們的天下,咱們還是別去多管了。」
戚先生面色一冷,便不在多說。
南歌抿緊了唇,心口還咚咚咚跳著,不確定陣法能困住生獸幾時。素手撥弦,獨幽清冽的琴音,伴著生之力的銀藍色的光暈如波痕一般漾開,琴音平和純淨,如盛夏拂過的幾絲涼風,一陣陣吹進人蠻懂不已的心中。
被月琴之聲撩撥的躁動不已的人們心中徒然生出一股子寧靜,還不等細品琴聲中的奧義,邊聽叮鈴鈴一陣,月琴之聲忽然急促起來,如有萬馬奔騰而過,挑起人心中無邊的戰意生獸們開始狂躁的嘶吼,南歌的琴聲早就淹沒在生獸的狂吼中,心性堅定如蕭遲也要緊握住劍柄才能止住心中滔天的戰意破壞永遠比維護簡單。
一邊控制陣法,一邊還要撫琴,南歌精神總有些不支。蕭遲見之,提劍踏空而去,墮落者暗自咬牙,只得展緩下琴音,略退幾步,「蠢貨,你身上也有傷,以為能奈何的了我麼?」
蕭遲抿唇不言,劍勢如虹。墮落者沒了對付彈琴的機會,倒是叫南歌多了個空當,隨著一圈一圈的銀藍色光暈漾開。生獸們眼中的血色退去幾分,面上終於有了些柔和之色。
墮落者面色一冷,拚殺起來多了幾分狠勁兒,連自己都不顧惜,偏蕭遲又是個難纏的角色,幾番爭鬥下來,除了兩人身上添了傷之外,誰也沒叫誰得逞一邊控制陣法,一邊用控制獨幽,蠟燭兩頭燒終有力竭的時候。墮落者看著南歌腦門兒汗水蹭蹭的冒著,心上多了些惡意的興奮:「哼,毛還沒長齊也敢在我面前耍橫,現在夢靨的毒性未去,你陣法不穩,心氣不足,不出半刻,便燒的就是你身生之力,你若是死了,那三個也怨不得我。」
南歌抬頭,沖墮落者極諷刺的一笑,道:「死了又怎樣,靈族何懼一個死字?若是你真不怕我那三個小叔來,你便試試看,看我小叔能不能拆了你這虛妄沼澤。」別的南歌不敢打賭,但他家長老那護短的性子,她可是摸個十成十,至於拆不拆,也只是南歌嚇唬人家的,卻不知,他家長老還真有拆房子的毛病墮落者面色青白一陣,「哼」一聲道:「你還真當他們對你多傷心麼,你那些好爺爺,好奶奶,對你不過是利用,你只是主神……」
不等墮落則給話完,明淨的天空忽然一暗,竟有劫雲直衝著這邊而來,墮落者臉色一邊,不再多言,只咬牙恨恨的朝蕭遲發起進攻。
墮落者的話雖叫南歌心神有一刻翻騰,但跟著又被壓下,努力守著靈台的清明,墮落者的話不假,南歌的精氣早就不足,現在燒的都是心血!但那又如何,最多不過是死上一次,她還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