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蒼蘼
南歌到底是沒能去收拾東西,就是岳行端進屋子,也就能見略略鼓起的一個錦被包兒,和一張紅彤彤的小臉兒。她整個人就跟受傷的小狗兒似的蜷在被子裡。貓兒似的眼睛水濛濛的,嬌嬌怯怯的樣子,跟沒了骨頭一樣。而事實上,她是真沒了骨頭,這……卻是給人拆的岳行端一見她那樣子就樂了,直說好好兒在這兒住下,也好陪陪爺爺之類的話。就瞇縫著眼兒,哼著黃梅調出了屋子。南歌自是羞惱的不行,見岳滄聞端著吃食進屋,也不管身上骨頭都發酥,使勁兒抄起個軟枕,照著他腳邊砸下去,又「哼」一聲,烏龜似的縮進殼兒裡。
岳滄聞這會兒脾氣出奇的好,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神清氣爽的味道,小心給粥擱一邊,拉扯著被子,拔玉米皮兒似的,從被子裡撥出個紅彤彤,毛茸茸的小腦袋來,也不用她起身,囫圇用被子裹了擱在腿上,極好聲氣的,舀了一勺子粥,遞到她嘴邊上:「還疼?」南歌嘴裡的粥還沒下去一半,乍聽見這問題,當時就嗆著了,眼兒淚濛濛的瞪著蕭遲,扯著使用過度還有些嘶啞的嗓音道:「你還好意思問,你不是說只給我看傷的麼?」岳滄聞臉不紅氣不喘的幫著南歌順氣,順手又舀起一勺子米粥,放唇邊探了探,見不算燙,便轉手塞進南歌嘴裡,堵的南歌直瞪眼睛。
「我給你看了傷。」
那不鹹不淡,雲淡風輕的嗓音,直氣的人肝兒疼呵說的真輕巧。看了傷,這有看著看著就上嘴上手的麼?到後來,南歌裙子才退一半就給人蠻橫的扯成了幾塊碎布,絲毫不理會她的哭鬧,動作起來也一點都不心疼。
就是她疼的白了臉的,也只湊耳根上哄了幾聲,可那動作也沒見輕多少。反是她越求饒,人家越來精神。哪裡會憐惜她在現實中的頭一回先前不知道節制現在反是過來哄她了,誰稀罕搭理南歌小心眼兒的計較著,雖然未來的東西很逆天,泡過澡之後,許多負面症狀都消除了,但身上去卻木木的難受,這某人神清氣爽的模樣可不是招人恨麼腦袋一偏,南歌決定無聲的抗議,堅決不吃某人給的食物。岳滄聞心情極好,沒同她計較,反是又給勺子遞到她嘴邊,湊到她耳邊低語:「吃吧,累了那麼久不餓?」
南歌臉唰一下紅到了脖子根兒,濕漉漉的眼睛恨恨瞪了某個剛餵飽的惡狼,卻還是沒骨氣的喝了粥。沒辦法,她被折騰了那麼久,是真的餓了。而且她氣的也不是兩人在現實中也……咳咳, 遊戲都那樣了,也不差這些。只是氣某人不知節制,也不憐惜她第一回疼,現在人家願意哄著了,自然不能委屈了她的肚子。
只南歌哪裡知道,某人直到今天才正是摘掉某男的帽子。再說遊戲模擬的再真實,也是無法同現實相比較的。那更真實,更甜美的滋味,自然叫老雛鳥沒了自制力。何況跟一個初嘗那那啥的三十五歲老處男談節制?還是去看看從惡狼嘴裡搶吃食是不是容易些。
南歌被折騰的哪兒也去不了,只能同紀執語音說明了情況,東西自然是要自己去收拾的,想著才愛紀執身邊沒幾個月就要走,心上也有幾分不是滋味。跟小豬似的在蕭遲懷中拱了拱,哼哼唧唧的要求著隔幾天能回家住一回。
那依依不捨,又牽腸掛肚的樣子。直瞧的岳滄聞眼底的暗了又暗。嘴上雖一句話沒說,也應下了她的請求,可是這賬在心裡頭一筆筆的記著呢,到晚上,自然又免不得一番的折騰。直到某個可憐的糯米糰子昏過去。
這昏過去再醒來的時候,卻是在遊戲裡了。南歌還很奇怪看著蕭遲眨巴著眼睛道:「你抱我進的遊戲倉?」
蕭遲起身,順手給南歌耶了耶被子,叫她再睡會兒:「床上有接入端……」
南歌無言的抽搐著嘴角,感歎一句,萬惡的資本家啊~不過……某人是不是早就打算好給她拐過去了?不然怎麼在床上也裝了個接入端?
咳咳,若是南歌知道,早在某人誘拐到她的指紋,並落戶成已婚人口的時候,接入端就已經高高的掛在床上,會有何感想……
日子一天天過去,廖進和玉兒在村子裡生活的很幸福。除了鬧心的葉家,南歌也沒了操心的時候。恍惚間,她又又回到了新手村時候的生活。只是自搬出來後,在遊戲裡黏糊紀執的時候反是比往常多了,餘下的時間哪兒也沒去,就在勿離貓著。
出新手村那麼久,她也跑了不少地方,現在忽然生出幾分憊懶。每天就在生活區內逛悠著,今日去依河而建的茶樓上喝杯茶,彈彈琴,明天泛舟在香樟樹影之間,後天又起了心思,在三橋邊上擺了張長案作畫,那悠然自得的小模樣,可是羨慕壞了一些人。
只他們的心已經適應了忙碌的生活,適應了競爭,真叫他們靜下來,他們指不定比誰都難受。明思看南歌過的舒服,也會拉岳蒼蘼在一邊湊熱鬧,只是兩人都沒那閒心,要不了一會兒,又咋咋呼呼的去別處鬧去了。
南歌這邊悠然自得,小日子過的舒坦的不行。婚禮反正沒她啥事兒,一天天竟是敢自己喜歡的事情。與南歌相同的,葉家人最近也喘上了好幾口氣,沒南歌找事兒,他們進度真快了不少,還不忘隔三差五的在論壇上發個帖子。就怕別人不知道他們葉家建的城有多豪華,多雄偉。
這天的太陽極好,南歌昨晚上才收集了薔薇的花瓣,正好現在做胭脂。原本想將口脂一併做的,無奈桃樹到現在還不開花。南歌問,他也只是呵呵的笑,說沒回答。沒個結果,南歌自然不好再追問,就先撿了帶著晨露的薔薇花瓣做胭脂。
細細篩選了顏色最正,香氣最悠然的花瓣,一併倒進玉槽裡用青玉杵粗粗的舂一遍,這才搗出些紅汁。明思和白拉拉拌嘴的生硬先一步闖進了院子裡。
南歌無奈的一笑,也知道這兩人是冤家,一天不吵吵,心裡不爽,感情卻相當不錯。放下挽在手肘便的袖子,起身出了院門,恰看見那四道身影跟風似的刮過來:「老遠就聽見你們在嚷嚷,又為什麼事情吵起來了?」
一見南歌出來,明思立時撒著歡兒跑到她身邊,挽住她的胳膊:「切,還不是白拉拉,非說葉家現在太囂張了,想去狠狠罵一頓,也真沒點腦子的。」
白拉拉氣不過的瞪眼,「你都沒看見葉家這幾天在論壇上說了些什麼,別人可以那麼張狂,還不興我馬上幾句?」
「那你也不看看是什麼時候,我和姐姐都在呢,又不是死了,更何況不是還有蕭遲麼?岳家都沒吱聲,你去鬧騰什麼?別忘了ID可就一個,到時候葉家惦記上你,你哭都沒地兒哭。」
南歌聽的撲哧一笑,在清荇和圓圓眼底也捕捉到了同樣的笑意。這明思也忒彆扭了些,擔心人也不明說,非得跟人吹鬍子瞪眼的才算高興,也不知這兩人在前世結下什麼怨,才湊成這樣的冤家清荇瞅著機會插進一句:「南歌怎麼好好兒的帶圍裙?又在忙活什麼呢?」
果然,兩人這會兒也不吵了,眼巴巴盯著她瞧。「我不是看著太陽好,想做些胭脂麼?你們用不用一起?」提到打扮,少有女孩子不愛的,尤其是南歌的胭脂,色澤,香氣,潤澤都最好的,她們可是稀罕了很久的。這會兒趕上南歌做胭脂,自然沒有錯過的道理。
「對了,蒼蘼呢?怎麼不見她?」蒼蘼是蕭遲的妹妹,也是個外表極冷漠的人,連對蕭遲也是恭敬有餘親暱不足。就和明思玩兒的好些,平常的時候都不怎麼理人。說白了,蒼蘼就是孤僻。南歌也是因為明思的關係才和蒼蘼搭上幾句話。從最開始簡單的說幾句,到後來慢慢親暱。也是費了不少功夫的。
其實蒼蘼只是不知道怎麼與人相處,本性倒不是真的冷漠,反倒更像是習慣了孤獨一樣。南歌在一邊看的多少有些心疼,而且她和蕭遲用不了多久就要結婚了,蒼蘼說以後也是她親人,是她妹妹。對自己人,南歌素來是護短的。白拉拉,清荇他們人都不錯,叫蒼蘼接觸一會也好,總那麼孤零零的看的南歌心裡發酸。
明思如何不知道南歌的用心,只現在也不是就她一個人說了算的。白拉拉見明思有幾分猶豫的看著她們立時就翻了個白眼,「南歌讓你叫,你就叫唄,墨墨嘰嘰的幹什麼?要人家一個貴族都不介意和我們平民混在一塊兒,我們介意什麼?」
圓圓睜大了眼睛,有幾分好奇道:「我還沒見過岳滄聞的妹妹是什麼樣的,岳家的小公主耶……我挺好奇的。」清荇也隨一句:「就叫蒼蘼過來吧,人多才好玩兒呢,做胭脂也不容易,多個人多個幫手。」明思揚著眉毛笑了笑,通訊器都沒用,登登蹬親自跑過去請了。
等明思回來的時候,南歌已經分派好任務了。圓圓負責用玉杵搗花瓣,稍碎些才進瓷砵裡叫白拉拉用青石小磨研開。到此時,已經接了薄薄的一層紅汁,稍稍一晃就會在白瓷碗壁上掛一層紅汁。清荇正在那兒剝紫茉莉花籽。南歌則在眾人嫌棄的目光中清理牛髓,豬胰。
幾個人分工明細,雖有白拉拉這個快嘴毒舌的在一邊對嗆,但眉目流轉之間,有一股子道不出的溫馨來。總感覺,誰插進去,便是破壞者一般。
南歌見明思和蒼蘼過來,先咧嘴笑著衝她們到招呼:「都站著做什麼,可不興我們在忙活,你們撿現成的。還不快過來幫忙。」
明思極爽快的撩起袖子就湊上去,「成,姐姐你要我做什麼?」圓圓立刻跟得了寶一樣,笑瞇瞇的揮舞著手上的玉杵,「明思你快來幫幫我,這搗花汁可真是力氣活兒,我手臂酸了。」白拉拉在一邊嘲笑她:「你才擺弄多會兒啊,別在那兒騰著明思,好自己偷懶。」
轉頭,又看一邊的蒼蘼,略怔了怔,竟是不知道要說什麼,她板著一張臉,不苟言笑的樣子還真唬人,就跟蕭遲一樣,她一時竟不知要接什麼話。
南歌見蒼蘼身上有一刻僵硬,就知道這孩子又不自在了,甩開手上的髒東西,笑瞇瞇的招呼她:「蒼蘼,要不你先去幫清荇剝花籽吧,我這怪髒的。」
「是呢,過來幫我剝花籽吧,這東西小我一個人剝不完。」
蒼蘼抿了抿唇,面無表情的端坐在小凳子上,兩腿叉開。十足十的男人架勢。許是蒼蘼身邊少有女性親人的緣故。蒼蘼一舉一動十足十的男人架勢,就是在這穿的衣服都是男式的窄袖長袍,頭髮也綁個馬尾就算,若不是她眉宇間還有幾分女孩兒的柔美,南歌都以為她是個男人。
剝花籽是個精細活兒,蒼蘼沒接觸過,難免手忙腳亂的,不一會指甲上,衣袖上,都沾著白色的粉末。偏她還冷著一張臉,清荇也不知道該不該出聲教他。
南歌給這些看在眼底卻存心不說,就是明思想開口也被南歌用眼神阻止了。
終於,在蒼蘼摧殘掉第十個花籽,眉頭皺的死緊的時候。清荇小心的出了聲,略打量了蒼蘼,見她沒不耐之色,雖面無表情,但聽的認真的時候,便柔了嗓音開始細細的教起來。
許是蒼蘼才接觸這些女孩兒家的精細活兒,開始做起來有些笨拙,但她聽的極認真,照著清荇的指引,一次次重複著相同的動作也沒有一絲不耐煩,反是在做錯的時候,耳根會微微泛出一層紅暈。
「沒關係,慢慢來,我了開始剝花籽的時候也是亂起八糟的,漸漸熟練就好了。」清荇不覺的出口一句,抬頭笑著柔聲安慰,待一見蒼蘼面無表情的臉蛋,笑意不覺凝在嘴角,竟尷尬的不知接什麼號。反是蒼蘼輕咬了嘴唇,低低的,幾不可聞的「嗯」了一句。
就這一句,卻叫明思和南歌對望著笑開了。
「南歌你見過葉家最近的帖子了嗎?聽他們說,再五天,城擺弄能建好了呢。」話題不知什麼時候扯到了葉家身上,圓圓不禁一蹙眉,憂心的多問了一句。建城令是怎麼回事,她們可是清楚的很,葉家要真建城成功了,他們非氣的吐血不可南歌最近倒是沒怎麼留意葉家的動向,順手開開論壇一看,帖子還不少。且標題極具煽動性。
「我們正在建造唯一個全玩家的城池,沒有NPC,沒有束縛,完全的,屬於我們玩家的城池。」
「葉家在打造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城市,我會為葉家刻出最高明的陣法。」「讓那些NPC見鬼去吧,沒有NPC我們照樣再次立足。」「我會為葉家打造防禦最強悍,外觀最雄偉的城池。」「五天,只有五天,五天之後的城戰,請觀看獨屬於玩家的表演。」這一篇篇瀏覽下來,南歌不由微瞇了眼睛,這葉家的腦子還不至於全給嫉妒野心蒙住。竟將懲罰硬掰成了機會,全玩家的城市,無NPC,這對玩家和NPC關係平淡的《安眠》來說,的確很具有吸引力的噱頭,而且葉家耗費重金還真挖到了一些人才,雖然人品都不怎麼樣,但拿了錢還是會辦事兒的,就比如……願意給岳家刻陣圖的素風流。
「怎麼樣,南歌你打算怎麼做?」清荇也有些擔憂,就是蒼蘼都停下了動作,抿著嘴唇道:「哥哥不一會不管你。」所以,別擔心……
南歌意會,沖幾個人齜牙笑了笑,就跟看了肉骨頭狗兒一樣,莫名叫在場的人打個寒顫:「你們這幾天要不要陪我去個西唐城郊?」
「去那兒做什麼?」
南歌眼兒瞇瞇著,甩甩手,給清理好的東西放在一邊,眼底多了幾分期待之色:「我去那兒……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