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就當我未出生好了……
蕭遲說要南歌三日不管,就真不允許南歌在這三天內插手她他們的事情。昨晚上南歌是眼錚錚看著丸子那小小的身子累倒在武演台上,卻一句話也說不出,還被蕭遲生生的拽了回去。為此,南歌又一個晚上沒同蕭遲說話,還是頭一回給蕭遲用了毒,不叫蕭遲近身。只就是如此,第二日蕭遲還是不許南歌多過問他們之間的事情。南歌心上就是再難受也只得挺著。倒不是多聽蕭遲的話,也不是不關心。她有火氣,怎麼沖蕭遲撒都行,但孩子的事情卻不是她可以任性的,不得不承認蕭遲的方法對孩子更好。
好容易埃到了第三天,南歌天微亮就匆匆的起床穿衣裳。一路都上腦子裡都轉著要同他們說的話,只到了包子和丸子房間的門口,南歌卻久久不知如何推開那扇門,也不知要如何問出口。踟躕一陣,南歌彎下腰,透過門縫兒小心朝裡邊兒張望著,這一看,那房內的情形就叫南歌心上一擰,眼睛酸的不成樣子。
連著幾天亡命的訓練叫丸子身上都青青紫紫的一片,連衣服都穿不上身了,整個人就光著上身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著。包子卻早早的醒了,正死死抿著嘴唇給丸子擦藥膏,實在是這幾天累的太狠了,就是包子將他給挨的疼了也只哼哼兩聲,又接著睡過去。包子像是很清楚丸子是什麼德行一樣,就是丸子哼唧上幾下也不見慌張,不緊不慢的給丸子抹著藥膏,但眼底已經有點點的淚光在閃爍著。
「傻蛋哥哥……」包子甜甜糯糯的嗓音同南歌極像,此刻還帶著低低的暗啞。晨間尚還清冷安靜的厲害,包子不過喃喃的一句,也能一絲不差的被南歌收進耳中,長吐出一口氣,南歌輕輕推門,看著正滿臉不可置信看著她的小包子,就跟生吞了一顆檸檬,其間的滋味也就嘗過的人才明白。
接過包子手中的藥膏,南歌一併給丸子抱躺在她懷中,輕輕幫他擦著,等身上的傷口全擦好了這才拉著包子出了房間。
「你告訴阿娘,你和哥哥怎麼了?」南歌和包子就坐在花園中,初秋季的清晨已經添了些淡淡的蕭索味道,偶爾還能見幾片殘葉伴著乘風飄下來,靜默的落在地上,聲音輕微的晃似一聲歎息。
南歌的嗓音自來就帶了一種江南水鄉獨有的綿柔,入耳便是水波劃過一片,極舒服的。然今天南歌那嚴肅的樣子,那清冷的聲調,就是在他跟前膩慣了的包子也會忍不住縮脖子,全然收了那糊弄敷衍過去的打算,只低著頭不做回答。
見包子垂頭不言,南歌神色也未曾改變,這兩日時時驚心,刻刻惦記,臨的這時候,南歌反而平靜了下來。琥珀色的眼眸靜默的恍若一處深潭,看著清澈透亮,卻誰也不曾知道那潭底下洶湧的是什麼。「抬起頭,看著阿娘。」
南歌的音調依舊和柔,甚至語氣都未曾變過,包子卻不敢生出反抗的意思,乖乖抬起頭,卻咬著嘴唇,垂下眼簾不敢同南歌對視。
「告訴阿娘,你和哥哥怎麼了?」
包子睫毛猛的顫上幾顫,吶吶的道:「沒有……我和哥哥……」
「既然沒有,那你為什麼不和哥哥一起訓練,為什麼要刻意避開你哥哥?又為什麼對哥哥排斥起來了?」見包子滿是詫異信的看著她,南歌微歎口氣,一併給僵直站在那兒不知所措的包子拉近懷中:「你以為這些你都隱瞞的很好?阿娘都沒發現麼?」
包子全身被南歌抱著,全身卻僵硬的恍若一塊石頭。微垂了頭,沒接南歌的話。南歌見得微歎一口氣,輕輕揪著包子腦袋上的小朝天辮兒:「你是阿娘從小小的一團帶到那麼大的,你真以為阿娘看不出來麼?不點破是因為看著你們長大了,很多事情不應該由阿娘插手,就應該自己解決的,難道,你要還要阿娘跟著你一輩子?當初你可是還說要保護阿娘的哦~」
南歌說最後那一句也不過是想和緩下氣氛,卻不知那根本就是真毒針,紮在包子的傷口上鮮血淋漓……
「我……還能保護阿娘麼……」
包子的聲音極低,陰沉沉的晃似角落中吹過來的一陣冷風,輕柔卻叫人耐不住的一哆嗦。南歌低頭,捧著包子的小臉蛋兒,不確定的再問一次:你說什麼……」
包子豁然抬頭,較南歌瞳色更深些的雙眸死死對視這南歌,嘴唇咬得微白:「阿娘你不用瞞著我的,我知道……化龍池已經壞了……」
南歌眉頭一蹙,撫著包子嫩嫩的小臉蛋兒道:「誰告訴你的?」
「不是誰告訴我的,是你上次和阿爹說話的時候我聽見的我知道化龍池已經壞掉了,我一輩子都只能當個沒用的小孩子,永遠也長不大了。」說道最後一句時,已經有一層水氣氤氳在包子眼底,又被她倔強的壓了下去。
南歌深吸上一口氣,也微抿著嘴唇,面上難得能尋見一絲寒涼來:「這就是你同丸子鬧彆扭的原因,你就是覺得你不如他,心裡難受了?你在嫉妒嗎。」
「才不是。」包子猛的一抬頭,同南歌有三分相像的小臉兒緊緊的板著,眼睛裡已經泛出了一層淚光:「包子……才不是那樣的人包子怎麼會嫉妒哥哥呢……」
「那你這幾天為什麼都不理你哥哥,還特意避開他。」
「我……我……我是不想成為哥哥的負擔……」粉紅色的嘴唇微顫了幾顫,兩行淚水就順著包子肉嘟嘟的臉頰滑下來,滴答在地上暈出一個圈兒:「我……長不大了……我永遠也長不大了,我現在就跟個廢物一樣,稍微強一些的人就能給我打趴下,我再也不能保護阿娘了……但哥哥可以……哥哥他可以的,我不要哥哥事事為我操心,我也不要只躲在哥哥身後,我們說好要一起保護你和阿爹的,現在我自己都成了一份責任要哥哥來背負……我不要這樣,我真的不要這樣……哥哥他太累了……我不要在成為哥哥的負擔了……嗚嗚嗚……」
「那你當我死了麼?」清清冷冷的一句,就跟狠狠揮舞過來的木棒,將方纔還哀戚的氣憤,敲個粉碎。
蕭遲似是方起身沒多久,只著了見黑色的家常袍子,連髮髻都沒梳,就是用緞帶隨意的綁在身後,行止間,衣袂髮絲飄舞著,倒是減去了幾分銳利。而緊跟著蕭遲身後的,是滿臉淚痕,衣衫沒怎麼齊整的丸子,此刻他雙眸一錯也不錯的盯著包子,正想開口說些什麼,被蕭遲的眼睛一橫,又低下頭,緊緊握著拳頭站在一邊。
蕭遲信步走到南歌身邊,一併給南歌拉來抱坐在她身上,轉頭揚眉看著包子,語調不比這晨間的清風溫暖多少:「你是當我死了?你阿娘何曾勞過你來看護。」
被蕭遲這般一說,包子就跟被針紮著似的,輕顫幾下,眼淚流的更急了些。丸子看的心疼,不管不顧的噌到包子邊上,用袖擺為他擦著眼淚,好聲好氣的為她擦著淚水:「弟弟,別哭了,你別哭了……」
這邊叫著包子別哭了,那邊他自己卻眼淚嘩嘩嘩流的比誰都快些。蕭遲眸光一冷,盯著兩人寒聲道:「都給我站好。」
兩個小的雖然情緒不穩,但蕭遲的威壓擺在那兒,一便哭的抽抽噎噎,還是跟柱子似的站和筆直,南歌看著是心疼,但也還是抿緊了嘴唇,道:「包子,你接著說,這幾天你情緒不寧就是因為這些?」
包子原就被慣的有幾分嬌氣,現在見尋常最疼愛他們的南歌也板下臉,再想到化龍池的事情,當時就哭的抽噎起來:「是……我害怕,嗚嗚嗚,我害怕,阿娘……我和哥哥一起說過要保護你的……嗚嗚嗚,現在我卻永遠都只能是一個小孩子一樣長不大了。嗚嗚,我不要成為你們的拖累,我不要看著哥哥每天那麼辛苦,這根本就不公平,阿爹,你這樣對哥哥不公平……」
「從我們慢慢長大的時候,阿爹就叫哥哥負擔那麼多,要叫哥哥那麼辛苦,可是包子就只能在邊看著,好容易包子長大了一點。我以為可以到道哥哥了,誰知道我反而叫哥哥更累……嗚嗚嗚,我不要這樣,我不要哥哥在那麼辛苦了,早知道會這樣,就叫哥哥討厭我好了,就叫我不是哥哥的弟弟好了……就叫我……就叫我不要出生好了。」
「啪。」一聲脆響驚了三個人,包子被死死捂著被扇的那個臉頰,很是不可置信的看著蕭遲,心上還是有些不敢置信,這……是蕭遲頭一回打他而且是打他的臉「很意外我打你?」蕭遲的語氣不變,清清淡淡,卻能澆的人心坎兒透出一股子涼氣。包子只捂著臉頰低頭不語,眼淚卻滴滴答答滴在花園的石子路面上,死晨間未干的朝露。
無視腰間已經擰著他腰肉轉上三百六十度的手指,眼眸底下都一層寒冰:「若有下次,不用你說,我也定不會在叫你活在這世上。」
包子和丸子心上一顫,這還是蕭遲頭一遭用這樣的目光看著他們的,就像以前蕭遲看那幫,陌生人一樣的眼神,冰寒和肅殺之氣都能透進人的骨髓裡,包子嘴唇顫上幾顫,眼中還是有些不可置信:「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