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彆扭
說也奇怪,洛陽的雨一直到南歌回去的時候還未見停,這一回泉州清冷的月光就若流水一般流淌了一地。勿離城內已經掌了燈,紅紅的燈籠就掛在香樟樹上,暈出紅濛濛一層,倒映在水面上旖旎的很。兩岸來往的人不多,三三兩兩的一群,皆是有說有笑,看見南歌還會嘻嘻笑著打招呼。膽子大些的,見蕭遲不在南歌身邊還會打趣幾句。說是蕭遲晚餐都未用就回院子等了,叫她快些回去。南歌也淺笑著應下,步子卻還是悠悠然然,同散步似的。
不同於生活區內的其他地方,一近蕭遲的院落,就跟跨進了另一個世界,四周霎時安靜下來,說笑之聲都不可聞。南歌在院門外站了一陣,還是一股子冷風吹醒了些,淺歎一陣抬步跨進院子。
正對著院門口的窗戶開著,昏黃的燈光就從窗戶裡灑出來,南歌一眼就看見了站在窗邊的那個高大的身影,他手上正拿著本書,微低了頭,似是靠著窗邊看著書納涼。他正瞧逆著光站著,臉上黑濛濛一片,也瞧不清是什麼神情。
前移上幾步,南歌就站在窗外一邊遠的位置停下,抬頭望那看不清神情的蕭遲:「你……用過晚膳了麼?」
蕭遲像是才發現南歌一樣,抬頭清清冷冷「嗯」一聲便又低頭,一副不怎麼搭理南歌的樣子。倒是一邊的薔薇和小幽蘭憋不住,哈哈哈笑的那叫一個歡實,就是連葉子都隨著發出幾聲輕響:「哎喲,小南歌,你家這小子怎麼就那麼逗,明明太陽一下山就開始站在這了。送飯的人可都給他瞪回去了。這會子你回來了怎麼反倒是對你愛搭不理了?」
「就是,小南歌,你家那魔族小子真彆扭。」
南歌聽的微低了頭,嘴唇卻止不住上揚,連心頭隨口那幾絲窒悶也消了。同院子裡的草木打過招呼,便推門進了屋子,一邊換身家常的衣裳。一邊隔了道秋景屏風,衝著還站在窗邊「看書」的蕭遲輕聲詢問道:「今日晚餐都用了些什麼?我在西唐吃的有些少,你同我一塊兒再用些可好?」
屏風外迷迷濛濛的影子稍動了而一下,又低低沉沉,清清冷冷的「嗯」一句,就跟除了這個字沒別的話同南歌可說。南歌也不在意,換了一雙出來就去廚房拿膳食去了。
飯菜上的極快,兩人正對著在桌子上坐下,蕭遲給南歌加上三口菜便兀自埋頭吃飯,左是一筷子照燒牛柳,右是一筷子東坡肉,稍佔個青的菜餚碰都不碰上一下。南歌從上菜開始就垂了眼眸也是埋頭苦吃,渾似沒看見他飛快清空的肉食,乖乖給碟子裡的吃食全吃完了,又給蕭遲添上幾筷子青菜。見蕭遲不動,既不逼他,也不主開腔,一頓飯下來,屋子裡一陣碗箸相碰的聲音。自然,南歌是瞧見了蕭遲時不時用眼角一瞟,又很快詳裝不想搭理她那彆扭得性。只生生忍著到嘴邊的笑,眼看著蕭遲再強吃下去肉,今晚肯定要積食膩味的睡不著覺了。就放下筷子,微彎了雙眸等著蕭遲吃完,不用一刻,蕭遲也放下碗盤,靜靜看著南歌收拾。
「你可知道外邊留言,都盛傳我是母夜叉了呢。」南歌用自己子新做的一套汝窯瓷器泡了一杯普洱。雖然南歌不喜普洱的味道,但它一個功能卻極好——解膩蕭遲端著被子淺淺抿上一口,跟著又是急飲了小半杯。「你從哪兒聽說。」
「外邊兒啊,排隊坐進傳送陣的時候聽說的,人家都傳的有鼻子有眼,就跟這真的一樣,連我都忍不住要懷疑,你為著我遭那麼多劫數是真心還是假意了~」
蕭遲抬頭,仔細盯著南歌的眼睛,見她眼底只是一片笑意別無其他,又微垂了眼。伸手一拽,給南歌攬進了懷中。這還是蕭遲頭一回南歌準備去西唐後,除睡覺以外的時候這般抱著她。南歌倒是適應的很,懶懶靠在蕭遲身上。由蕭遲攬著,就是攬的比尋常緊上幾分也全由著他去。
微低了頭,合目輕嗅著南歌身上的清香,倒像是有些懷念的味道在裡邊兒,只他頭在南歌身後,那神色自然是不會叫南歌瞧見的:「不需理他們。」
南歌玩著腰上擱著的修長手指,眉頭一挑:「怎麼能不理,將來人夜柔說不得還要在人前哭一場,說我拆散了你們的好姻緣,到時候我可是有苦說不出了,要我壞了名聲嫁不出去怎麼辦?」
「你欲嫁誰。」蕭遲的嘴唇就在南歌耳朵邊上,薄唇張合,不是能刮到能的耳垂。只南歌卻被那冰冰涼涼的調子凍的心口顫幾下,心上吐吐舌頭,嘴上卻是不依不饒的。
「你管我想嫁誰,反正我這母夜叉是配不上你這大家主,你盡可找那溫柔可人,癡癡守著你的夜柔姑娘好了,人現在還記著你當初的承諾,可憐兮兮的守在原地瞪著你回頭呢。」想起夜柔那只高傲的母雞居然被人傳成瓊瑤奶奶筆下那癡情女主樣兒,南歌就覺得極有喜感,再將夜柔那張臉往那方向一湊,便耐不住咯咯咯笑倒在蕭遲懷中。
蕭遲盡自攬著她,眼底滑過幾絲無奈,和更多莫名的情緒,倒是少了這兩日慣有的清冷:「第二個建城的人不能是葉家。」
南歌笑的兩眼瞇成一條縫兒,懶洋洋的揪著蕭遲的衣領:「這又同那些流言有什麼關係?」
蕭遲面上不顯,只抬頭望著窗外寂靜的夜色,眼底隱隱有一抹寒光劃過,而他的手卻極輕柔的撫在南歌臉頰上:「敗,有幾種敗法。」有些敗的輕巧,不傷筋不動骨,然有些卻是要敗的粉身碎骨而蕭遲自來喜歡的都是後者的南歌心上瞭然,只撅著嘴,在蕭遲腰間挑一塊兒嫩肉狠狠,狠狠的一擰,「你就這般不惜我的名聲,非要我成個母夜叉?」
蕭遲微低了頭,已經湊到了南歌嘴唇邊上,兩日未曾嘗過她的滋味,現在就在跟前自然沒有放過的道理:「以後他們自然會知曉。」葉家將南歌的形象弄的越糟,反是對南歌越有利。只要南歌比傳言之中的好上哪怕一分,人們也會輕易的接受南歌這樣的存在,不會再囉嗦一句蕭遲幾日不曾嘗鮮,這一逮著南歌自然是往死了糾纏。眼看著南歌嘴巴已經麻刺的不行。外衫都不知何時解開了,就剩一層兜衣掛著,胸上也多了只揉搓的手。南歌心驚的費盡全身拽著蕭遲的頭髮狠狠就是一扯蕭遲有些不滿的放開南歌,眼底也不知翻湧了多少暗潮,看的南歌心口一擰,趕忙別開眼,調動被攪的發麻的舌頭,含糊不清道:「化龍池……化龍池壞了,還不知包子……」
蕭遲眉心一蹙,跟著便鬆開,不甚在意的給南歌整理衣襟。當然還是會這捏捏,那流連的吃豆腐,但好賴也是給南歌的繫上了衣帶:「化龍池為何不能用?」
「飛龍伯伯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只說化龍池沒了那功效,現在我還在愁怎麼給包子說呢。」
蕭遲玩兒著南歌外衫的細帶,眉頭都不抬一下,就直接開口:「直說便是。」
「怎麼直接說,你不是不知包子有多在乎這些東西要是包子知道了得多傷心了。」南歌氣呼呼搶過衣帶噌的一下就從蕭遲身上跳下來,遠遠在門邊兒一處站著。
「那又如何?龍族可不止包子一個……」意思很明顯,就是包子化不化龍在他看來關係不大,而且龍族又不只包子一個不能化龍,南歌就是乾著急也沒用雖心上承認蕭遲說的對,但南歌心上還是有些擔憂,至少近期包子的希望是要落空了。眼瞧著蕭遲又要朝這邊走過來,南歌吱呀開開門一竄,喊上一句我去陪陪孩子就跐溜一下沒影兒了。
蕭遲也只當南歌朔風就是雨,想著孩子了,不甚理會。只他哪裡知道,這南歌是軟綿綿性子好,卻也最是個記仇的,蕭遲給人晾在那兒那麼些天,南歌嘴上不說什麼,心上可是記得清清楚楚,既然你不搭理她了,叫你自己睡一個晚上又如何?她也是有脾氣的好不所以,這天晚上,蕭遲也只能對著孩子屋門口的幻陣乾瞪眼,也是頭一回真正嘗到了南歌陣法的滋味兒第二天清晨,蕭遲早早就到了飯廳,見南歌神清氣爽的牽著兩個孩子進屋,面上頓時又黑了幾分,凍的邊上的月理月磐一干人顫幾顫,心上不知該怎麼哭了這兩個倒霉催的孩子,就是南歌和蕭遲再怎麼鬧,最後受傷最重的也還是他們啊~~~
「晚上睡的可好?」南歌眉眼含笑,順道兒給包子夾了個蟹黃包。也真不怕給人氣死了丸子那小子更是和她阿爹生來相剋的。全沒包子那眼力見兒,舉著盤子叫南歌給他夾吃食還不住點著頭,應和著南歌的話:「對啊爹爹昨晚睡得好嗎?昨晚我們就和阿娘睡的,阿娘身上香香軟軟的,我們睡的可好了。」
一邊幫著端菜的月磐嘴角上抽搐幾下,放下菜碟,挪著屁股要坐的離丸子遠些,人家是傻大膽,但人家好歹有個阿娘罩著,他們這些無辜的炮灰還是能多遠便躲多遠吧蕭遲瞧著面上是極平靜的,順手夾了一筷茄子,看都不曾多看上丸子一眼:「今日的訓練加倍。」見丸子整張臉都皺成個一張苦瓜臉,蕭遲放下筷子,肅容瞧著包:「如何?」
丸子就是再不滿也:「嗖。」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筆直的跟個樁子似的,高喊著:「是,今日訓練加倍,保證完成任務。」
蕭遲點頭,又轉向正緊盯著他看的包子,目光微閃:「你課業也加一倍多學三本兵書。」
包子嘟著嘴,湊到跟前拽著蕭遲的袖子,滿臉不樂意:「為什麼哥哥加的是訓練,我卻只家課業?」
面對著包子那張小臉兒,蕭遲面上僵冷的神情難得柔了一分,抬手撫著包子梳了朝天辮兒的小腦袋:「你想通你哥哥一樣做一個無知莽夫?」
包子轉頭,瞧著某只天然呆,飛也似的搖頭:「包子會好好兒學兵法的。」要他跟丸子一樣沒個眼力見兒?那還是算了吧丸子不服氣,高聲嚷嚷著:「我也要加課業,我也要學兵法。」
蕭遲眼皮子都懶得掀上一下,順手又夾上一筷子娃娃菜:「你若有精力,今日訓練再加三成。」
「……是……」
看丸子那德行,包子已經不忍的捂著眼睛,埋進蕭遲胸口不敢再看了,他發誓他一定好好兒的學兵法瞧著父子幾個事情都定下,南歌忙笑瞇瞇的夾上一塊油滋滋的紅燒肉放進蕭遲碗中:「今早上怎麼就見你吃素,別太偏了,吃幾塊肉也是無妨的。」
蕭遲面容稍稍一僵,紫色的雙眸瞪著跟前的紅燒肉,面色徒然轉冷,那模樣,直南歌由心往外的舒暢不已原想鬧一個晚上也就放過他了,既然這貨還有精力折騰她丸子,她又要顧惜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