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宣瀆

　　宣瀆有個奇怪的興趣，那就是擺地攤，擺的全是些他歷險時得到的不明用途的東西，倒不是他不想鑒定，而是鑒定出來的也只是個名字，用途什麼的還是不明，於是他索性就擺上個地攤，說不定就會有個人能看出它們的價值來，或者順帶也能讓他知道它們的用處。

　　因為他賣的東西奇怪一些，生意清冷得厲害，基本上擺上幾個月也賣不出一件去，還經常有些認出他的花癡藉著買東西的機會糾纏他，為這他可沒少招自己好友笑話，有的要他直接放棄得了，但他也只是笑笑，他們永遠也不會知道每天懷著期待的心情去做一件事情的感覺，總比現實中的盲目要好上許多……

　　那天，他又攤開一塊布將自己的東西擺上，東西有好有次，雖然不知道用途，但它們的出處也能分辨出一些，在連續打發走幾個花癡後，宣瀆終於可以靜下心來擺弄些自己的東西。

　　「這個怎麼賣？」這是一個綿軟的調子，帶著一點點不易察覺的尾音，柔柔的像是流入人心中的春水一般，宣瀆的目光微閃，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嘲諷來，這次這個還挺聰明，沒有刻意的嬌嗲，也沒有偽裝的甜膩，其中的柔軟細膩是從骨子裡透出來一般的自然，至少不會再荼毒他的耳朵了。

　　微一抬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隻極為白膩的手指，手指纖細柔軟，瑩潔的跟玉石雕成般，她的食指正指著上次他在一個深淵中找來的礦石，圓潤的指甲在陽光中閃出點點柔光來。

　　眼光不錯，也不知道是她運氣好還是真識貨，宣瀆終於願意抬起頭來真正看上她一眼，她的臉蛋很小，估計他的手張開都比她大上幾分，眼睛圓圓的是淺淺的琥珀色，像貓兒一般，霧氣濛濛的看著他，沒有火熱也沒有討好，平淡得很，完全是一個看陌生人的目光。她鼻子秀挺，白膩剔透，粉唇輕輕勾起一個禮貌的弧度來，青絲整齊的用緞帶束在頭頂上，原本她的五官就有些平板之氣，現在看來更像是個沒成年的青澀小丫頭。

　　也就一般，宣瀆不自覺的撇撇嘴，直接對南歌的長相做出了評斷，不過他倒是有幾分相信人家是來買東西的，畢竟這樣的姿色……

　　「那要看妳怎麼買了。」宣瀆將手上的東西放下，漫不經心的回答著她的問話，他倒要看看這小女孩是真識貨還是只是來玩兒。

　　一聽他那麼一說，她好像更感興趣了，一雙貓眼兒亮汪汪的看著，一閃一閃，比天上的星辰還要閃亮幾分，「哦，你這還有幾種買賣方式不成？」

　　宣瀆看了看她的眼睛，不得不說，雖然她五官拼湊起來不算出色，但看得還算舒服，尤其是那雙眼睛，清澈閃亮的叫人忍不住親近，他的聲音不知不覺溫和了幾分，敲敲手中的物件道：「買賣方式有兩種，一是全價，價格由我開，不得還價，不得反悔！第二是妳告訴我它們的名字和用途，價錢減半，妳後悔了還可以來找我，只要東西還好，錢全額退給妳。」

　　若是尋常人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第二種，畢竟錢由人家開，誰知道人家會不會坑你？但那女孩卻點點頭，低頭算起身上的銀子來了。宣瀆挑眉，倒是覺得更有趣了一些，只是不知道這小姑娘是真不知道還是知道了不說。

　　「那這個多少錢？」似乎錢帶得不多，小姑娘柳眉輕輕蹙著，有些不確定的看著他。

　　真是個傻丫頭，看來是那種閒得燒錢的千金小姐了，不然哪裡有人買東西的時候先自己露底的？

　　「兩千兩。」宣瀆特意將價格報得高上一些，他倒要看看這個小丫頭會怎麼做了。

　　無意外的，他一報出價格，連邊上不經意間聽見的人都不禁抽上一口冷氣，那小姑娘自然是喪氣的垮下臉來，軟嫩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下巴，似是在考慮什麼，就見她霧氣濛濛的雙眼微閃了閃，略帶了一絲狡黠。宣瀆倒是不怕她耍什麼心眼，很是從容的整理了下衣角，好整以暇的等著她出什麼花招。

　　「我告訴你其他幾樣東西的用途，你將價格調到三百兩怎麼樣？」那女孩似是有些緊張，說三百兩的時候也不是很確定，這倒是叫宣瀆更感興趣了，其實三百兩和兩千兩在他眼裡沒有什麼區別，反正這東西在他手中也沒有什麼用，他更想知道這小姑娘要告訴他的是什麼東西。

　　「好，不過妳得說五樣。」

　　「沒問題。」那女孩兒似乎很驚喜，一雙眼睛閃閃發亮，迫不及待的指著她腳邊的一樣小草道：「這是家畜百安，俗名牛糞草，常長在牛糞邊上，對尋常家畜的病很有效果，屬於什麼都能治一點，但療效都不是很好的藥草，雖然數量不多，但尋常也不會用到它。」

　　宣瀆挑眉，看著她腳邊的小草微閃過一道光暈，這說明她說得對，是鑒定成功的標識，這下宣瀆倒是高看了她幾分，看她那樣子知道的還真不少，而且……她挑的正是整個攤位上最不值錢的一樣。

　　利眸微瞇，很是期待她又能給他帶來什麼，「妳繼續。」

　　那女孩兒也沒猶豫，一口氣將攤位上最不值錢的幾樣東西全點了出來，功用名稱一絲不差，周邊原本停下看熱鬧的人，見她說的都是些雞肋的東西，也只當那攤位上的全是如此，便不感興趣的散開來了，獨留下若有所思的宣瀆和笑瞇瞇等著宣瀆將東西給她的小姑娘。

　　他今天還真是看走眼了，他現在完全相信這小姑娘都知道他賣的全是些什麼東西，又仔細看看那張清秀的小臉蛋，宣瀆刻意忽視掉某人期待的目光，慢慢悠悠的將那小姑娘鑒定完畢的幾樣東西收進儲物戒指裡，又從儲物戒指中拿出幾樣東西補上，這才將那紫青色的小石頭拿起來遞給她。

　　然小姑娘似是毫無所覺一般，眼睛緊緊的盯著宣瀆新擺出來的那株小花，那小花很是不起眼，葉子細細長長的，就跟蘭花的葉子一般，但她開出的花朵卻是慘白慘白，和死人臉頰上的顏色一樣，花瓣上還生出兩道淺淺的黑痕來，不是很明顯，但叫人看了心裡涼涼的不舒服，不過顯然主人還是挺善待她的，根系什麼的都保存得很完整，正用個粗糙的陶盆種著，看那樣子還算精神。

　　宣瀆看著她直勾勾的眼神，眼裡幾不可察的閃過一抹笑意，他猜得果然不錯，這小姑娘是個識貨的，要知道他這次掏出來的幾樣可都是幾經生死才得到的東西，他就不信她不會動心。

　　「那個……請問這個怎麼賣？」那女孩蹙了蹙眉頭，很是不確定的問他道，眼中閃動的意思再明顯不過，要他價錢別喊得太高，但宣瀆怎麼可能如她的願呢？劍眉一挑，似笑非笑的道：「一百兩。」他話語一頓，見她面露驚喜之色，這才加上兩個字：「黃金。」

　　那小肩膀一垮，臉蛋上不知有多少失望在裡面了，宣瀆只覺得這心思全寫在臉上的小姑娘真有意思得很，話音一轉，看著她的眼睛道：「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只要妳將這整個攤位的東西的用途全告訴我，我可以白送給妳，怎麼樣？」

　　鑒定幾樣東西能抵去一百兩黃金，這事情只怕傻子才不會幹，但那小腦袋就是耷拉下來搖了搖，「我不認識……」

　　宣瀆看著她那樣子半點也不相信她的話，只是也不知道這小丫頭是不是在犯倔，看了看那株不起眼的小草，宣瀆輕輕敲敲身邊的地面，笑得依舊溫和，「若妳那些不認識，妳要買的這盆是什麼總該告訴我吧。」

　　宣瀆原還以為她會猶豫許久，誰知這丫頭眼睛忽閃忽閃，滿是期待的道：「我若是告訴你了，我是不是能免費拿走？」

　　「當然不是，妳至少還要出三百兩。」

　　那女孩立時就有些失望的摸著衣角，似是猶豫了好久，這才像下定決定決心一般，道：「那你能不能等等？現在我身上沒有那麼多錢。」

　　宣瀆不置可否的道：「可以，但是要在收攤之前……」小女孩兒一聽，很是高興的將那紫青色的石頭收起來，「這盆是假面幽蘭，別看她現在還是這不起眼的樣子，等她盛開的時候，那花朵、那香氣，可是叫人在夢中都會忍不住陶醉呢，不過假面幽蘭一般很稀少，是很多人求而不得的。」

　　聽她這般一說，宣瀆不由得有些失望，在那個叫他死過好幾次的地方，被保護著的東西真的只是一株普通的名貴花種？何況他也不認為她看重的東西是那麼尋常的物件，只是上邊淡淡的光暈分明就是鑒定成功的標識，也由不得他不相信了。

　　那女孩兒說完，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站在那猶豫了一會，終還是開口問道：「那個，請問要怎麼擺攤啊……我想擺攤掙銀子，錢不太夠。」

　　宣瀆無言，原本以為她會回去拿銀子，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孩子要現掙，真想不出是什麼樣的環境能教育出這樣的女孩子來。

　　宣讀看著興沖沖去登記攤位的小小身影，貌似她打算將攤位擺在他旁邊吧？他竟然有些期待了，有這樣一個姑娘在邊上，還會有什麼趣事發生呢？

　　而在蘇州城的另一角，有個人看著又一個被李府掃地出門的人，心中就差沒哭出來了。丸子少爺啊……你沒事亂叫什麼爹啊？真那麼喜歡叫，把你家阿娘叫回來不好嗎？每天在零下幾度生活的人傷不起啊！

　　那人牙一咬，心中一橫，終還是上前，準備敲響李府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