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夜話

　　紀執一從外面進來，南歌就連忙迎了過去，但只見他一個人回來，便不由得擔心的問道：「哥哥，師兄們呢？」

　　紀執垂下眼睫，伸手捏了捏南歌的小胖爪子，對南歌手上的溫度表示滿意，但對南歌的問題可就不怎麼上心了，又檢查了一下南歌的穿著，見沒有什麼不妥當的，才漫不經心的道：「就在後面呢。」

　　南歌由著紀執在她身上搗鼓，雙眼卻望向窗外，見又下了好些雪花，眼中的擔心難以掩飾，直到看見房門再一次被推開了，急急忙忙迎過去喚道：「師兄……」

　　然秦西還犯著彆扭呢，哼了一聲就從她身邊走過去找祝鐵匠了。千炙看著南歌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蔫答答的，便揉揉她的腦袋安慰道：「妳秦西師兄好面子，還在犯彆扭呢，等過兩天就好了。」南歌仔細打量了一下千炙的神色，見他又恢復往常的模樣，且眼底的寵溺不變，也就放下心來，帶些討好的拉著千炙的衣袖晃了晃。這次紀執倒是沒有阻攔南歌和他們親近，略瞥了一眼，便轉身回答魯漁的問話了。

　　只是這兩邊算是其樂融融了，反倒可憐了秦西，現在他面對著祝鐵匠，像猴子一樣抓耳撓腮的不知所措，這樣的事情他還真是頭一回遇到，連怎麼開口都不知道了。

　　「怎麼，方才不是橫得很？現在怎麼沒有話了？」賀大爺和周大夫就坐在祝鐵匠旁邊，看秦西在他們跟前晃蕩半天了，連個屁也沒憋出一個，便微挑了眉說道。

　　被賀大爺這麼一說，秦西反而知道怎麼接話了，直接硬邦邦的甩上一句：「師父，我錯了。」就這幾個字語氣還硬得鏗鏘作響，哪裡叫人聽得出有歉意在裡頭啊？但想到秦西自小的生活環境，能叫他憋出這麼幾個字來已經是相當不容易了。

　　祝鐵匠自秦西進來後就很是焦躁，其實他早就繃不住了，只是周大夫還沒有放過秦西的意思，又絮絮叨叨了許久，那話可是毒得很，直說得秦西臉上青青白白，祝鐵匠忍不住心疼起來，才叫打斷了。總之這件事情也就這麼過去了，大家誰也沒再提，一幫子人熱熱鬧鬧的吃過晚飯便各自回家去了。

　　紀執自然是留在了賀大爺家中，幾個人收拾了碗筷後就圍著炭盆絮絮叨叨的說著些話，主要還是南歌和賀大娘在講，兩個男人聽著，聊的無非就是過年用的菜式一類的，好在賀大爺是聽習慣了，紀執是第一次體味這樣的氛圍，感覺有意思得很，這樣磨磨唧唧的就那話題說著聊著，也沒有人覺得無聊。

　　只是睡前南歌的黏糊勁兒又犯了，也不讓紀執那麼早睡，一把將紀執拉到房裡說些兄妹間的私話。兩人這還是第一回在遊戲中見面，雖今天遇到了不太愉快的事情，但那股子興奮勁兒還是在的，南歌那張小嘴就跟個機關槍一樣突突突的問題一個接一個，一直說到她在新手村的事情，南歌才欲言又止的看著紀執。

　　「說吧，想對我說什麼？」大晚上的拉拉雜雜的問出那麼多問題來，不就是為了現在嗎？

　　南歌仔細打量了眼紀執的臉色，見雖然還是那張平板的臉，但也沒有什麼不悅的情緒在，便膩進他的懷裡，思量了一會終是開口道：「哥哥，師兄們……」

　　只是還不待南歌說完，紀執就已經接口了：「我知道……」也就是因為知道，今天才會費上那麼多的心思，連他都會為南歌多出的兄長泛酸，更何況他們這種自小什麼都圍著他們轉的？像這種在大家族裡長大的人，智謀從來不缺，但是處理感情方面還是有待磨練，與其現在積壓著，以後因為什麼事情而爆發出來，造成不可預估的後果，不如現在就將他們的不滿全引出來點爆了，直接將隱患消除。

　　南歌自然清楚紀執說知道了指的是什麼，其實從和紀執千炙他們見面開始，南歌就察覺到這幾個人之間的奇怪氛圍了，只是她還沒有想到什麼適合的解決方法，便乾脆先由著他們，卻想不到後來會那麼嚴重罷了。現在一回想今天的的細節，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是迷糊但不是傻，紀執對她可真真是做到心細如髮，關懷入微了。

　　然不只南歌有話要問，紀執也有，「其實妳早就知道千炙和秦西的打算了吧？」這指的當然是千炙和秦西將她推到明面上的事情。南歌倒是老老實實的點點頭，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那為什麼……還幫他們？」紀執眉心微攏，似有些不贊同。

　　南歌歪了歪頭，微瞇了雙眼，似一隻慵懶的貓兒，漫不經心又理所當然的道：「他們畢竟是我的師兄不是嗎？而且我相信他們那麼做，應該有他們的道理在。」雖然只相處了遊戲裡幾個月的時間，但兩人對她的寵溺和關懷不是假的，有些人相處了一輩子都不一定可以託付一時片刻，有些人只相處一會兒就覺得能託付一輩子，千炙和秦西就是屬於後者，叫人有種莫名的信任，只是想不到他們費了那麼大的勁兒，居然是因為這個理由罷了。

　　紀執無言，只摸了摸南歌的腦袋，也算是重新衡量了一遍千炙和秦西在南歌心目中的地位。這時南歌忽然像想起了什麼，一下子從紀執懷裡爬起身來，一邊披著斗篷一邊道：「哥哥，我帶你去見個人。」

　　紀執自然是依著她，兩人也不走正門，推開窗戶就往外跳。外面的雪早就停了，有雪光映照著，四周的景物都清晰得很，南歌拉著紀執咯吱咯吱的走到了桃樹面前。

　　現在的桃樹樹身上也厚厚的積了一樹的雪，還真應了那句「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了，只是這株桃樹顯然一點生機也無，那樹皮已經斑駁不堪了。

　　南歌輕輕撫著桃樹冰涼的樹幹，眼中難得的含了少許的憂傷，「哥哥，這是我常說的桃樹爺爺呢。」

　　桃樹爺爺這個稱呼紀執自然是不陌生，但想不到南歌口中慈祥溫和的桃樹會成了現在這枯朽的樣子，至於為什麼會這樣，紀執不問也知道定和那件事情脫不了干係，具體經過他早晚會知道，只是南歌這樣子分外叫人心疼……

　　就見南歌一手拉著紀執，一手握著掛在脖子上的千年桃木心，粉嫩的臉頰就直接貼在桃樹粗糙的樹皮上，上面的冰涼叫她不由得微瞇了眼。

　　桃樹爺爺……他就是小南歌的哥哥，是和桃樹爺爺一樣疼小南歌的人呢，不知道您現在能不能看見。

　　還有幾天就要過年了，等過完年春天就近了，明年二月春光裡，您說您會回來的，可別忘記哦，您已經錯過小南歌的及笄禮了呢，這次可不能失約啊。

　　等到桃花又一次盛開的時候，南歌還會帶哥哥來，您會喜歡他的是吧……因為他是南歌那麼親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