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見她踏雨而來
天空依舊陰沉得厲害,像個耍脾氣的孩子,動不動就投下幾點淚珠子來,滴滴答答沒完沒了的叫人心煩。地上也浮起了一層淡淡的水霧,稍遠些的地方迷迷濛濛的瞧不真切,且到處都潮乎乎一片,看來還真不是適合出門的好天氣。
南歌有些煩躁的看了窗外的水簾一眼,有些孩子氣的敲了敲床邊的龍蛋,最終還是敵不過薔薇的催促,嘟著小嘴不情不願的將衣服換好,跳到了兜率背上。兜率倒是不介意外面煩人的雨水,還因為又可以載著南歌出門兒,高興的哞哞叫了兩聲。
兜率走得不快,但穩當得很,只遇到上下坡和石子的時候會偶爾晃蕩兩下。南歌既不用走路,又有頂棚遮著,其實雨天出行也沒有她想像的那麼糟糕。只是偶爾經過幾叢灌木時,樹葉上的的水珠會打濕南歌那繡著蘭草的青緞裙邊和繪了纏枝花紋的鞋子,那些碰著南歌的小樹就會咯咯咯的笑得歡實,活脫脫一個惡作劇成功的孩子,卻又叫人生不起一點氣來。南歌有些無奈的看了他們一眼,只得拍拍兜率的腦袋示意牠快些,方才森林裡的草木傳消息給她說龍息草邊上來了好多人,和守護龍息草的騰蛇打了起來,也不知道她現在趕過去來不來得及,不過她尋思著可能就是蕭遲那些人,只願他們不是衝著龍息草去的,不然她還真搶不過。
這一路胡思亂想著,不一會便離龍息草不過幾百米了,只聽見周圍不斷傳來草木嚶嚶的哭泣聲,一個個說話斷斷續續,又抽抽噎噎的說不清楚,南歌費了不少功夫也只大概聽見一些什麼騰蛇死了、寶寶沒有媽媽了之類的話。
想來是玩家那一方獲勝了,也不知道龍息草怎麼樣了,南歌想了一會子,覺得畢竟答應了人家,還是過去看看得好。
離龍息草越近,打鬥的痕跡就越明顯,殷紅的血液順著雨水一點點的滲進泥土中,即使被雨水澆了那麼多遍,但還是有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氣中徘徊著,周圍的小草顯然被驚嚇得不輕,一個個什麼也顧不上,只知道用著尖細的聲音哭叫著,這一個還好,但成百上千來棵一起出聲,可是叫南歌腦袋一陣刺痛,忙脫離了感悟狀態。
再繞過一叢被水澆得濕漉漉的灌木,便是龍息草生長的地方。因龍息草生性霸道得很,又蘊蓄著龍氣,所以周圍都是裸露的泥土,地上一根草也沒長,只一些方才打鬥時落下的殘枝敗葉橫斜其上,偶爾還能看見一些衣物的碎片掛在殘枝上,看到那碎片的料子南歌也知道自己所料不差了,便鬆了一口氣,畢竟熟人還是好說話些。
南歌四處一打量,果然就見一個人靜靜的躺在血泊裡,可不就是蕭遲嗎?
此時的他較昨天淋雨時還要狼狽一些,身上的衣物早已被澆了濕透,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臉上還沾著少許被雨水濺起的黑泥,最叫南歌驚訝的是他胸口上不知被什麼劃出一道又深又長的傷口,肉都猙獰的外翻著,已經被雨水澆得發白,血液也順著雨點汩汩的往外流著,這其間要承受的痛苦可想而知。
然蕭遲卻依舊一點表情也沒有,似隨意的躺在那裡,彷彿現在他不是重傷躺在泥水地裡,而是在自家床上一般,若不是他胸口還有微微的起伏和那雙死盯著她的黑沉眼睛,南歌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已經死了,只是屍體還沒來得及刷新。
又打量了一遍四周,沒發現別人的影子,南歌才從手鐲中拿出一把油紙傘,輕巧的跳下牛背。
才落地,那雙精巧的繡鞋就被泥水沁了個濕透,裙擺自然不能倖免遇難,就算是提著,裙邊也沾上了不少黑泥,南歌皺了皺眉,索性連裙子也不提,逕自走到蕭遲身邊,並用雨傘將他頭上的雨水遮去。
蕭遲在南歌走近的時候就察覺了,但雨水下得太急,他也只能偏頭微瞇了眼注視著她,那眼底隱隱閃過警惕與殺意,但也只一瞬便又恢復了原本的清冷沉寂。
「我們來做個交易吧。」南歌蹲在蕭遲身邊,一邊留心觀察著他一邊說道。她只隱隱覺得現在的蕭遲很危險,但看著已經氣力全無只能躺在地上的他,又覺得是自己多心了。
蕭遲聽南歌這麼說,也沒有接口,只用黑沉如深淵的雙眼看著她,似是等著她接著往下說。南歌心中暗暗撇嘴,對某人即使現在為人魚肉,還不忘散發著冷氣凍人的行為很是無奈,但沒辦法,自己要的東西現在是他的所有物,系統擔心會發生惡意搶怪事件,便有規定哪個玩家或隊伍在對付怪物的時候出力最多,戰利品就歸哪邊,而且不是玩家本人或小隊本身是拾不起戰利品的。
當然,南歌也可以殺了蕭遲,那他儲物戒指裡的東西就可以隨她挑上一件,只是兩人雖然沒有什麼交情,但也沒有交惡,這樣的事情她還做不出來。「我幫你把身上的傷治好,你將龍息草的花給我怎麼樣?」
這次蕭遲依舊沒有說話,但腦袋倒是爽快的點了下來。南歌見他點頭,也不禁略鬆了一口氣,要知道龍息草是相當珍貴的東西,尋常的動物若是將龍息草的花吞下,實力就會提升好幾個等級,自然這也是眾家寵物夢寐以求的寶貝,要不怎麼傳說中的仙獸騰蛇會巴巴的在這守著呢?遂也不多話,彎腰準備將蕭遲拉起來。
南歌身量本來就嬌小得很,即使及笄後也只及千炙和秦西的肩膀,現在的蕭遲比那兩人還要高些,就南歌這小身板,頂多到他肩下三寸的位置,然要南歌這樣一個嬌嬌小小的人兒扛起一個近一米九的大高個,可不是為難她嗎?便是南歌將他扶在她肩膀上,人家還有一截腿在後面拖著,還好南歌的屬性基點在桃樹那件事情後漲了不少,現在雖有些狼狽但也不算吃力,要是以前她那體力,蕭遲還指不定要受多少罪才能被南歌弄到兜率背上呢。
蕭遲現在又髒又濕,還混著血污和泥水,兜率自然免不了嫌棄的叫上兩聲,要不是南歌在一邊安撫著,只怕兜率早就耍性子將蕭遲甩下來了。
蕭遲根本坐不住,身上的傷口也只是被南歌簡單的包紮了一下,因他身上濕得厲害,傷口又深,那包紮也頂多起到個心理安慰的作用,於是原本威風凜凜的家主便像香腸似的掛在了兜率背上,兜率每走一步,他便會晃蕩一下刮著傷口,整張臉還因為血液倒流而漲得通紅,只怕這是他蕭遲一生中最狼狽的時候。
南歌在一旁看了都有些不忍,但人家連哼上一句也不曾,依舊平板著一張臉閉了眼睛,她也不好說什麼,便叫兜率走快些,好叫他少受些罪。
好不容易到了屋子邊上,桃樹和薔薇見南歌一身狼狽還帶了個重傷的人回來,皆驚叫一聲,連問是怎麼回事。南歌此刻也來不及細說,匆匆的答上幾句便扶著千炙上了樓,也顧不得他一身的髒污,將他扶到了客房的床上。
她又轉身尋了毛巾來,仔細的幫他擦拭著臉上和頭髮上的水珠,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蕭遲似是對南歌的觸碰很抗拒,只要南歌一靠近,蕭遲身上的肌肉就會下意識的緊繃起來,整個人都僵硬的跟個石膏雕像一般,想來是不太習慣陌生人的碰觸,不過也看得出來他很努力的配合她,因為他雙拳握的連青筋都暴起了,但南歌的手擦到哪裡,他會盡量讓那裡的肌肉放鬆些。
南歌看他這樣子有些不忍,聲音也不由得放柔了幾分,「你別繃得太緊,我現在要將你身上的衣服換下來了,你忍忍,可能會動到傷口。」
這脫衣服幾個字雖說得雲淡風輕,真到動手的時候,南歌又覺有些手足無措,畢竟不管是21世紀的紀桐疏,還是星際12世紀的紀桐疏都是沒有戀愛經歷的,雖以前在大學的時候,因好奇而同室友看過幾眼愛情動作片,但也不曾脫過男人的衣服,現在叫她直接將人家衣服扒了,還是個長得相當不錯的男人,叫她怎麼好意思?最後她還是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好幾遍這只是為了給人治傷,現在她只是個大夫,這才敢伸出顫抖的雙手,用剪子將蕭遲的衣裳剪開。
衣衫全剪了下來,蕭遲身上就只著一條系統設定的短褲,不是夫妻關係是脫不下來的,只是他身體實在濕得厲害,褲子都緊貼在他身上,基本輪廓全現了出來,和沒穿也沒多大差別了。
南歌只不小心瞟上一眼,便覺得臉上有一團火在燒,別說是耳根,就是脖子都染上了一層粉紅,偏這時蕭遲還用那雙黑沉的眼睛看著她,叫南歌惱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可人家壓根沒把她當一回事,在她斜眼過來的時候就將視線移開了,叫南歌牙根癢得厲害,也顧不上方才的羞澀了,拿了手巾狠狠的在他身上擦幾下,見他痛得臉色刷白也沒吭一聲,又不忍的放輕了力道,連上藥的動作都小心幾分。
只是給蕭遲把脈的時候,南歌終於知道了他那麼爽快將龍息草給她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