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珠子沒有那個時候無痛無癢的沒入身體的輕鬆，而是從心臟上剝離，那種疼痛，我形容不出來。我緩了好長時間，其實卻只是一瞬間，我拿著從胸口挖出來的猶帶鮮血的珠子放到軒轅擎天的嘴巴裡，以為很難吞下時，珠子卻自行滑入他的喉道。

很快，軒轅擎天的胸口泛出淡淡的帶著紅色的白光，那朵以傷口為中心的混沌花漸漸的收攏，縮回那個如黑洞一樣的傷口；用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的癒合；眉心的死氣瞬間驅散，帝王的霸氣威嚴即刻散出。

而這時的我，頭髮刹那間失卻了生命的顏色，銀白如霜；胸口雖然用‘醫’術能醫好，可是，沁骨的寒冷從心臟的地方四散開來。

我想要再摸摸軒轅擎天的臉，可是，僵硬的右手抬了好久；好不容易把手抬到他臉的上方，看著他俊美如神的面孔，我不敢去碰觸，怕手上的冰冷刺醒他。

我終於知道身體寒冷的原因了，根本就是珠子感應到了軒轅擎天這個主人的情緒而要離開胸膛的預兆，可那個時候因為時機未到，所以，我才會因為未知而對軒轅擎天產生恐懼。

珠子離開身體，石時最後扔下給我的水晶柱子我也知道是什麼了。只是沒人想到，我會以那種方式回到夢外的現實去。

我慢慢的爬下床，赤著身子走到溫泉池裡，泡了好久，感覺溫泉的溫度都降下去了，我才起身，穿好衣服。走到床前，深深的看了軒轅擎天一眼，“再見了，軒轅擎天。”

轉身離開。

打開殿門，外面的天濛濛亮，東邊有隱隱散散的雲霞掛在天際的盡頭；巍峨磅礴的宮殿還在安靜的沉睡。

洪英和秦勻開飛快的轉頭，驚訝的望著我。

“少爺，你的樣子。”

“帝君陛下，您，您還好嗎？”

兩個人異口同聲的驚呼。

我當然知道我現在是什麼樣子，不就是代表生命的綠色從我的頭髮和眼睛裡消失了嘛。

“呵呵，沒事，我只是染了月亮的顏色，父皇也沒事了，過三天就能醒過來。洪英，你去宣佈休朝三天，理由你看著去說吧。”我淡淡的說。

“是，帝君陛下。”洪英恢復了面無表情的樣子，行禮後離開，走到走廊拐角的地方，他突然回頭看了我一眼，我抬起遲鈍的右手，緩慢的揮了揮，他才轉身拐過拐角。

“少，少爺，你好像很冷的樣子。”秦勻開指著我呼吸時呼出的霧氣，驚慌的說。

“嗯，是呀，我很冷。”我扶著門框的手在微微的顫抖，“勻開，記得昨天晚膳前我對你說的話嗎？我要死了，我要離開這裡了。”

秦勻開的眼睛一下瞪大，好像感染了我的寒冷，顫抖著手抓住我的肩膀，顫抖著嘴唇，驚慌和悲傷在他的每一次呼吸間透出來，“少爺，你在說假的，對嗎？少爺，明明好好的，只是白了頭髮，眼睛變成銀色，怎麼就……咒自己呢？少爺，難道你就不為太子殿下著想嗎？他還那麼小，如果少爺你出事了，太子殿下怎麼辦呀。少爺？…………我，我知道了。少爺，讓我抱你出宮吧。”

我輕輕的點頭。

秦勻開剛抱著我走出騰龍宮，就看到七皇伯軒轅側從宮牆上躍下來，看他的樣子似是趕了好久時間的路。

不過，他剛好趕上了呢，真好。

“小清，你，你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會是這種鬼樣子？！是皇弟欺負你了？皇弟說小清生病了，叫我到處去找藥，然後我又收到小清你送給我叫我回楓城一趟的消息。小清，你告訴我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七皇伯緊張的問，把我從秦勻開的手上接過去，我身體的溫度讓他身體一顫，“為什麼小清的身體這麼冰？！小清，你別嚇七皇伯啊。”

我眨了一下結霜的眼睫，非常慢的拉出一個淺淡的笑容，吃力的說，聲音也低得可憐，“七皇伯，還記得露珠漿的約定嗎？”

“記得記得。小清，你想要一個人離開嗎？”軒轅側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濃濃的鼻音，哀傷的輕問，“帶我一起走，好嗎？”

我遲緩的搖了一下頭，“我不能帶你離開，因為那地方很遠很遠，七皇伯現在不可以去。七皇伯，我知道，蘇向陽離開後，父皇讓七皇伯掌管了皇宮和都城所有侍衛和禁衛軍。七皇伯，讓勻開送我離開，好嗎？”

“不可以，小清是皇室的人，不可以流落外面。”軒轅側溫柔而強硬的拒絕，抱著我的力度似重還輕，他的眼中哀慟溢滿眼框。

“呵，清國的帝君不是已經葬在皇陵了嗎？七皇伯，你答應過我，會應我一個要求的。”我很想抬起身體去揪住軒轅側的衣領，可是，我沒有一絲的力氣，雙腳那裡開始慢慢的有種被冰封的感覺。

“是的，小清，我會應一個要求，只要小清你好起來，我會應你百個千個要求。但絕不是讓小清以現要這個樣子出宮的要求！小清，你好了，我就打開城門，高興的送你離開，好不好？”軒轅側說完就抱起我往騰龍宮回走。

“秦勻開，是吧？！你居然敢攔住本王？小清現在要做的就是敢快躺到床上，叫國師過來為小清治病。”軒轅側火大的吼著。

秦勻開一下跪到地上，哽咽的說：“七王爺，您答應少爺吧，您仔細看著少爺吧，他的身體有一半被冰封住了。您或許不知道，昨天晚上皇上和國師都受了重傷，是少爺救的。七王爺，您看啦，少爺他，他的生命……然後少爺說他終於可以回去了。我不知道少爺為什麼會那麼說，但是，少爺他現在想出宮，我就要帶他出宮！”

軒轅側轉了方向，嚴肅著臉，低聲說：“跟本王來吧。”然後，低頭看頭我，溫柔的笑，溫柔的說：“小清，我送你！”

我亦溫柔的笑。

軒轅側背著雙手，看著東方升起的紅日，照著玄江，耀出金色的碎光，如他的心，碎在了玄江裡。

如此溫柔美麗的笑容，再也看不到了。埋藏在心底的愛戀，永遠也送不出去了，因為可以承受他愛戀的人把自己冰封在一個透明的水晶棺中，沉入了玄江的深處。

“你離開，還是跟本王回宮？”軒轅側的聲音沙啞極了，平靜的問。

跪在地上的秦勻開愣怔了一下，才抬起看向江面的眼睛，也是沙啞難聽的聲音說：“少爺不在了，我留下宮裡也沒有意義了。我會把少爺留下的基業打理好，等到有一天太子殿下長大了，我和劉先生就把它交給太子殿下。我想太子殿下會收下吧。”

“這樣啊。那你走吧，皇弟就是醒了也不會為難你的吧。”軒轅側長歎了一聲，說完後轉身堅定的離開，只是那背影，說不出的落寞與悲哀。

軒轅擎天一瞬睜開眼睛，從床上彈坐起來，絲被從他的身上滑落，露出他精壯完好的胸膛。他往旁邊的位置看了一眼，俊眉皺了皺，冷冷的喚：“洪英，清兒是不是先起了。”

洪英躬著身體走進來，臉色比原來更蒼白，說：“皇上，七王爺有要事要稟告皇上。”

“怎麼不見清兒？”軒轅擎天一邊讓洪英幫著穿衣服，一邊複問。

洪英幫著系腰飾的手頓了一下，說：“奴才也兩天沒有見過帝君陛下了。那天晚上皇上重傷回宮是帝君陛下照顧皇上的，翌日帝君陛下吩咐奴才，說休朝三天。今天是第四天了。對了，皇上，您要去早朝嗎？”

“是嗎？兩天不見清兒？呵呵，洪英，你在找死嗎？兩天不見帝君還不去找？”軒轅擎天溫柔冷酷的說。

洪英被皇上突然更盛的淩厲氣勢壓得一口血忍不住溢出嘴角，伏在地上說不出話來了。因為帝君陛下已經消失了！在他想起時間太早還沒有人上朝而轉身回去時，他看到帝君陛下像個透明的人被秦勻開抱著走出騰龍宮。

有時候洪英覺得那個時候沒有偷跟上就好，就不會看到帝君陛下那個被凝結住的微笑，那麼他就不會現在伏在地上吐血不止，而是在皇上醒來前滿皇宮的找人。而他的心也不會，也不會怎麼樣呢？那就只有洪英自己知道了。

軒轅擎天也感覺到了，他的力量更強大，更深沉了，似乎只要他想，這整個清國他可以瞬間捏碎。這是什麼力量？！腦中的畫面太散亂太模糊，可是當那點瑩白溫暖飄逸的光撞進他的胸口時，他感覺他得到了無上的力量，卻失去了最愛！

不可能，清兒定是在跟他玩，清兒一定還在生氣，所以故意躲藏起來；對，一定是那個說‘帝君病薨’的消息傷到清兒了，更何況為了讓冥王宮主他們上當，他還不得不做出抱著假的清兒夜眠的瘋癲樣子，然後被朝庭百官齊諫才大葬了那個假的帝君；連找藥都是七皇兄這個新任的禁軍統領去做的。

只是他不是被趕到黑水山找白靈芝了嗎？怎麼那麼快就回宮了？

軒轅擎天看了地上跪著的洪英一眼，甩袖跨出寢宮的門檻。

裡面坐了七皇兄軒轅側和那個以為背叛了自己的五皇兄軒轅逝。

軒轅側在軒轅擎天邁進來時就起身跪下了，而軒轅逝只是起身站著點了點頭，複又坐回。

“七皇兄，你怎麼就回來了，是不是找到了白靈芝？對了，你快起來，我們兄弟不用跪來跪去的。”軒轅擎天彎腰去扶跪在上的軒轅側，拉了兩下都沒有拉起來，奇怪了，“七皇兄，你這是做什麼？就算你沒有找到白靈芝我也不會說什麼。我以前找過，知道白靈芝難找。好了，不要讓我說第三遍，起來坐著說話。”

軒轅擎天坐上主座，看著還跪在地上的人，無力的歎了一聲：“七皇兄，清兒生我的氣躲起來了，你也知道，皇宮那麼大，可躲藏的無人宮殿多得不得了。所以，七皇兄，你也別老是跪著了，去把清兒找出來吧。”

“就是呀，我居然被小清迷暈了三天，看我這個做他師傅的不打他一頓。”軒轅逝放下茶杯，溫潤的聲音沒有話中的氣勢，倒像是無奈又寵愛的語氣。

“原來五皇兄還是小清的師傅呀，我都不知道呢。不過，你們不用去找小清了，因為他死了！”軒轅側大聲說道，緊接著胸口連受兩股力道，身體被擊飛，撞到殿門，止不住的血從他的口中噴出。

軒轅側吃力的爬起來，冷笑著，“哼，不管你們相不相信，小清是我親手送出宮外的。小清把自己冰封在一個水晶棺中，沉入玄江了。他說，要是你們愛他，就不要去打擾他。不過，你們找得到嗎？”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軒轅擎天恨恨的用蠻力捶打著地上的軒轅側，翠綠的眼睛慢慢溢出血絲，纏住了翠綠的眼瞳，將翠綠染成了暗紅。

軒轅逝瞪大著眼框站起來，又失力的跌坐回椅子，茶杯被顫抖的手撞到，發出清脆的一聲，碎成片片，“側，你說的是真的嗎？小清真的不在了？再也看不到他了？他不會對我笑了，是這樣嗎？側，小清，小清是在玄江的哪一處，讓自己狠心沉下去的呢？嗯？帶我去看看，好嗎？”

軒轅擎天和軒轅逝兩個人都非常的驚訝，驚訝自己居然沒有真的瘋掉，而是在用小孩打架的方式在軒轅側的身體發洩了幾分鐘就冷靜下來了，因為那顆心好像在聽到軒轅側說出‘小清死了’時也跟著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