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068
人有時候就是那麼奇怪,當對一件事搖擺不定便能糾結無數日夜,一旦確立,又仿佛開閘引洪,一切水到渠成。
立韓琦為儲君,元德帝放下心口大石,這也是最好的選擇。老大老二早夭,老三心機深沉又急功近利,許多小動作觸及帝王雷線;老四有勇無謀,又無人可依,一旦登基必然受內閣轄制,韓氏的千秋基業豈不等同拱手他人?剩下的老六老七年紀太小資質更是普通根本不用考慮。
隨著太子的確立,年滿十八歲的皇子們陸續收到封王詔書,沒啥可高興的,就是催他們拾掇拾掇家當舉家遷徙封地的好聽說辭。
老三韓璐的巴州,民風淳樸,遠離邊境,如此沒有匪患和邊境動亂,那就不需要軍隊咯,給點親衛保護人身安全便可,一位親王就此被架空,韓璐會甘心麼,當然不會,但那是後話。
老四韓琢就藩弓月,毗鄰俱蘭。俱蘭乃軍事重地,可見元德帝對這個孔武有力的兒子還有幾分栽培之心,但願他能成為第二個恭親王,鎮守一方百姓,為國家效力,介於他才智欠缺,由威甯侯的兩個兒子看著倒也令人放心。
元德帝撫掌大笑,「十七啊十七,你總是言及朕所思。」這也是他最喜歡韓敬已的地方,很聰明,總能恰如其分的總結他的想法,但永遠不會超過他的控制。
「臣弟不才,願為皇兄效犬馬之勞。」韓敬已言之切切。
但是元德帝不知轉身後,誠懇溫良的幼弟望著他的眼神,陰冷毒鷙,仿若盤踞冰原蘇醒的眠蛇
韓氏子孫,皆非善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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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櫻花渠這邊的魚又上鉤,劉玉潔身後的木桶已經裝不下,蘇小寶又搬來一個盆。
釣這麼多是為了炫耀你的技術吧!蘇小寶小心翼翼覰了沈肅一眼,暗暗腹誹。
「浮漂閃了一下,是不是有魚上鉤?」劉玉潔小聲提醒。沈肅輕握她手,「別動,這是小魚無意碰了釣線。」
正說著,那浮漂忽然以極緩慢的動作往下沉,沈肅握住她的手猛然用力一抬,時間不早不遲,好大一尾河鮮!「看到沒,我說的沒錯吧,這種慢慢往下沉的肯定是大魚!」沈肅望著她笑,眉梢似乎有亮光。
她也在笑,兩人目光銜接,同時一愣。沈肅盯著她不放。劉玉潔移開視線,「嗯,你說的很對。」誠心誠意誇讚他一句。
九安眨了眨眼,剛開始姐姐與他開心的釣魚,上峰不停指手畫腳,惹惱了姐姐,後來就變成兩人交頭接耳嘀嘀咕咕……
所以……其實上峰是想與姐姐單獨在一起吧?他後知後覺,拍拍屁股走人。蘇小寶也戳戳綠衣和綠染,走吧,別在這裡礙事。
「其實省去吵架的時間,我們能做很多有意義的事。」沈肅趁機教導她。
「我不想吵架。可你總這樣招惹我……」她感到無力,「再好的脾氣也會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的對他發火。想起方才當著九安的面對他冷嘲熱諷,就算他有千錯萬錯,可這麼做的自己又能對到哪裡?
「你是怕控制不住喜歡我吧?」沈肅側首看她,目光裡有輕蔑。
哈,劉玉潔要笑了。
沈肅似笑非笑凝視她,直到她止笑才道,「那你可要堅持住,一旦讓我發現你喜歡我,就等著被我嘲笑吧。」他丟下釣具,起身居高臨下睥睨她,「嘲笑完了我再好好疼你。」
同樣丟下釣具,劉玉潔起身邊往回走邊道,「恐怕你這輩子都沒機會嘲笑我。」
「打賭啊。」
「沒必要。」
「不敢啊?」
「真好笑,我幹嘛要陪你做這種無聊的事!」
沈肅追上她,「那你敢不敢跟我接吻?就現在,我賭你心跳失衡,連看我的勇氣都沒有。」
「你有病吧,去找周明啊,他有藥!」劉玉潔連笑都懶得笑,譏諷道,「我只怕你兩腿發軟,賴著求我陪你上床。」
「什麼上床不上床的,這是女孩子說的話嗎?」他一臉正氣,卻發現潔娘跑遠了,這是將他當賊防呢?
太過分,跟我單獨在一起就這麼可怕嗎?
簡直是侮辱人!
儘管他確實心存不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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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珠從花榭走出,滿臉興奮,每年都有機會來一次櫻花渠,但年年都看不夠這裡的景致,趴在房間遠眺,入目是一道千丈高的瀑布以及煙霧繚繞的山頂,垂眸則是望不盡的幽香豔麗,花雨香澤。若不是裕親王無後,外人哪有機會一窺這片神秘又盛名遠播的瑰麗山莊。
她身尾碼著兩名婢女以及哥哥的小廝安白。安白眼睛一亮,急忙對那個熟悉的身影招手,「九安,你過來。」
九安循聲走來。
「隨我們去馬廄,為小姐挑一匹溫順的。」安白與他照過好幾次面,還算熟悉,說起話也隨意,又提醒了他一句,「你是頭一回來吧?千萬別亂跑,很容易迷路。走丟了可就要吃一番苦。」
九安連連道謝。安白十分受用,便滔滔不絕向他分說這裡的奇妙之處,比如遇見岔路口就朝右,沿著河邊走必能發現樓閣,謹記這兩點就不會迷路啦。
厲害厲害!九安恭維。安白得意的高高翹起了小尾巴。
櫻花渠的馬廄養了不少膘肥體健的好馬,馬夫又瘸又老,模樣不出奇,卻養的一手好馬。當年裕親王鼎盛時期,督管大周黑鐵營,培養了無數令突厥聞風喪膽的騎兵,據說裕親王府從上至下,無一不精通馬術,就連個燒火的丫頭都能趕上別家一個正規的車把式 ,何況這老馬夫還是當年裕親王府正兒八經的車把式。
就是耳朵聾了點。安白廢了好大力氣才交代清楚。瘸老點著頭,絮絮叨叨道,「老夫明白了。小馬都在東面,你們儘管挑吧,個個都很溫馴。」
安白相信九安,請他過去挑選,不久之後九安就牽出一匹棗紅的小馬,看上去機靈可愛。瘸老粗噶的笑了笑,渾濁的眼睛上下打量九安,「這位小哥看上去好生眼熟,可曾見過我家的小世子雲暖啊?」
他吐字不清,沒人聽出他說什麼,只覺得那嗓音跟砂紙似的麻人。
去去去!安白不耐煩的推開瘸老,對九安道,「他腦子不太好,除了會養馬,便是經常說胡話,聽管事的說再讓他幹兩年就趕回家。」
九安笑了笑,回首深深望了瘸老一眼,牽著馬離開。
瘸老彎著腰,慢騰騰挪回充滿乾草與馬糞氣息的馬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