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059
姐妹敘完話,依依惜別不再贅述。
殊不知劉瑾墨正七竅生煙守在綠藤榭附近,發現劉玉潔款款走來,身後跟著綠衣和一長相英氣的陌生婢女,便什麼也不顧沖過去,將她拽至身前,怒不可遏道,「綠染呢?你把她藏哪兒了?」
眼見劉沈兩府的親事在即,綠染又嬌柔美麗,絕對有可能被沈肅收做通房,如此他可就真是回天無力。
揮開劉瑾墨的手,劉玉潔冷冷一笑,「劉瑾墨,枉你還是讀書人,連話都說不利索。什麼叫我的婢女我把她藏哪兒?我的婢女為何要藏?我的婢女在哪兒又與你何干?」
見她如此反應,劉瑾墨更加肯定綠染已經坦白一切,這樣也好,大家長話短說,「潔娘,我看上她了,你說吧,要我做什麼才肯把她給我?」
「你看上她我就得把她給你?」劉玉潔啐了他一口,「我家綠染可沒看上你,她聽見你名字就想吐!你死了這條心吧!」越說越恨,直接攥了劉瑾墨衣襟,將他拉至身前,一張嬌豔如花的小臉露出利齒,「你且洗乾淨等死吧,我不會放過你!」
她額頭才超過自己肩膀一點,劉瑾墨只覺得她發怒的樣子挺好看,但根本不足為懼,便好聲好氣哀求,「好妹妹,難道你忘了從小我有多疼你麼?我是你哥哥,我們還是親戚,只要你把她給我,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妹妹?他要真拿她當妹妹,又怎會用妹妹的身體與韓敬已做交易!縱然是死,她也不會將綠染交給這等無恥小人!
「閉嘴!」劉玉潔咬牙道,「她是誰的人都不會是你的!」
你敢!劉瑾墨惱怒,抓住她胳膊,肩膀卻猛然劇痛,只見那一臉英氣的陌生婢女上前捏他一處穴道,又翻手一推,將他隔開五步之遠!會,會功夫的婢女!劉瑾墨大驚失色。
這一幕剛好被劉玉絮撞見,賤婢!你竟敢縱容下人毆打我哥哥!「劉玉潔,你瘋了嗎!大家快來看啊,潔娘打我哥哥!走,我們去楓泰堂把話說清楚。」
劉瑾墨撫著劇痛的肩膀,恨不能縫了劉玉絮的嘴,「你給我住口!」
劉玉絮凝噎。
「我打他?那你看看他身上可有傷痕或者青紫,倒是我這胳膊,估摸要青了。」她一身白嫩,稍微碰一下就會青紅,剛才被劉瑾墨鐵鉗子似的爪子抓過,少不得留下痕跡。
「是我不好,妹妹別生氣。」劉瑾墨壓下怒火,拉著劉玉絮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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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州決堤,阿爹臨危受命,這一去至少也要半年。前世她及笄才出嫁,正好與此錯開,如今為免夜長夢多婚期提前,阿爹卻不在身邊。
劉玉潔將遺憾藏在心底,又自我安慰,反正這親就是成著玩玩的,沒甚大不了。
她一直關注的永洲水道案確實被翻了出來,至於韓敬已究竟提供多少貪墨證據外人無從知曉,奇怪的是元德帝大發雷霆之後又偃旗息鼓,且把案情交給錦衣屬處理,大理寺和刑部反倒無從插手。
劉玉潔不得不請沈肅解惑,畢竟朝堂上的事,非婦人所長,難得這一世他的耐心好的離奇,幾乎有問必答。
這一回是兩人成親前最後一次見面。沈肅親自來勳國公府接她,藉口是同遊大昭寺廟會。
結果馬車走了一半劉玉潔發現不對勁,居然真是朝廟會去的方向!難道不該悄悄繞回一甌茶齋商量正事嘛?
沈肅搶在她開口前轉移話題,「前世此案牽涉甚廣,不但連累令尊,就連三皇子也牽涉其中對吧?」
女孩紅唇微啟,杏眸一轉,心領神會道,「你的意思是此事與三皇子有關,元德帝才不願伸張……」
沈肅「嗯」了聲,「不管怎樣都是親生兒子,帝王再威嚴,除卻一身龍袍也不過是個有血有肉的父親,怎會忍心親子身敗名裂。但歷經此事,三皇子定然與繼承大統無緣。」
「可是前世此案鬧得沸沸揚揚,元德帝不惜圈禁三皇子!」
「那麼前世的三皇子定然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如今被韓敬已提前揭發,也算他因禍得福。」
「事情不會這麼簡單的,韓敬已與三皇子積怨已深,他怎會讓三皇子因禍得福?」一旦有什麼邏輯無法契合,劉玉潔便覺得不安。
她不懂原因,沈肅卻懂,正因為懂,才對此表現的十分冷淡。在男人眼裡,不管異性對自己女人有多好都是不安好心,別有所圖!
可是潔娘因為不明白而產生的不安讓他於心不忍。沈肅悶聲解釋,「別害怕,他這麼做的原因並不複雜。男人有時候比女人更感性,比如,比起除掉三皇子,他更在乎你的感受。」
在乎我嗎?
那你真是太不瞭解他了!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把我攏在手心,作為掌上玩物罷了!劉玉潔神色如常,藏在袖中的手卻緊緊絞在一起。未曾發覺沈肅灼灼的目光始終緊追不放,看透了她鎮定背後的每一寸慌亂。她以這樣的慌亂為恥,他卻為此心生憐愛,擅自隱瞞她韓敬已自阜南道回京的消息。
大昭寺人傑地靈,每年開春一次的廟會包羅萬象,吸引四海商旅,沿街到處可見彩棚林立,琴聲鼓樂。
兩人一身尋常百姓打扮,她頭戴帷帽,沈肅卻露出一張臉,下車之後引起一陣小騷動,不知哪家調皮又大膽的小娘子朝沈肅拋了一朵花,沈肅回頭張望,幾個女孩子粉腮酡紅,吃吃的笑。
大概早已見怪不怪,沈肅巋然不動,親手扶劉玉潔下車。那幾個小娘子見郎君身邊有女眷,不禁露出失望之色,卻不敢再拋花。
前世劉玉潔很少出門,從未逛過這麼大的廟會,而阜南道的廟會她也不敢逛,據說有野蠻的柔然人出沒,那些柔然人十分沒規矩,見著妙齡女子常故意撞過去,摩肩擦臉的占人便宜。
「早知如此,便將林嬤嬤、綠衣、綠染還有九安一併帶出來玩。」劉玉潔大為遺憾,如今身邊只有一個蘇小寶。
幸虧沒提前告訴你,否則得有一串兒礙眼的燈籠。沈肅牽著她衣袖,「來日方長,成親以後正好櫻花也開遍長安,我們可以一道賞玩櫻花渠。」
雖未回應,但她神情一片嚮往之光。
櫻花渠,前世阿爹只帶她去過一次。
周明阻止孫瀟瀟靠近三爺。
「幹嘛?再不跟緊,三爺就要帶著劉姑娘消失了!」孫瀟瀟心有不甘。
周明問,「難道你就不想想三爺稀不稀罕被你跟?」
「當然稀罕,否則幹嘛帶我出來?」
「那是因為我想帶你出來。」
啊?「那我還是回去好了,跟你一點意思也沒有。」
周明氣個仰倒,「你不是一向討厭他,跟他幹什麼?」
「自然是蹭吃蹭喝。你別看他成天拽得要死,憑良心說還挺會照顧女孩的,我雖然看不上他,但我喜歡占他便宜。」
你這眼皮子淺的糟心娘們!周明恨鐵不成鋼,「為一點吃喝你……你這樣丟不丟人?」
「哈,你可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孫瀟瀟擄袖子,「我丟不丟人礙你鳥事!」
「朽木不可雕也。」
「雕你妹妹!」
「我妹就是你!」
「呸!」
劉玉潔回頭張望,蘇小寶不見了,就連周明和孫瀟瀟也被人/流淹沒。「沈肅,他們都不見了!」
要的就是不見啊。沈肅一派正色,「哦,是啊,居然不見了,哈哈。不用擔心,我們不是約好午時去大昭寺吃素齋的麼,現在咱們玩咱們的。」
劉玉潔疑竇叢生,但人潮擁擠,她生平頭一回這般孤立無援的立在外面的世界,不禁心生惶恐,急忙跟上沈肅,被他護在臂彎。
吸取教訓,此後外出,她定會帶上完完全全屬於自己的人,而不只是沈肅送的蘇小寶。
很快她的目光就被一家雜戲團吸引,這家雜戲團在當地頗有名望,擺的錦棚足有百丈闊。不少遊客或站在巨石或者攀上樹梢,只為一睹熱鬧,至於最好的地段早就被富貴人家搬了桌椅占滿。
有對夫妻因為沒占到好地方遺憾不已,黑臉膛的丈夫體格魁梧,彎腰豎抱嬌小的愛妻,憨笑道,「我說有辦法讓你看就一定有辦法,怎麼樣?」
愛妻歡喜道,「看到了,看到了!」
劉玉潔頗為羡慕,想起小時候看雜戲,阿爹將她架在脖子上的場景。
「這是紅梨堂的班子,既然喜歡,不如請他們去府裡表演給你看。」沈肅自然不敢抱她,卻有更好的方法彌補她眼中的期期艾艾。
好啊。她點點頭。「阿爹帶我看過一次,跟我一般高的小孩牽猴子玩耍,那猴子能聽懂人話,非常厲害。」
「哇,這麼厲害。」沈肅附和。
劉玉潔豈會看不出他在敷衍,皺眉道,「難道你見過更厲害的?」
沈肅想了想,「當然。紅梨堂的小夥計不但能讓猴子聽話,還能讓螞蟻聽話。」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劉玉潔不信,螻蟻既聾且啞,怎會聽得懂人語!
沈肅輕輕攬住她,帶她離開擁擠的人潮,「馴蟻師只要大喊一聲‘出來列陣’,紅黑兩色螞蟻便傾巢而出,起先亂哄哄一團,不消一會兒便井然有序排成兩列方陣,絕無一隻顏色站錯。馴蟻師再喊一聲‘收兵回家’,那些螞蟻立刻又沿著原路返回,技術高超的馴蟻師還能讓它們排成各種有趣的圖形返回。」
「你竟見過這般奇景!」劉玉潔驚歎。
仰首怔怔望他的女孩,杏眸仿佛盛滿整個星河的水波,動人心魄。沈肅臉頰微微發熱,回望她的眼眸柔情似水,悄悄拉住她鮮嫩的小指,「這算什麼奇景,不過是哄人的把戲。」他狡黠的眨了眨眼睛,「我曾趴在屋頂偷看整個過程,你想不想知道?」
「想。」
「那你行行好,劃去幾條不平等條約吧?」沈肅討好道。
不可能。她抽回小手。手心溫熱的柔荑消失,沈肅連連懊惱,早就忘了一切,追上她,一路溫柔小意哄著,還買了糖人。她驚喜的說好吃,竟返身買了一大包,一時忘了芥蒂,還對他笑道綠衣、綠染還有九安也喜歡。
嗯,喜歡。沈肅深深看她,嬌顏如花,這不是夢,他真的得到她了,雖然小了點,但未來很長,待她及笄,他一定「騙」她生個像她一樣可愛的白娃娃。
「你為什麼總是偷看我?」很久以前她就想問這個問題。
「誰,誰偷看了!」沈肅張口結舌,「我是正大光明的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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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昭寺的素齋鮮香清淡,卻不像其他寺廟以此為賣點吸引香客。這裡只為熟客提供服務,且是免費。
一燭僧人親自出來迎接沈肅,與他好一番契闊。
劉玉潔心底暗生羡慕,這麼討厭的一個人為何偏偏交友廣泛,好似沒有什麼東西是他不知曉或者做不到的。
僧人安排他們來到一片玉蘭成行,草木扶疏的寬闊院落,院落僅有兩間禪室,中間以半人多高的花籬隔開,左側那間似乎有人,右側則是為他們安排的。
蘇小寶留下來陪伴劉玉潔,沈肅則隨一燭僧人離開,似是有話要說,不方便當著女客的面。
「這裡一派清雅,更難得還不收錢。」蘇小寶讚歎。
「有些東西比錢更珍貴,你這一路可曾看到來往之人有普通百姓?」劉玉潔笑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不圖錢的人往往所圖更甚。」
這麼高深!蘇小寶撓撓頭。
嗤笑一聲,韓敬已打開摺扇用力扇了兩下,劉玉潔和蘇小寶這才發現對面禪室的窗子上趴著個人。
你!劉玉潔掩口險些失態。
韓敬已挑眉一笑,「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