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049
綠衣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沈肅在哪兒」。
她也是剛醒來不久,有人端水喂她,問她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
除了脖子酸疼,沒什麼不對的地方,綠衣只擔心小姐有沒有事。沖進門一看,小姐蜷成一團,縮在一件男人的披風裡。
然後九安也進來了。
「小姐,我坐在外間吃東西,忽然就暈過去,你是不是也這樣暈倒的?」綠衣眼睛不住的往她身上瞅,除了雲鬢微亂,衣衫倒也整整齊齊,沒有失禮的地方。
「我沒事。」
聽見劉玉潔親口說,綠衣一顆心才落定。
九安撓了撓臉頰,烏溜溜的眼睛望向劉玉潔,她也在望著他,水晶似的可人,看得人心生愉悅,但他看不懂她眼裡的複雜。
「姐姐,呃,小姐,壞人有沒有打你?」九安問。
「沒有。他一下也沒碰我。」迅速而冷硬。
哦。九安眨了眨漂亮的單眼皮。他的眼睛又圓又大,像春露一般清澈。
劉玉潔讓綠衣打水進來,自己竟先把頭髮梳好,隨意的挽了一個小纂兒。
「小姐,讓綠衣重新給你梳個好看的……」
「不必。」劉玉潔掩了掩衣領,似乎察覺自己說話的口氣十分生硬,不禁柔軟三分道,「我腿有點麻,扶我起來。」
然而扶起劉玉潔,綠衣才發現小姐幾乎將全身的重量都倚在她身上,九安看著著急,想上去幫忙,又想起姑姑叮囑他男女有別,男孩子的手不能隨便摸姑娘,尤其十二歲以上的,會摸出小孩。
他急的團團轉,又沒法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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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肅低沉的眼眸像黑色的冰海,管事大氣不敢喘的向他稟明當時情況,「郡王帶一隊禁林衛沖進來,小的們當時就覺得不像是來喝茶的,但又不敢得罪他,便引他去東鶴廳。他並不搭理跑腿的小廝,只問掌櫃的……您,您平時在哪間屋子見劉姑娘。掌櫃的不說,他便將人打暈,又問仲管事,仲管事也不說,他都不給人第二次機會,直接拔劍,幸虧當時一個護院眼疾手快,就這樣肩膀還生生挨了兩刀,險些傷及筋脈。有個孬種看見血害怕,便一五一十交代。」
管事說到這裡,偷偷瞄一眼沈肅的表情,「那孬種已經被小的處理了。」
其實稍微有點腦子也能看出韓敬已只不過虛張聲勢罷了,他再過分,也不可能明目張膽殺沈肅的人,可惜孬種腦子不好使,撐不住嚇唬。茶齋裡的人也恨得牙癢癢,受這廝連累,少不得要令三爺失望,甚至震怒。
他們對沈肅一向敬畏有加,如今出了這等紕漏更是難辭其咎,既羞愧又懼怕。
「薛掌櫃與仲管事以及那護院,忠心可嘉,你安排一下。」
「是,小的一定為他們壓驚。」
「至於那孬種,處理好後交給下面看看,告訴後來的人,這碗飯不是那麼容易吃的,若是沒點血性趁早捲舖蓋走人,留下的我沈肅也不會虧待半分。」他冷冷道。
「是是,小的謹記,一定不會再讓爺您失望了。」管事躬身道。
九安擔心劉玉潔的身體,她看上去嬌滴滴的,像鄉下種的水蔥。「小姐,現在已經過了晌午,我們吃點飯再走吧。」
吃飯?
她吃不下,只想回去沐浴刷牙,抹去韓敬已留下的氣息與痕跡,唯有此,才能聊以自/慰。
「我不餓。」她聲音柔和,卻有掩不住的低落,「你先回去吧,天冷注意加衣,過兩天我送八寶糯米糕給你吃。」
「你親手做的嗎?」
「嗯。」
「姐姐,你真好。」他忍不住高興。
綠衣無可奈何歎息,懶得挑剔他說錯話。
沈肅走過來的時候便聽見那蜜糖般的聲音,她做的八寶糯米糕應該也像這般甜蜜吧,可是她的臉色看上去很不好。都這樣了,還有心思哄那黃毛小兒開心……沈肅感到不忿,然而心口卻被更多的擔憂佔據,他走過去,掀開礙事的九安,目不轉睛望著劉玉潔。
綠衣驚呼一聲,只見沈肅俯身橫抱起小姐。
「放我下來。」劉玉潔感到眩暈。
「我們談談。」
「我自己走。」
「你走的動嗎?」
綠衣又急又氣,試圖撲過去撕沈肅,卻被一個管事模樣的人攔住,九安動作快,雙腳一蹬地面,飛身而起,其實在空中的那一瞬他還在天人交戰:一個是姐姐,一個是上峰,好難取捨啊!但他還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姐姐,拳頭揮向沈肅。
可是上峰的武力值爆表,連追三個起落,連片布料都沒勾著。
有個長臉漢子從陰影跳出來,伸手一挑九安腰帶,將他拎起,「小孩,這裡不是你玩的地方。」
他並未帶她進茶室,而是直接走到盡頭,那裡有他的房間。
門扉一合上,他放她下來,等著她發怒。沒錯,他就是要她生氣,像個正常的女孩一樣,不管是撒潑耍嬌還是遷怒,只要她將心底的陰鬱發洩出來便好。
可他聽見她鎮定的聲音,「九安說你打了郡王,你……會不會坐牢?」
「那你會不會做點糯米糕或者棉衣什麼的去看我?」
不會。「會啊。」她回答。
雖然說謊,但也算個善意的謊言。沈肅自我安慰,心頭卻噌地竄起一股無名火。
可一對上那雙空濛如水的眼波,沈肅忽然又失了所有的脾氣。
「潔娘。」他牽她落座軟榻,為她倒了杯水,「我讓下人做了你愛吃的菜,吃過飯九安陪你回去,好不好?」
劉玉潔知道沈肅想與她說話,她也正好需要周明,便點點頭,螓首微垂,鴉翅般濃密的睫毛深深的掩住了眸中斬不盡的晦暗。
也許有點殘忍,但他必須問,「韓敬已對你做了什麼?」
「你看到什麼?」隱秘一旦被觸及,她立即豎起渾身倒刺。
「你說我看到什麼?」
他這個問題可真狡猾。但可以肯定他並未看見不該看的。她收起倒刺。
仿佛不為人知,那些噩夢便不存在。劉玉潔說話的時候纖嫩的小指微勾,輕攏耳畔碎發,「他向我邀功,並威脅我嫁給他。」
這不經意的風情比她身上的味道還香。沈肅心悸,移開視線,心頭卻沉甸甸的,「我絕不會讓他得逞。我發誓,潔娘。」縱然是死,他也不會將她交給韓敬已。
「今天是我不好,沒有保護好你,以後再不會發生這種事。」他補充。
哪種事?
根本就什麼也沒發生!她尖聲打斷,「沈肅!」頓了頓,又柔聲道,「你幫我查下永洲水道貪墨案何時塵埃落定?」她的溫柔就像她的甜蜜一樣的奇異,冰冷而沒有一絲漣漪。
沈肅怔然,「好。」
「潔娘,」他頓了頓,「如果你覺得委屈可以哭出來,也可以抱怨我打我,因為都是我不好,我沒有保護好你。但是……不要欺騙我好嗎?」
那樣的倔強根本掩飾不了她所有的脆弱與哀傷,就算她能騙過所有人,也騙不了他。
沈肅懷疑,不,是肯定,她有事瞞著他。
且與韓敬已有關!
可她就像只張牙舞爪的小刺蝟,不允許任何人侵/犯那一方領地……
「冰嬉過後恭親王即將入京朝聖,我想方設法令聖上遣他返回阜南道。」
「成功率有幾成?」這個消息果然引起她注意。
沈肅笑了笑,輕輕擦拭她嘴邊一滴水珠,「九成。」
為何還有一成不行?她滿心都是遣韓敬已返回阜南道,未曾察覺他溫柔的手。
讀懂她眸中的疑問。「因為聖心難測。」沈肅道,「潔娘,這世上最無法預知的便是人心,何況帝王之心?」
帝王之心?帝王如此偏寵那畜生,我看失敗的幾率根本就不止一成!
她發怒,小小的嘴巴因為痛苦而微微扯起。「你們根本就不明白,他是混蛋,他是壞人!」
「嗯,他是壞人。」沈肅擁住她,不停安撫。
總算發火了,潔娘,我喜歡真實的你。
「你為什麼不殺他?!」她遷怒于他,沈肅也不惱,只輕聲哄道,「是我不好。」
直到她哭完,漸漸恢復冷靜,沈肅才捧起她的小臉道,「可是只有小孩子才分是非,大人都要權衡利弊。」
壞人也不是想殺就能殺的。
他把她當小孩看,可她不是小孩!劉玉潔清醒過來。
「感覺好點了沒?」她的粉腮總算恢復一抹血氣。
推開他的手,她美眸緩緩一轉,「我……不舒服,你讓周明過來……好嗎?」
「好。」
他再溫柔不過,實則心底早已怒浪滔天,閃爍的目光死死盯視那一截露出衣襟的白嫩玉頸,遍佈豔麗的嬌痕,刺痛他呼吸。
幾乎不能自控的,他仿佛看見韓敬已肆意而又囂張的品嘗毫無還手之力的女孩……
她太美,是狗都想咬一口。
劉玉潔並未注意到上方沈肅的眼神。
冰嬉。
冰嬉?
既然你這麼想我進宮,那我便去啊。她嘴角牽起一抹綺媚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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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瀟瀟撅著屁股扒在圓月鏤空廊門邊朝盡頭張望,沈肅在裡面幹啥的,不會欺負人家小姑娘吧?如果聽見呼救聲,她是以捉/奸的女人身份沖進去還是以正氣凜然的女俠姿態飛進去?
那邊有什麼好看的事?周明老遠望見賊頭賊腦的孫瀟瀟,一時好奇也湊過去,循著她目光而望,沒啥啊?
專心致志的孫瀟瀟忽然被一團陰影籠罩,驚訝之餘起身動作過猛,嗷!周明慘叫,捂住下麵,你,你……撞到我了……
孫瀟瀟摸了摸屁股,回首一臉茫然,「你鬼鬼祟祟站我後頭幹啥?欸,你好像很痛的樣子,撞哪了?給我瞅瞅。」
瞅……瞅瞅啊?
周明耳朵一紅,「那倒不必。」
嘁,男人心海底針。孫瀟瀟問,「三爺好像特別喜歡劉姑娘呀!」
「其實我也特別喜歡你,你看出來了沒?」周明笑嘻嘻湊近她,被她一甩甩多遠。「死開啊,我怕癢!」她推開他的理由居然是這個,周明淚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