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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劫》第33章
☆、第32章 033

 他沉默片刻,問,「一直在等我?多久了?」

 「快兩個時辰……」綠衣滿含委屈的搶答。

 沒想到她也有不可思議善良的一面,為了這只貓,而且還是他送的……想到這裡,沈肅沉鬱的心情忽然明亮了一些,躍下馬,「拿來給我看看。」

 她小心翼翼遞去,期間唯恐他抱不好,直到確認他將那奄奄一息的小東西圈牢固,才撤回手,柔軟的指尖滑過他結實的手臂,帶起一簇電流,沈肅垂下眼簾。

 ******

 真是日了狗了!

 周明滿臉沮喪走進一甌茶齋。

 之前的病患雖然病情極輕,降低了他太虛醫聖的格調,但那好歹還是個人,這回呢,這回是只貓啊!

 他只想哭,恨自己為何要賣身給沈肅!

 還不都是為了孫瀟瀟,滿以為沈肅同意將孫瀟瀟贈給他便萬事大吉,誰知……誰知孫瀟瀟本人不同意啊!

 她瞎了麼?

 是的,她一定是瞎了!

 否則他這麼帥,她怎會看不見?

 推門拉開,室內的人發現周明,皆投來訝異的目光。

 但劉玉潔的心思全在山耳貓那裡,向他點頭致意並說明情況。

 周明在沈肅意味深長的打量下目光微閃,側頭掐著貓脖子提至眼前,扒開眼皮翻看,動作十分不友善,大概激怒了山耳貓,它想撓他,無奈意識已經無法支配身子,只能有氣無力的「喵」了聲。

 「中毒了,山野獵戶常用的的‘聞就倒’,專門用來對付饞貨。」周明分分鐘就診斷出結果,鄙夷的斜了山耳貓一眼,對眾人道,「這傢伙但凡是吃的就要上去聞,這種天性可以矯正,不矯正過來早晚是個死。」

 所以是有人利用山耳貓的天性存心下毒謀害。

 誰會跟一隻貓有仇,恐怕仇恨的是她吧!

 劉玉潔眼底一片了然。

 成功的挽救了一隻該死的貓後,周明從藥箱摸出一盒藥膏,緩緩為自己塗上,右眼圈竟是一團烏青。

 沈肅問他,「孫瀟瀟打的?」

 周明恨恨的「哼」了聲,猶如鬥敗的公雞,甕聲甕氣向沈肅告退。

 沈肅見他可憐,擺擺手示意「趕緊走吧」。

 其實這事真不怪孫瀟瀟。

 接到救貓任務的周明感覺是時候跟沈肅說再見了,立刻奔去孫瀟瀟那裡,她正在啃甜梨。

 「瀟瀟,跟我走吧,離開威甯侯府,我養你。」

 孫瀟瀟咽下口中嚼了一半的梨,頓了約三息,「你他娘的沒病吧?」

 沒,沒啊!他撓撓頭,「我是不會生病的,生病了看大夫也不用花錢,我就是啊,哈哈哈……」

 顯然,他這個笑話並不好笑,孫瀟瀟默默的又咬了一口梨。

 「瀟瀟,我說真的,你願意跟我走嗎?」

 「把上個月欠我那二十文錢還回來再說。」

 他掏出一角銀子,「不用找了。」

 誰知事情壞就壞在這一角銀子上,孫瀟瀟拿起銀子,兩眼放光,緩過神對他臉就是一拳。

 好你丫的,原來你有錢啊!

 他娘的還一直跟我借,今天早晨又跟我借一回是吧!

 我讓你裝窮,去死吧!

 孫瀟瀟一腳將他踹了出來。周明絕望的哭了,瀟瀟……

 他是來求愛的,最後因為帳目不明鬧掰了。

 ******

 山耳貓吃了周明喂得東西吐了一地穢物,立刻有人沖進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掃乾淨,其中一名僕婦想要將山耳貓提下去洗一洗,誰知它已經恢復半條命,對著人家「嗷嗚嗷嗚」的低吼。

 綠衣便走過去抱起,山耳貓見是熟人才勉強閉上眼。

 「小姐,我抱它下去清洗。」綠衣道。

 綠衣離開不久,沈肅對身邊的管事道,「按我上回說的菜名做一桌送上來,哦,剛才那個婢女你也安排下。」

 管事應諾。

 吃飯?

 劉玉潔這才發現天色已晚。

 「吃完再回去,我讓阿珠送你,你可以對人說是她用偏方救了山耳貓,這樣令尊就不會責怪你晚歸。」沈肅忙道。讓她等了這麼久,招待一頓飯也是應該的。

 「阿珠是誰?」她問。

 「我五妹,跟你一樣大,非常可愛,也很善良。」他在提及自己妹妹時目光也變得溫柔。

 是沈珠麼,劉玉潔的印象並不深,她嫁過去那年,這位小姑已經被許給萬里之外蜀州的一位年輕官員。

 當時她還覺得奇怪,怎麼捨得把女兒嫁這麼遠,後來無意間聽得下人碎嘴才得知薑氏想將沈珠嫁給五皇子做側妃,被沈肅攔了下來,最後嫁給沈肅的同窗,家世略單薄一些,但正在外放,才學出眾,想在蜀州做出一番政績並不難,回京之後必然非同凡響。

 他對自己的妹妹可真好!

 那時,她不無羡慕。想起自己的從兄表兄,聽聞她被許配給恭親王,立刻派人打探阜南道有沒有不錯的職位。除了硯從兄,誰會關心她嫁過去過得好不好,他們只在乎能否通過王妃的頭銜撈到一些好處。甚至為了豐水幾千畝田地就盼著祖母去死。二房的墨從兄寫信給她,一派道貌岸然,表明自己會為她主持公道,但用了整整兩張紙含蓄的暗示他很需要京營節度使這個職位,如果她肯說服韓敬已舉薦的話……

 當時韓敬已看著那封信唇畔笑意盎然,頂了頂一動不動的她:阿玉,你準備如何說服我?失神的她還以為結束了,他要放她走,誰知一動,他眼眸忽然變黑變深……

 記憶的閘門開到這裡就被她警覺的闔上,耳畔恢復寧靜。

 劉玉潔垂眸,遮住眼底溢出的黯然。

 所以沈珠也是個有福氣的女孩子。

 反正已經回去晚了,也不在乎這一頓飯的功夫,主要她和綠衣又累又餓。劉玉潔點點頭,肅穆道,「謝謝。」

 還好這句「謝謝」後面沒加「我不想吃」。沈肅面色微霽。

 「你用一件事來救一隻貓,看上去挺傻。」所以他希望她表示一下後悔,只要有一點點悔意,他便順水推舟「啊,那算了,這次不算」。

 也許吧。

 她黯然垂眸,卻沒有沈肅期盼中的懊悔。

 良久,她才失落道,「我不傻,只是不夠壞。」

 這是他聽過的最令人心酸的辯駁,她不傻,只是還不夠壞。

 但為何對他這麼壞?

 卻對一個小男孩,甚至一隻貓暴露最柔軟的那一面。

 下人端著飯菜魚貫而入,捧湯擺箸,準備周全方才欠身告退。

 劉玉潔蜷腿跪坐案前,眼底掠過驚訝,五菜一湯,全是她喜歡吃的,這看上去並不像巧合。

 似乎聽見她心底的疑問,沈肅道,「令尊告訴我的。」

 是劉涉川說的沒錯,但也是他旁敲側擊打聽出來的。

 她遲疑了下,似乎不知該說什麼,良久之後又是一句單調的「謝謝」。

 有時候沈肅也沒那麼壞,就算普通人之間相處,做到這步,也算十分周全,何況她跟他敵人不算敵人,同盟不算同盟的。

 劉玉潔心裡的敵意稍稍減退。

 對他不免有些愧疚,決定回去之後讓姚管事再去一趟水運司。關於梨州歌伎的事,她確實有點小人,大概是想讓以後的肖姨娘吃癟,專門挑了一個不安分的。現在換回去還來得及,不如就換成眉心有紅痣,漂亮又識大體的那個吧。

 倘他被女人的爭風吃醋擾的心神不寧,就很難騰出心思幫她。

 沈肅並不知劉玉潔良心發現,決定為他換個善良識大體的玩意兒。

 很多時候,這個女孩有些呆板,除非被他惹急了才會生動的令人怦然心跳。不過,這也正常,她還不太適應與男子相處。沈肅一面思忖一面用公筷將面前的糖醋黃河鯉魚眼附近的那一小塊肉夾下,輕輕放進她碗裡。

 這塊肉無刺,也是整條魚最鮮嫩的部位。

 她只是略頓了頓,食不言,一直垂眸細嚼慢嚥。

 這讓他想起她摘覆盆子的樣子,一口一個。看她吃東西真是一種享受。

 芙蓉鮮蔬湯只用了一半,米飯也是小半碗,她的飯量還真小,怪不得比第一次見時瘦了那麼多,現在她倒是越來越有長安貴女的架勢了,不久之後也會變成一個極其講究的標準的千金小姐吧。

 這樣對她也許並不是壞事,有時候,人總要合群一些才能更好的相處。

 誰讓她天生這般嬌妍。

 每個男人都想要尤/物般的女人,卻不一定想要尤/物般的妻子。

 但此時此刻,望著她,沈肅想像她長大的樣子,忽然覺得他想要她,特別的想要,或許再不會有女人能令他如此荒唐了,哪怕比她漂亮許多許多。

 這看起來很奇怪,但事實如此。如果她十分醜陋,兩人絕不會走到今天,但她若從今天開始變得醜陋,沈肅也將無法割捨。

 兩名婢女捧茶而入,服侍二人漱完口,呈上新泡的一壺甘香撲鼻的君眉綠,這才撤下碗碟,欠身退出。

 怪不得一甌茶齋在長安如此受人追捧,但凡有些身份的都愛來這裡,不僅遠離塵囂還自有一股清然不同流合污之氣,最重要的是這裡伺候的下人,禮儀絲毫不遜於宅門府邸。

 「這茶齋是你的麼?」劉玉潔問。

 除了他,三樓似乎沒有其他客人。而且哪有茶齋還為客人提供住宿的地方,更別提這裡的掌櫃和管事對他敬畏之態,很明顯,他是這裡的主人。

 這在長安也正常,官宦子弟雖不屑經商,但通常持有股份,交給信得過的人打理。

 沈肅「嗯」了聲,淺抿一口笑道,「這都被你發現,看來不得不給你打九折。」

 劉玉潔暗暗不屑!

 「對了,方才你為什麼夾魚眼肉給我?」因為吃飯不能說話,她又不能沒有教養的將別人的心意扔掉,便硬著頭皮吞下腹。

 「不好吃?」他反問。

 「吃這個會變傻。」祖母以前養稻花鯉,魚一上桌就將這塊肉剔去,扔給貓兒,還喃喃道,「傻子才吃這塊肉。」

 女孩的眼神認真且明淨,沈肅也深知她並不會開玩笑,但正因如此,配上那副嚴肅的表情,才顯得更好笑,「哈哈,沒想到你相信這種無稽之談,不是吧……」

 他大笑。

 很好笑麼?

 我祖母是不會騙人的。劉玉潔唇角輕抿。

 她好像不高興?沈肅收起笑意。

 「笑完了?」她垂眸捧茶,輕輕的喝了口。

 嗯,笑完了。沈肅起身轉到她身邊,兩人肩並肩正襟跪坐同一片榻榻米,他垂眸視她,「從小到大,只要有這道菜,祖父、祖母或者阿爹阿娘,包括哥哥在內,都會將它夾給我,直到我有了妹妹。」

 但從現在開始,他不用夾給妹妹了,因為有她。

 此時,他面容清晰,半幅身影沐光,顯得輪廓愈發深邃,那一雙本就黝黑的瞳仁清澈的幾乎發藍。

 劉玉潔詫異的仰望他半晌,心底悄然掠過一絲嫉妒,但她很快就調整好心態,由衷道,「你在家裡……一定被許多人疼愛。」

 欸?難道你還沒意識到我現在有多疼你?沈肅一臉期盼。

 他真幸福!

 估計一輩子都體會不到親族之間你死我活傾軋的恐怖。

 越是羡慕越是想要,她便越平靜。

 然而這並不是什麼愉快的話題,況且她跟他本來也沒什麼共同語言。劉玉潔揮去腦海中祖父與佟氏的嘴臉,面色如常道,「謝謝款待,告辭。」

 ******

 沈肅那麼高大,卻有一個嬌小玲瓏的妹妹。

 圓眼睛,小鼻子小嘴巴,是那種很精緻的清麗,而且她看上去十分友好,充滿善意,劉玉潔儘量讓自己也充滿善意的笑了笑。

 沈珠送她回家,這讓準備大發雷霆的劉涉川偃旗息鼓。

 這很可能是潔娘未來的小姑,不管平時怎麼耀武揚威,嫁到人家多少要看人家臉色,劉涉川希望這位「小姑」喜愛潔娘,容忍潔娘。

 兩個女孩互相福了福身告別。

 回到一甌茶齋,桌上已經擺好她要的鳧茈糕,沈珠甜甜的咬了一口,對神色淡淡的沈肅道,「三哥,這就是未來的三嫂麼?」

 沈肅笑了笑。

 「她很和善,」沈珠慢吞吞嚼著糕點,卻蹙眉道,「就是給人感覺有距離,也許……她不想親近我,為什麼呢?」

 她不想親近你才是正常,因為她連我都不想親近。沈肅心灰意冷。

 「三哥,你很喜歡她,對不對?」沈珠挪到他身邊,睜大眼睛望著他。

 沈肅鬱悶,「還好吧。」頓了頓,他說,「其實……本來她對我態度還不錯。」

 「怎麼個不錯法?」

 「就是完全忽略我的存在。」

 「那現在呢?」

 「會對我發脾氣。」

 「為何發脾氣?」

 沈肅想了想,「我惹的。」

 「……」沈珠的表情十分糾結。

 ******

 安喜殿的木繡球凋落,又被絢麗的茶花覆蓋,窗明几淨的書房裡,可以望見一片驚心動魄的姹紫嫣紅。

 韓敬已執筆沿著宣紙的某一點緩緩劃著,對面的青衣男子則躬身壓低聲音敘說。

 「一甌茶齋真是個好去處。」他停筆,凝神注視墨蹟斑斑的宣紙。

 回話的青衣男子還以為他在作畫,眼角偷瞄一下,卻看見滿滿一紙數算。還有奇怪的交叉點,有點像棋譜又有點淩亂,感覺很厲害的樣子。

 但他看不懂。

 韓敬已將宣紙隨意揉成一團,輕輕一投,準確無誤的丟進十米開外的紙簍中,他對青衣男子下頜微抬。

 還有什麼吩咐?青衣男子遲疑的上前傾聽。

 「告訴你家主子,無論如何,沈肅的命,留給,我。」他的語氣就像在談論今天天氣不錯。

 青衣男子神情一凜,慌忙垂頭告退。

 韓敬已立在案前,久久無言。

 老內侍上前整理書案,咳嗽了兩聲才沙啞道,「殿下,您的殺氣寫在了臉上。」

 殺氣?

 有嗎?

 韓敬已側首已是面色如常。

 方才還秋高氣爽的天氣,難得下起了一陣微雨,他沿著長長的遊廊漫步,想起那天木樨花的小榭旁,她明亮的眼睛。

 二十三個月之前,還在前世,她垂眸走過煙雨朦朧的遊廊,淡色的眉,淡色的唇,衣擺翻飛如蝶,很難想像,她竟如此年輕,近乎稚嫩。

 卻配給一個五旬的老頭,人生真是處處充滿諷刺。

 不過就算是老頭,配她也綽綽有餘。

 她沒有父母,又被家族遺棄,也沒有完/璧之身,還流/掉了一個孩子,這大概是她最好的歸宿。

 他對她了若指掌。

 如果她不招惹他,他想,他應該會放過她。

 「孽障,你在幹什麼?」

 電閃雷鳴的夜空下,她立在佛堂門口,聲色俱厲瞪著他。

 噓,他讓她住口。可她妄圖尖叫。

 「你最好少管閒事。」他絕不是在與她開玩笑,右手已捏住她的喉骨,纖細,柔嫩,孱弱。

 「別殺我,別殺我。」她大大的眼睛蓄滿淚。

 他確實是要殺她滅口的,但不知為什麼又鬆開手。

 大概這幅樣子唬住了她,她結結巴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不安的目光不時掃過地上支離破碎的木頭。

 這不是普通的木頭啊!

 這是你親生母親的牌位!

 她眼眸寫滿驚恐,就像不諳世事的精靈,初次遇見茹毛飲血的異族。

 用打量魔鬼的眼神看著他,令他惱羞成怒。

 更難以接受的是,第二天她就將此事告知王爺,可想而知等待韓敬已的是什麼。

 「對不起,我只是想幫你,她是你阿娘,你這樣做,她死後無法獲得安寧……」她一副拯救蒼生的聖女模樣,以慈悲為名,試圖挽救墮落的他。

 卻也不先問問他稀不稀罕。

 韓敬已頭痛欲裂,原來這世上最可怕的對手不是陰險的天敵而是善良又單純的小羊羔。

 讓你覺得一指頭碾死她都侮辱自己的智商。

 有很長一段時間,他憎恨她。

 又有很長一段時間,他精心報復她。

 最後,他用前世今生來緬懷她。

 ******

 劉玉絮回到房間「啪」一個大耳瓜子打翻正在為她縫襪子的紅羅,針線筐也被帶翻,劈裡啪啦撒了一地頂針繡線,而猝不及防的紅羅更是被尖銳的小剪刀刺破了手背,嚇得抱著雙手都忘了疼。

 「賤婢,不是說山耳貓中套了嗎,怎麼比從前還活蹦亂跳?!」她尖叫。

 從初見韓敬已的驚豔中恢復過來的劉玉絮路過鴻瀾上房時遇到劉玉潔。

 好像又瘦了,腿那麼長,腰卻細的不盈一握,這是劉玉絮做夢也不願意想的事。

 可是不管她有多瘦,也改不了那煙視/媚行的賤婢姿態,妖妖嬈嬈的,只要放進人堆就會有男人朝她望,這說明了什麼,說明她賤啊,就會勾/引男人。

 劉玉絮的邏輯是男人都應該朝我看,因為我美,如果男人看你,那是因為你賤。

 可想而知面對美貌更甚從前的劉玉潔,她是何等惱怒,又發現小可愛山耳貓系著金鈴鐺纏著劉玉潔裙角撒嬌,更是火帽三丈。

 所以回來第一件事便是狠狠捶了放空炮的紅羅一頓。

 孬好她也是小姐身邊的一等丫鬟,如今被劈頭蓋臉一頓打,哪裡還有臉面。紅羅哭著欠身退出,紅綢立在門外關心的問了她一句,她氣憤的推開紅綢,淚奔而去。

 望著女孩狼狽的背影,紅綢唇畔勾出一抹暢快的笑意:小賤蹄子,跟我爭寵,你還嫩了點。

 養傷那段日子,她就聽說紅羅成為了小姐身邊第一得意人。所以傷口一結疤,再加上天涼了衣領高,紅綢提前回到劉玉絮身邊,重新哄得她眉開眼笑,主僕二人不免要出來散散心,這一散心就好巧不巧的碰上長房的潔小姐,紅綢掩著帕子輕笑,潔小姐可真是漂亮啊!

 劉玉絮坐在房中生悶氣。

 從前還能罵劉玉潔癡肥,現在卻只能罵她狐媚子,可不知為什麼,感覺罵她狐媚子就等同承認她漂亮,罵人的自己絲毫感覺不到快意。

 好在劉玉絮又找到了一點自我安慰,姐姐不是說我氣質比她好嗎?

 沒錯,我氣質好,女人還是要看氣質的。

 是夜,西府與東府連通的角門打開,佟氏身邊的左媽媽親自來接周氏,而緊緊縮在周氏懷裡的瘦削身影披著件半新不舊的藕色披風。

 一行人鬼鬼祟祟直奔楓泰堂,沿途沒有一個僕婦,似乎都被人故意支走。

 面沉如水的佟氏端坐暖閣的里間,氣氛壓抑,身邊只有一個貼身大丫鬟昭和,也是大氣不敢喘。

 左媽媽挑開簾子,周氏一進去就撲通跪地,求佟氏救命。

 綴在周氏身後不停發抖的女孩正是劉玉茗,此刻一張小臉白如縞素。

 屋子裡鴉雀無聲。

 所以劉玉茗上下牙齒打顫發出的「咯吱」響動就越發清晰。

 直到快要將所有人的精神熬崩潰了,佟氏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說。」

 周氏哆哆嗦嗦道,「茗,茗丫頭懷,懷上了。」

 「誰的?」佟氏面無表情。

 「周,周大海。」

 「放屁!」也不知是氣得還是嚇得,佟氏的嘴唇也有些哆嗦,「那都是幾個月以前的事了!」

 茗丫頭卻小腹平平。

 不對!

 小腹平平可能是因為月份小啊。

 月份小的話難道是上個月發生的?

 上個月,上個月,上個月她還在家廟啊!

 這樣都能勾搭上!佟氏眼睛一翻幾欲暈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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