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根本不是個意外

祁若雲的確繼承了他母親的美貌，當年的雲芊若就像一朵綻放的百合，而祁若雲依舊是含苞的花骨朵模樣，看上去比祁家那位最嬌生慣養的祁悅大小姐還要嬌嫩一些。

有一段時間，祁謙也是很寵愛這個小兒子的，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眼裡就開始容不下他了，如果不是祁若雲突然甦醒過來，他甚至已經忘了自己還有個小兒子存在。

此時此刻，祁謙再次看到自己的小兒子，感覺十分微妙。

少年的眼睛太乾淨了，濕漉漉的瞳孔就彷彿初生的嬰兒一般，純淨的沒有一絲雜誌，任誰看到這雙眼睛也產生不了一絲厭惡，那一瞬間祁謙彷彿看到他很小的時候，那麼柔軟脆弱，就像隻小動物一樣，整天依偎在媽媽懷裡，見了他也隻會怯生生的叫一聲父親。

他們祁家綿延那麼多代，從沒有一個子孫像祁若雲這般嬌弱，哪怕是女孩子都比他要剛強一些，小時候像母親還無可厚非，可偏偏長大了還是這樣，他祁謙怎麼會生出這樣的兒子？

他真的是我的種嗎？

這個問題一冒出來，祁謙心裡那點對小兒子的憐愛之心便消失殆盡，但他沒有表現出來，臉上露出笑容，「這是小雲醒過來之後第一次見到爸爸吧，爸爸最近忙，沒有時間來看你，你不要怪爸爸。」

祁若雲低下頭，遮住眼中的嘲諷，蒼白的臉蛋暈出一抹羞澀的紅暈，「我……我沒有怪您。」

以前不去當明星演戲真是白瞎了他的天賦，季雲初在心裡自嘲道。

祁鋒把弟弟摟入懷中，看向父親的目光十分冷漠，「父親，小雲剛甦醒過來沒多久，身體還很虛弱，您如果有什麼事情，請等他身體好些再說。」

祁謙臉色微微一冷，沒有人比他更瞭解這個兒子，祁鋒這句話明面上是在維護弟弟，但其實是在警告他這個當父親的，不要在祁若雲身上打什麼主意。

面對大兒子的警告，祁謙心裡明顯十分不悅：「小雲跟你一樣，也是我的兒子，怎麼，我就不能過來關心一下他嗎？」

祁鋒沒有說話。

他當然不相信祁鋒是來關心祁若雲的，從祁若雲出院的那一天，不，應該說是從他昏迷不醒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自己的父親早就已經遺忘了小兒子的存在，這個時候又怎麼會突然想起來關心他？

一定是秦薇那女人又在他父親耳邊吹了什麼耳旁風，高他的狀了。

果然，祁謙接下來的話就是開始訓斥他了，「阿鋒，你昨天太不像話了，悅悅想進公司就讓她進，她一個小丫頭能去做什麼？無非就是找你這個當哥哥的訴訴委屈，她的脾氣你還不瞭解？還有，我聽說你當著外人的面給你母親難堪，還攪了她特地為你安排的晚宴，你的家教哪去了？你就是這麼對你……」

「父親！」祁鋒冷冷的打斷他，「秦夫人不是我的母親，您別忘了，您到現在還沒有娶她進門。」

祁謙一僵，那表情活像是被人硬生生堵住了嘴。

秦薇的家世身份是她加入祁家最大的阻礙，就算他想娶她，祁家的親戚們也不會讓秦薇進祁家的門，他們現在無非也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把秦薇當做祁家家主的一個無關緊要的情婦罷了。

「還有，這些事情不要在小雲面前說，會髒了他的耳朵。」

沒等祁謙開口，祁鋒又道：「小雲的飯要涼了，我去吩咐廚房重新給他做一碗，父親，請您也早些休息吧。」

祁鋒的性子一向穩重，對父親雖不說言聽計從，也從未像這樣反駁過他，祁謙臉色都變了，半晌才沉聲開口：「就算她不是你母親，悅悅也是你親妹妹，你要是對你妹妹有小雲一半好，這個家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祁鋒眸中閃過一絲憤怒，「這個家會變成這樣，是您一手造成的！」

「哥哥！」少年驚慌的抓住祁鋒的袖子，「父親，您不要怪哥哥，都是……都是我的錯……」

少年焦急的辯解全是對哥哥的維護，祁鋒淩厲的眉眼瞬間溫柔下來，「小雲，別怕，這跟你沒有關係。」

祁謙看了少年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丟下一句『你跟我去書房』就走了。

「哥哥，你不要為了我頂撞父親。」

看著弟弟驚慌蒼白的面容，祁鋒心裡隻有心疼，「沒事的，父親不會對我怎麼樣。」他安撫的撫摸著少年的臉，啞聲說道。

他當然不會對你怎麼樣，你可是祁家唯一的繼承人，在他這個父親心裡，祁若雲又算得了什麼？

季雲初在心裡冷笑，心中卻也不免為祁若雲染上一絲悲哀。

恐怕祁若雲到死都在期待父親和哥哥來救他吧？

祁若雲是個好孩子，他的母親也是一個好女人。隻可惜，他的母親愛錯了男人，他不該生在這樣的人家，祁謙根本沒把他當兒子看待，在他心裡，隻有祁鋒和祁悅這兩個孩子，祁若雲是死是活他都從未在乎過。

祁鋒安撫好祁若雲之後去了書房。

「我記得你跟你弟弟小時候關係並不好，你還對我說過，你不喜歡這個弟弟，因為他跟妹妹一樣，不像個男孩子。」

他竟然說過這種話！祁鋒頓時極度厭惡曾經的自己，小雲這樣可愛，有哪一個女孩子能比得上他？

「自從他醒過來後，你的心思全在他身上，我怎麼不知道你和你弟弟的關係已經好成這樣了，就因為他在醫院裡躺了兩年，你覺得心疼了？」

祁鋒壓下心中激盪的情緒，沉聲開口：「小雲是我唯一的弟弟，以前是我不懂事才忽視了他，那些年我沒有盡到當哥哥的義務，從他醒過來開始，我就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彌補他。」

這是上天給他彌補曾經過錯的機會，他絕不能再讓小雲再受到一點傷害，不管對方是誰。

祁鋒淡淡說道：「父親，您曾經教過我，要看透一個人不是那麼簡單的，商場上的爾虞我詐，您看的很明白，但您有沒有想過，您從來沒有看透過身邊親近的人。」

祁謙眯起眼睛，祁鋒從來沒跟他說過這樣的話，他們父子兩人的對話大多都在生意上打轉，連家裡的事情都很少提起，「你想說什麼？」

祁鋒神色黯淡，「我到現在才明白，這些年來，我們忽視的不僅僅是小雲而已。」

祁謙臉色一沉，「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難道您就沒有想過，當年小雲為什麼會無緣無故從樓梯摔下來？」祁鋒臉色平靜如水，但心裏卻在死死壓抑著痛苦和內疚，「小雲當年雖然隻有十幾歲，但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這種小孩子才會發生的意外根本不會出現在他身上，而且我們家的樓梯全都鋪著地毯，就算從樓梯上滾落也不會那麽嚴重，難道您就沒有想過，那根本不是個意外，而是人爲的！」

「夠了！」祁謙嚴厲打斷他，「當年的事情我已經讓人查過了，那就是一個意外，不要再舊事重提了！」

「那根本不是一個意外，而是人爲的！」面對父親陰霾的臉色，祁鋒毫不退縮，「這個家裏的人對小雲怎麽樣，您心裏也很明白，當年小雲的母親去世後，就沒有人再管他的死活，你，我，還有那母女兩人，都不把他當家人對待，就連我們家的傭人都能肆無忌憚的欺負他，就算那真的是一個意外，也是我們一家人造成的！更何況那根本不是一個意外！而是有人害了小雲！」

那些年祁鋒因爲接受家族教育，很少回家，但每次回家都看到年幼的祁若雲孤零零的坐在樓梯的角落，渺小又瘦弱，他記得他當時也覺得弟弟很可憐，還特意問過自己的傭人幾句，當時他得到的回答是什麽？

「大少爺，老爺已經不管他了，您還是去看看妹妹去吧，咱家小姐最可愛了。」

年少無知不能作爲傷害他人的藉口，更何況那是他的親弟弟，他作爲大哥，對親弟弟的安危不管不問，還任由一個傭人去侮辱踐踏他！他犯的錯誤足以讓他內疚一輩子！

父子倆人第一次發生了激烈的爭吵，而且原因還是因爲祁家那個不受寵愛的小兒子，祁謙氣的把杯子摔在祁鋒腳下，祁鋒紋絲不動，淡淡道：「我會拿出證據來證明的。」

說完這句話，祁鋒就轉身離開了書房。

祁謙一個人坐了良久，突然彎下身，在一個抽屜裏的畫冊裏抽出一張照片來。

照片上的女人十分年輕，站在花園裏笑顏如花，這張灰色的照片已經過去很多年，女人美麗的面容也有些模糊不清了，就連對她的記憶，也不再那麽清晰鮮活。

然而看著這張照片，依然可以讓人想起昔日的雲家大小姐，祁謙的目光漸漸變得迷離，但突然間他像是想起了什麽，眸光一暗，捏著照片的手也泛起了青筋。

祁若雲是不是他的兒子都不一定，就算他是，現在也已經廢了，對他和對祁家而言根本毫無用處，他不需要這樣的兒子。

祁鋒這個時候根本意識不到，就算他查清了當年的真相，也是沒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