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正月十五（一）

　車軲轆轉啊轉，碾過積雪，絆過石子，一陣顛簸。

　在外駕車的索總管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他這是第一次完全自己操作，前邊栓的又是一白一黑兩匹‘禦’馬，兩匹馬也是第一次帶馬車…反正是綜合下來，才造成這樣結果的。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抬頭看著黑下來的天色還有街道兩旁亮起的紅燈籠，索福這樣想著。

　是啊，時間過得好快。

　馬車內，林沐之一邊拍下借著黑暗不停在自己身上摸索的手，一邊感歎著。

　歎了口氣，拉開車簾，就看到了天邊模糊顯現的一輪明月——又到十五了。想想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真是不可思議。自打他和君涎‘和解’以來，原作小說就變成了一摞廢紙，完全失去了預測價值，再也不能當做未來走向的參考了。

　不對，或許還有打發時間的價值。

　以著現在的發展狀況來看，與原作成了分類不同的兩本小說，走向劇情、主線任務都不一樣，該虐的沒虐，該死的也沒死。當然，這話說的不止是林沐之，還有賢親王府養傷的君澤。

　抱得美人歸的賢親王，雖然還躺在床上，可也休閒自在的很。靈溪也從宮女一下子晉職升級，成了王妃。

　恩，聽說現在孩子都有了。

　雖然還沒顯懷，某些人就著急的找了京城最好的產婆留在王府，以防萬一了。

　至於原作小說的女主蓉月，現在過得也不錯。已經離了宮，到了君涎王府一名叫梁晉的侍衛身邊。雖然比起小說中地位降了不少，可也是個好的歸宿。

　而接任‘照顧’蓉月任務的龍一，也回到了自己身邊，繼續承擔著暗衛一職。

　“皇兄……”

　“皇上，已經到了。”沉默一路的君涎剛剛開口，就被外邊駕車的索福打斷了。

　車門打開，林沐之被索總管攙扶下來，看向遠處喧囂的街道——正月十五，去年這個時候，也是和君涎一同度過的。

　“皇兄在想什麼？”

　耳邊忽然被吹了一口熱氣，林沐之側頭撇了一眼，就看到君涎的腦袋壓了過來，胸前一緊，君涎兩隻手伸過來，以擁抱的姿勢幫著林沐之系上了披風系帶，又整了整肩膀的毛領，這才回手。

　兩人姿勢曖昧，稀鬆平常，都不知道避嫌，惹得‘知曉內情’的索總管都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走吧。”拽起林沐之的衣袖，君涎邁開長腿向著展滿花燈的西街走去。

　“王、王爺，您…您等等啊，這馬車還…”

　“索福，留下看馬車吧。”君涎回頭撇了一眼索福伸出的爾康手，柔聲回應道。話剛說完，索福身後，君涎的那匹黑馬就轉過頭來，默契向著索大總管也吹了一口熱氣，兩個大鼻孔冒出一陣白煙，惹得索福後脊一陣惡寒。

　愉快的甩掉了索福這個拖油瓶，林沐之和君涎兩人拐進了繁華的街巷。

　去年經歷了乾旱蟲災，情況雖然不怎麼樂觀，可也沒有到林沐之所想像的那種糟糕地步。

　又一次借著過年離開皇宮，來到街市，與上次完全不是同樣的感覺和狀態。君涎拽著林沐之穿過各種攤位，最後落到了一家捏面人的小推車前，把林沐之供了出來。

　一時沒刹住，不小心碰到了小推車架出來的木板，弄得車子一陣搖晃。

　“哎呦！這大過年的…公子要不要個面人？劉老頭兒的手藝可是這個京城最好的。”坐在小車邊的老頭子剛要開口罵，就看到了穿著不菲的林沐之，立刻開始拐彎誇起自己的手藝來。

　這老頭伸手挽了挽袖子，一邊說著就一邊抄起了他的一排傢伙什兒，三角眼眯起，拽了塊兒麵團，借著燈光上下打量著林沐之。

　“麻煩您了，定金在這，劉師傅可要好好做，畢竟我這兄長挑剔的很。”

　君涎站到林沐之身邊，微笑著向那個老頭說道，伸手在小車的木板上放了一個銀錠子。

　“哎呀！公子您可放心。”那劉老頭看見銀子，又抬頭望瞭望君涎，立刻停了手裡動作，把剛撕下的麵團扔到一邊，將木板上的銀子迅速揣到懷裡，伸手拍了拍君涎的肩膀，感歎道：“真是個…好弟弟。”

　想說點兒什麼，劉老頭兒又找不到合適的詞，最後就擠出了這麼一句。

　林沐之一聽，一時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一邊拍著君涎的另一邊肩膀一邊笑，君涎倒是沒什麼反應，只是撇了林沐之一眼，說道：“謝謝劉師傅。”

　“咳，快去看燈吧，不然一會兒好位置就搶沒了。”瞅著兩人似是‘淡薄’的身板兒，又想了想臨鋪賣豬肉的漢子那一身肥膘，劉老頭兒這般好心的催促道。

　以這兄弟倆人的模樣，肯定能收到一大把‘芳心’。要是去晚了，好姑娘都看上了別家的，遞沒了香包，那就可惜了。

　“是了，老伯。”林沐之止住笑，也掏出了一錠銀子，放到木板上另一枚剛待過的位置：“勞煩您了，幫我這‘好弟弟’也做個面人兒吧。”

　這樣說著，又沒忍住笑了出來。劉老頭兒這種誇人的方式，應該出現在滿院撒潑、到處亂跑的小孩群裡，什麼哥哥弟弟的，這種稱呼早就過了年齡，現在按到君涎頭上，聽著格外奇怪好笑。

　多大的人了都。

　告別了那個捏面人的老者，林沐之心情格外好，也因為這個笑了一路。兩人繼續向前，隨著人群，來到了熱鬧的燈街。

　也許是因為這一年事兒多，忙亂。接著過年的日子放鬆，今年觀看花燈的街道格外熱鬧。雖然規模比起去年是小了不少，可熱度上倒是只增不減。

　三兩一夥兒，有哄著孩子帶著家眷的，也有成雙成對、羞澀言語的。這個節日，就算到了尾聲，也不會缺少熱鬧。

　雖然今年收穫少了些，可是日子還是在一點點變好。

　一邊看著來往歡笑的孩童，一邊這樣想著。笑了笑，坐擁太平盛世的皇帝陛下順手摘下了什麼放在手心理順個不停。

　“皇兄這麼快就猜到了？”還在擺弄一盞花燈的君涎在他身後說道。

　兩人逛的夠久了，收穫也不少。什麼東西都新鮮，出宮一趟，添置了不少帶有節日氣氛，在生活中又用不到的大小玩意兒。

　“啊？”回過神來，林沐之發現自己手裡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多了一張草綠色的長條。好像就是他剛剛從身邊花燈處拽下來的。

　真是手賤……

　去年就該長記性了，他根本就不適合‘猜字謎’這項費腦的活動。

　將紙條翻轉過來捋順，綠色長條，在燈光照射下乾淨鮮豔的很，林沐之看了好一會兒，才從字條最上方的殘缺處找到了一個字。

　你說燈謎這麼短，就一個字罷了，還要費這麼長的一張字條，可真是浪費。

　然而，真正的看清那個字，林沐之整個人都僵住了——這個世界可真小！

　也許是作者的設定有問題。燈謎那麼多，去年沒被猜出來的今年就要繼續用下去麼！還是說，燈謎都是迴圈使用的？

　綠色紙條，頂尖一個‘皇’字。

　似曾相識純純惡搞，霸氣紅樓。

　“呵，這個字真是…”君涎提著花燈走過來，看清林沐之手中那個字之後停頓一下，若有所思的嘖嘖兩聲，說道：“形容貼切。”

　“皇…”

　“索福，你來了。”打斷小步跑來的索福沒說完全的話，林沐之三兩下把紙條攢成球，塞進索福手中，很好的完結了自己猜不出燈謎的尷尬。

　“時間不早了，回了吧。”

　把手中林沐之買給的糖葫蘆遞給索福，君涎笑了笑，默契的沒再提起那張字條。總管大人面前，給皇帝陛下留足了面子。

　“是，謝皇上，謝王爺…”索福雙手接過糖葫蘆，這樣場景，讓他想起了去年客棧中，林沐之的應答寬慰。原本以為只是隨口一說，歎息的當事人都忘記了這事兒，自家的皇帝陛下還記得。

　去年君涎遇刺，索福著急向前，人群中被推推搡搡，手裡捧得糖葫蘆掉了一地。那時候，林沐之說會補償來著。

　總管大人十分感動，淚眼汪汪的打算去牽來馬匹，卻被君涎攔住了。

　“索福，你先駕車回去吧，本王與皇兄還有事要做。”一邊說著，一邊把自己和林沐之手中的物件都堆積到索福手裡。

　“可是王……”

　“東西放好，別丟了。”甩下一句話，君涎就帶著林沐之轉了頭。

　咽了咽唾沫，現在索福是發現了，只要自家皇帝陛下和著榮親王在一塊兒，自己的話永遠都說不完！

　“君涎，你要做什麼？”

　準備好打道回府的林沐之莫名其妙被拽了一把，回頭一看，離著索福越來越遠。

　“臣弟想知道皇兄究竟是在笑什麼。”停下腳步鬆了手，君涎回頭面向林沐之，十分正經的說道。

　“啊？”林沐之一愣，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他笑是因為心情好啊，哪有這麼多為什麼。

　花燈亮了一排，點點燈光照亮了街道。人群熙熙攘攘，在這樣的場景下，君涎與林沐之對望著。面前的那人黑色長髮束在腦後，米色金線披風下，是一身青藍色長袍。晚風浮動下，順著披風看進去……

　嘖，好腰。

　君涎原本只是單純的想要知曉林沐之的想法，誰讓某些人自打坦誠關係後，就開始裝深沉。性格使然，其實林沐之一直都是這樣軟趴趴的性子，很多事都是‘自以為是’，對於這種人，很多事都要‘逼’出來才行。

　原本單純的想法，隨著君涎視線的下移，逐漸變得不單純起來。

　看著君涎眼神越變越奇怪，林沐之後脊發毛，本能的感受到危險，皺了皺眉，轉身想要回到索福身邊。

　可君涎與林沐之不同，想了就會做，而不是悶在心裡等著發毛。

　伸手一拽，接著腿長手長的優勢，先一步拉住了林沐之。稍微發力，完美的將人拖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