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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夫記》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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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翠接過狀紙,請她們兩位進了屋,細看起來,這狀紙寫的中規中矩,沒有哪裡有錯。陳大嫂有些口吃地道:「翠姑娘,我曉得你嘴緊,既已求到你面前,我家男人說想在老爺過堂時就把那個賊亂棍打死,可狀紙上又不好明說。」玉翠已經看完狀紙,抬起一支手示意陳大嫂不要再說下去。

  這狀紙告賊倒是勾了,可要讓那賊被打死還欠了些火候,但若在狀紙上明白說出,又有礙她女兒的名聲。玉翠的眉頭皺起,這事情確實有些難辦,看見玉翠眉頭皺起,陳大嫂忍不住哭了起來:「可憐我家女兒,出了這樣的事,我們做父母的若不能幫她報仇,睡夢都不安的。」

  夏大娘忙在一邊安慰:「陳大嫂,若要明說,這就好辦了。」陳大嫂哭的更傷心,這種事情怎好在狀紙上寫明了呢?玉翠的眼一亮,有主意了。拿過紙筆重新寫了一張狀紙遞給陳大嫂,陳大嫂不認得字,將信將疑地拿走狀紙。

  夏大娘也瞧不出那狀紙寫了什麼,等送走陳大嫂又走了進來:「翠丫頭,我不是不信你,只是那狀紙真的有用嗎?」玉翠剛要說話就聽到門口響起重重敲門聲,夏大娘走到屋門口剛要問是誰,那神色就變了:「陳掌櫃的,怎麼又轉了進來?」

  陳掌櫃的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平時都是胖乎乎和和氣氣的,這時一張臉氣急敗壞,沒有半點從容,手裡扯著玉翠剛交給陳大嫂的狀紙,不及和夏大娘打招呼就嚷道:「夏嫂子,我們來求翠姑娘幫忙,也不是說就白求的,翠姑娘怎麼騙我媳婦不識字,把原來那張狀紙抄了抄就給她了。」

  夏大娘哎呀一聲,玉翠已經走了出來,手裡拿著原本的那張狀紙,笑著道:「哪裡一摸一樣了,有個地方不一樣的。」

  說著玉翠接過狀紙,攤開在石桌上:「你瞧,這不一樣,你原來的狀紙上寫的是揭席勒鐲,我這裡寫的是勒鐲揭席。」陳掌櫃的糊塗了:「這,不都一樣的字嗎?」

  玉翠笑了:「字是一樣,但前後一顛倒,就不一樣了,你放心拿去吧。」

  陳大嫂也進來,臉上還有點通紅,想是方才被丈夫責罵過,聽了玉翠這話連連點頭:「是啊,到底哪裡不一樣?」

  玉翠笑容裡有點賣關子:「到時你們就知道了,先拿去吧。」

  送走半信半疑的陳家夫妻,文璞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翠姐姐,那四個字顛倒了,哪裡不一樣了?」玉翠想伸手摸摸他的腦袋,文璞的個子長的很快,都已到玉翠的下巴,現在要摸已經不容易了。

  玉翠的手按慣常的高度伸出去,碰到的是他的眼睛,玉翠的手滑過,心裡不由添上一絲感傷,什麼時候他已經長高很多了?文璞並沒注意這點,有些著急地問:「為什麼不一樣?」玉翠把手放下:「前一個是為揭席勒鐲,而後一個是勒鐲後揭席,當然不一樣了。」

  文璞頓時了悟,不由歎了一聲,玉翠的眉一揚:「好好的怎麼歎氣?」文璞哎了一聲:「女子的名聲,真的極重要啊。」玉翠拍拍他的肩頭:「你以後長大就知道了,不光是女子的名聲,男子的名聲也一樣要緊。」文璞有點不服氣:「翠姐姐,我真的長大了,不信你看,我都快有你高了。」

  看文璞使勁墊著腳尖,伸著脖子想表示他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時候,玉翠終於笑了,安慰地說了句:「是啊,你是高了。」就去繼續忙著曬乾菜。

  文璞跟在她後面:「翠姐姐,我真的長大了,真的真的。」興兒在一邊笑,夏大娘正在井邊打水,聽了這話哈哈笑了:「文璞啊,你是不是想長大了娶媳婦啊?」文璞一張臉頓時通紅,夏大娘把水桶拎上來:「等給你姐姐找個好人家,就給你說門親事。」

  文璞這下真的急了,腳往地上一跺:「夏大娘你別開玩笑了。」說著就進了自己的屋子,夏大娘笑的更開心:「瞧,還不好意思呢。」風吹起玉翠的衣角,她把手裡的菜搭到繩子上,也跟著夏大娘一起笑了,心中慢慢漫上一絲念頭,如果真有那一日,文璞娶了別的女子,自己不再像現在一樣被他依賴。想到這裡,玉翠不由有點惆悵。

  但隨即又重新開始晾曬乾菜,管它的,事到眼前再說,東想西想想的太多,還要不要過日子了。

  陳掌櫃夫婦在第三天就過來給玉翠道謝,陳大嫂眼裡還有淚,見到玉翠差點就跪下去:「翠姑娘啊,沒想到這狀紙這麼有用,一遞上去,老爺在堂上問了那個賊人幾句,就下令把他拖下去打了一百板子,那賊人熬不過刑,只到八十板子就沒氣了。要不是你,偷了一對鐲子,不就是監幾日。」

  陳掌櫃此時也醒過味,曉得改了那四個字的意思,連連稱謝,又遞過一個小荷包:「這點也沒什麼好拿出手的,就當給姑娘你換身衣衫。」玉翠也沒推辭,送走他們夫妻打開荷包,裡面是兩個一兩的小銀錠。這倒比給人寫書信賺的要多些,玉翠把玩著這兩個小銀錠,只是總沒有天天有這樣狀紙上門的。

  京城的冬天來了,這是玉翠第一次在京城過冬,滿天飛舞的雪花讓房屋街上不一多會就變成白色,玉翠伸出手接著那雪,笑著道:「果然有鵝毛大雪,從前在書上看見,只當是騙人的說話,家鄉的雪連撒鹽都不夠,哪有鵝毛樣的。」

  文璞往手上呵了口氣,又往火爐裡埋了幾個芋頭:「翠姐姐,去年我就在京城過的冬,差點沒冷死我,媽媽們說去年的炭短的很,每日只讓我用一個小火爐,要不是還有幾件厚衣服,只怕就活不過冬天了。」興兒在旁邊撇嘴:「什麼炭短的很,明明就是她們扣了你的份例,她們值房裡面,那火爐可燒的暖暖的。那些黑了心肝的老媽媽,專門會在奶奶跟前討好,哪管別人的死活。」

  玉翠聞到芋頭的香味溢出來,用火鉗把芋頭從爐灰裡扒出來,剝了皮往文璞嘴裡塞:「你再多說一句,我就更加後悔把你送回楚府了。」文璞大大地咬了口芋頭,嘴裡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送進去也好,翠姐姐,我算是知道了世上還有那樣子的親爹。」

  文璞的話裡透著落寞,文璞心裡只怕也對他爹留有一點念想吧,到了楚府是那種情形才念想破滅的。玉翠把火再拔旺一些:「那些都過去了,就等一開春,把你送去書院吧,現在除了會寫字,還要會寫詩,會作文,這樣才會收你。」

  文璞使勁點頭,又拿過書來看,外面漫天大雪,屋裡火爐很大。玉翠也沒有掃雪煮茶的興致,見文璞看書,她也拿過那看了十數遍已經看得滾光爛熟的大秦律繼續來看,火光映在她臉上,紅紅地特別好看。文璞看了會書抬頭就有點走神,書中有的顏如玉就是她這樣的了吧?

  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興兒坐的離門最近,小跑著去開門,也不去看來人是誰,就又跑回屋裡坐在火爐面前向火。來人把斗笠和油布放到簷下,就走進了屋:「翠妹妹你在這裡向火,舒服的都不能說。」玉翠聽出是花二嫂的聲音,忙倒了杯茶過來,花二嫂已經坐在興兒讓開的位子上,接過熱茶喝了兩口才呼了口氣:「哎,總算暖和過來了。」

  玉翠又往火爐裡丟了根柴,火勢更猛一些,花二嫂的熱茶已經喝完,玉翠接過空杯子又倒了一杯:「你還說我,你那小客棧裡面三四個火爐,比我這裡暖和多了,怎麼不待在那裡,跑我這裡來了?」花二嫂歎氣:「我這是遇到了急事,想來想去只有你這裡有辦法,這才冒雪趕來,不然這樣冷天,誰高興出來。」

  急事?玉翠的眉又挑起,花二嫂這次沒有喝手裡的茶:「翠妹妹,我們也是熟人了,我也不拐彎抹角,你覺著我那個小客棧怎麼樣?你要喜歡的話,一百兩銀子拿來,我把那客棧給你。」

  玉翠手裡的茶杯掉地:「花二嫂,你沒在外面被凍壞了吧?怎麼說這樣的話,你一家三口的生計都在這小客棧上,況且那小客棧,也不是一百兩銀子就夠的。」

  花二嫂還是一動不動:「翠妹妹,你要不要,不要我就去找別人。」玉翠腦裡迅速閃過數個念頭,但還是笑道:「花二嫂,你要缺銀子周轉,我這裡拿出幾十兩銀子暫時周轉一下也不算什麼大事,怎麼就要賣客棧呢?」

  花二嫂手一拍:「翠妹妹,就曉得你會這樣說,但你也曉得,我是個不輕易求人的人,況且這事還要離開京城,索性把客棧賣了,自家再出去闖,只要有兩個人在,哪裡討不到吃的?」

  見花二嫂說的這樣斬釘截鐵,玉翠心裡的疑惑更深:「花二嫂,你們的生意做的好好的,為什麼要離開,難道是惹到什麼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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