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愛
雨停了一小會,繼續又下起來。
我用盡力氣把奧西裡斯拖到樹下,他的傷口很多,幸好背簍裡的草藥還有半簍,我讓小狐狸找了些寬長的葉子來,將草藥嚼碎了粘在比較深的傷口上綁住,淺一些的只能任它繼續流血。
森林裡安靜起來,小狐狸歪著腦袋聽了一會後,告訴我獸吼聲已經開始變遠,我們的危險降低了一些。
雖然很想馬上回到部落。但奧西裡斯受傷太重,我身上的力氣只夠拽著他,只怕挪動不了多少位置,而且拖曳恐怕會增加傷口。
小狐狸青丘雖然是獸人,可是也只有幾個月大,完全擋不了事。如果我們在林子裡高呼求救,有一半機率會引來自己部落的獸人,另外一半很有可能招來敵人。
所以現在,只能來什麼擋什麼了。
囑咐小狐狸守在奧西裡斯身邊,一有什麼動靜立馬尖叫。我選了個地方,把剛才戰鬥時被壓倒的樹想辦法撐起來,擋成一個三角柱,撿了很多樹枝架在上面,並覆上長草,搞成一個遮蔽的臨時棚子。經過重複的努力,滲過棚頂的雨水越來越少,慢慢滴答下來。
在地上鋪上些葉子,把奧西裡斯拖進來放在裡面,這樣至少他的傷口不會再泡在水裡。
小狐狸很是喜歡這個棚子,鑽進來後,拚命抖開身上的水,我捉過半干的它,「吐火。」
顯然是受了剛才我那猙獰表情的影響,青丘麻利地從嘴裡吐出一顆顆火球來,雖然不是很大,也不是很多,但對專門撿出來的半乾枯樹葉子來說還是有一定作用的。
沒經過多久,那些葉子便燃燒起來。
我一點一點地烤著葉子和草莖,不禁想起自己剛到這個世界時,也是這樣一點一點地引火。那樣的情景,現在想起來,不知為何居然有些像水裡的畫一樣模糊,不可辨析。
小狐狸很是驚奇地看著我把那些草燃起來,衝出去扒拉了一根樹枝就往裡面扔,我連忙按住它,告訴它去找些掩在樹下或岩石下半枯的枝葉。小狐狸抖著一身毛屁顛屁顛地衝進雨裡。
經過我們倆的共同努力,在天黑以前,火堆終於燒起來,小狐狸的毛也烤得蓬鬆蓬鬆,孩子習慣性地往我懷裡蹦,我把它拎起來,看了幾眼,然後開始拿它在奧西裡斯身上蹭。
小狐狸哀哀地掙扎起來,我邊蹭去奧西裡斯身上的水,邊隨手指了下躺在不遠處的犰狳,「你打得過它們的話,我們就不用管奧西裡斯。」
小狐狸一聽,黑巴巴的眼睛怔住,哀怨地垂下腦袋,任我把它在奧西裡斯身上揉來揉去。
等奧西裡斯身上全干時,小狐狸眼睛裡全是淚,肚子「咕咕」叫著。
我把它放到火堆旁烤毛,說:「今晚給你做好吃的!!!」
現在的情況不允許我們分開,那麼只能就地取材了。
我站在犰狳的身邊,寒牙露出來。
不知道中國人的胃是很厲害的嗎!
吃得下元素週期表,還啃不了你這穿山甲了嗎?
至於小狐狸青丘的胃,獸人的胃,還用得著考慮嗎。
拎著切下來的犰狳肉,走進棚子裡,小狐狸正蔫不拉嘰地躺在奧西裡斯的肚子上,見我進來,肚子叫得更響,「噌」一下抬頭,黑亮的眼睛瞪向我手上的肉,睜得滾圓。
我扔給它幾個地上撿來的果子。
它撇撇嘴,「嚓嚓嚓」啃起來,啃到一半,抬頭,尖細地叫道:「獸獸獸獸人,烤烤烤……」
我邊給嘴裡塞果子邊轉著架在火上的肉塊,「你要不要吃肉?」
轉頭向它一笑。
狐狸「唰」跳起來,站到奧西裡斯胸口,毛炸蓬蓬了一圈。
我回過頭,繼續翻烤肉,「你記得你父親回來時,你阿爸問怎麼回事時,你父親怎麼回答的?」
小狐狸想了下,「波科曼今年來了新獸人。」
「錯,是新獸——人!」我加重『獸』音,「這說明你父親也沒辦法判斷它是獸還是獸人?估計他從來沒有見過犰狳化成獸人,所以會這麼說。但體型這麼龐大戰鬥力又很強,從來也沒有見過,所以會猶豫。」
「犰狳?」小狐狸偏著腦袋,「父親沒說過。沒見過,沒見過。阿爾怎麼知道?阿爾怎麼知道?」
「我不僅知道它的名字,我還知道,它的肉很鮮美。」
小狐狸支著短短的四肢,站著看了我一會,又趴回奧西裡斯身上,偶爾扇一下耳朵。
當烤肉上的油開始滴落,濺出火苗來,並散發出種種肉香,那雙耳朵一下子豎得老高,黑眼睛直直盯過來。
我把肉撕下一小塊放在嘴裡,沒有鹽,但對餓了一天的肚子來說,簡直美味到無比。
「吃不吃?」我沖小狐狸搖了搖手中的肉,「很美味噢!」
小狐狸嚥了嚥口水,「嗖」一下竄過來,蹲到我腳邊,前肢趴到我的膝蓋上,九條尾巴在屁股後面搖呀搖,「阿爾,阿爾,阿爾。」
我扔了半塊給它,小狐狸「吱」一聲叨起來,蹲到奧西裡斯身上。
「去,到旁邊吃,別弄髒了。」
小狐狸嘀咕了幾聲,拖著肉靠近火堆。
我摸了摸奧西裡斯的額頭,還好,是那種微微的涼。
捏碎了些果子,將汁液淌進他的嘴巴裡,希望明天盡快有部落的獸人出現。如果半夜發起燒來就比較麻煩了。
填飽肚子有力氣後,繼續工作。
將犰狳肩部兩個肩甲割下來,蓋在棚子上面,雨很快向兩邊濺去。
繼續烤肉。肉油滴在枝幹上,火越發旺盛。棚子裡暖暖的。我將火堆移開,把奧西裡斯拖到那片烤得已經發熱的地面上。小狐狸睜了幾下眼,又繼續盤在奧西裡斯的身體上香睡。
半夜的時候,聽到狐狸「吱吱」的叫聲,我連忙睜開眼,握緊手中的樹枝。
夜是黑色的,傾耳細聽什麼都沒有。
小狐狸把我往後拉,我轉過頭,「奧西裡斯,你醒了!有哪裡不舒服。」
睜開眼睛的他看起來有些迷糊,緩慢地眨著眼睛,然後看到我,露出一個笑,「阿爾。」
「我沒事,我很好。」我連忙靠近他,「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伸手去摸他的額頭,不好,怎麼摸起來是溫熱的感覺。趕緊看他的臉,比之前看起來還要蒼白些。
這可怎麼辦?
奧西裡斯的眉頭有點皺,他捉住我的手。
我趕緊把手伸過去,「你要什麼?奧西裡斯?啊,是不是要吃東西?」
另一隻手拿過窩在火堆石頭上保持著溫度的烤犰狳,「你慢點吃,很好吃。」
奧西裡斯顯然有點懷疑,看那肉了半天。把我的手放到他嘴邊,然後細細地舔起來。
涼涼的感覺沁在手上。
「錯了,這是肉。」我把手抽出來,他卻握住,繼續舔,從手指到手臂。
「你難道想吃我嗎?」我輕聲問,鼻子很難過,難道奧西裡斯燒昏頭了嗎?還是他需要人血來恢復體力?想到這個可能,我掂起放在旁邊的骨刀。
小狐狸抬起頭,「蛇涎治傷的,阿爾你為什麼哭?父親說不疼的啊。」說著把自己的小爪子湊到奧西裡斯嘴邊,「奧……奧,舔舔。」
我一把把它抓起來,惡狠狠說:「去一邊。」
小狐狸委屈地窩到火堆前,看著外面,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尾巴。
火光折射在的奧西裡斯眼裡,泛起桔色的光芒。
「你沒事,真好。」
說完,他又閉上眼睛。
「別怕,我馬上醒過來。」
黎明的時候,部落的獸人找到我們。
在大家的驚呼聲裡,我安心地閉上眼睛。
醒來時,奧西裡斯躺在旁邊,灰色的光線鋪在他的身上,整個人就像文藝復興時雕成的神祇像。
我伸手摸他的鼻息,觸到他的臉,比在林子時的情況好多了。
向周圍看看,是自己的房間。
門開了,醫師進來,尼納跟在後面。
「喲,阿爾醒了?」尼納眼睛一亮,「感覺怎麼樣?」
「還好。」除去身體累點,我坐起來下了床,「醫師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三天前就回來了。」醫師麻利地從皮袋裡取藥,俯身去看奧西裡斯。
「你醒來就好,大家擔心死了。」尼納親熱地擁住我的肩膀,眼圈微紅,「都睡了兩天兩夜。」
兩天兩夜嗎?睡了這麼長時間?
「這兩天是你在照顧我嗎?」我問尼納。
「當然,嘿嘿嘿,不過,你醒來我也該回去了。」
「對了,馬尼呢?」
屋子裡安靜了一會。
「他伴隨柯卡特之神去了。」醫師輕聲答到。
半晌後,醫師直起身子,「奧西裡斯的傷很重,需要好好照顧。」
「噢。」我答道。
「他現在不是獸形,恢復起來非常慢。」醫師眉頭皺起來,「得想……」
尼納連忙說:「奧西裡斯沒有地方住,就算是獸形,這麼大的雨也沒地方躲。等雨季結束前,就讓他暫時呆在阿爾這裡吧。而且……」
尼納附到醫師耳邊悄悄說了幾句,醫師贊同地點點頭,「好吧,奧西裡斯醒之前,就暫時住在阿爾這裡吧。」
「噢。」
「阿爾,你要好好照顧他。」
「嗯。」
送走醫師,我坐到床邊。
奧西裡斯身上淺一些的傷口已經癒合了,深一些的傷口上糊著綠色的草藥,面部平靜。
聽尼納說奧西裡斯在回部落途中醒來過一次,然後又陷入沉睡。
波科曼人在那一夜也迅速地退了回去,雨季的部落戰爭暫時結束。
「不過,阿爾,青丘說你認識波科曼那些……叫犰狳的……野獸?」尼納在隔壁的房子邊做飯邊嚷嚷。
「嗯。」
「真的,奧西裡斯真厲害,打倒了三隻呢。不過,更厲害的是你,」尼納從門邊探出頭來,「你居然烤了它吃!」
「嗯,因為它很好吃。」
「呃呃,真冷啊。」尼納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鑽回隔壁屋子,過了會,從簾子那邊傳過話來,「阿爾,很恨嗎?」
我盯著奧西裡斯,沒有回答。
「呵呵,算是件好事呢。」尼納笑了聲,屋子裡恢復了平靜。
「尼納,我出去一下。」
「啊,你去哪?別亂跑啊。喂——」
青空之色已經落得差不多了,地上全是深藍色的一片。
我坐在那片藍色裡,縮起腳,頭上頂著的大葉子發出「滴滴滴」的響聲。
我,想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