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不知道蕭夫人忽然讓自己過去是有什麼事呢……

　白梅有些緊張地往蕭夫人的房間走去，心情略有些激動。

　今早鄭沁就和蕭辰息一起出門去常家了，害的白梅一整個早上都心不在焉的，卻不想兩人回來之後沒多久，鄭沁就派人來白梅這兒喊她過去一趟。

　為什麼一從常家回來就讓她過去？

　莫非是……

　蕭辰息果然還是發現自己沒辦法和常如星相親，所以告訴了鄭沁他對自己的情愫？

　雖然這個可能性有點小，但白梅還是不可抑制地那個方向開始聯想，並且有點擔心鄭沁的態度。

　是勃然大怒還是和善的微笑？

　會同意還是不同意……？

　白梅思緒紛紛，結果等進了鄭沁的屋子，鄭沁卻是臉上帶著一絲微笑，顯然心情不錯。

　白梅心中也頗為高興，不管是什麼事，只要鄭沁心情好，那就有的商量。

　“梅兒呀。”鄭沁拉著她坐下來，“說起來，你也是可以嫁人了吧？”

　這個問題……！

　白梅內心狂喜，但還是羞澀道：“嗯……”

　鄭沁笑了笑，道：“那你自己可有什麼意中人沒有？”

　白梅心想，就是你大兒子蕭辰息呀……

　但怕說出來顯得太不矜持會引起鄭沁的反感，白梅搖了搖頭：“梅兒是從翠芳園出來的，不敢奢求找一個真心人對待我。嫁人之事，對梅兒來說，已經是一個奢望了。”

　“哎喲，你怎麼這麼說自己呢。”鄭沁搖了搖頭，“你放心，你在翠芳園的事情的確說出去不好聽，但是現在你在蕭家，敢議論你的人也不多——何況，知道你在翠芳園的人，除非是上回一起在山上的，不然其他人知道，那就是自己也去過翠芳園，不然怎麼會知道呢？那樣的人，自己也不是什麼正經人，又有什麼資格說你？”

　見鄭沁處處維護自己，白梅心下暗喜，看來的確有戲。

　鄭沁接著道：“何況你不論長相、氣質、女紅、琴棋書畫，都是很好的，別人娶了哪有什麼不滿意的呀。”

　白梅囁嚅道：“梅兒哪有伯母說的這麼好……”

　鄭沁笑了笑，道：“總之，你不必妄自菲薄，我呢，也幫你物色了一下，覺得孫家的公子，孫長興不錯。怎麼樣，你自己意下如何？”

　白梅頓時就愣住了。

　給她介紹其他的男子……？

　“孫，孫長興？”白梅目瞪口呆。

　鄭沁道：“是呀，是鴻臚寺卿之子呢，應該還不錯的。”

　白梅臉上的笑都僵住了，但她還是不得不道：“我……我也不知道……”

　“哎喲，不知道就是沒意見啦？”鄭沁笑呵呵的，“那我就多事一次，幫你做主了，一會兒我就讓人送個帖子去孫府。我讓老爺認你為義女，這樣身份也亮堂。”

　一方面白梅為自己居然要和蕭辰息以外的人見面而難受且驚慌，一方面聽說蕭明睿要認自己為義女，又覺得十分欣喜。

　蕭尚書的義女啊……

　而看鄭沁這樣子，自己怎麼也不能不答應了，白梅只好硬著頭皮道：“多謝伯母。”

　鄭沁道：“沒事兒沒事兒，反正我也閑著無聊，就是看你們小輩啊一個個成家了，我才能安心呢。”

　白梅趁機道：“說起來……今早蕭大少和常小姐怎麼樣？”

　她滿心期待鄭沁抱怨說兩人不行，結果鄭沁卻笑著道：“很不錯呀。辰息一直笑著跟常小姐說話，常小姐呢，就含羞帶怯的聽著，兩人說了一上午呢。我看辰息自己似乎也挺滿意的。”

　白梅心如刀割：“噢……那就好……”

　鄭沁道：“行了，不說他們了……蓮兒，快進來，我有事兒讓你做。”

　之後鄭沁就雷厲風行的把這事兒給處理妥當了，只等孫家那邊回應。

　白梅雖然內心都開始滴血了，但也只能強撐著笑意，一面表示自己的害羞，一面表示對鄭沁的感謝，而後無語凝噎地離開了。

　***

　林小燭關店之後，又跑了一趟裁衣店，把送去的布匹做成的衣服都給拿了回來，分門別類的擺好，等明天開店之後客人來領。

　忙完之後天色已暗，林小燭匆匆解決了晚飯，又跑回自己的小屋裡，坐在院子裡開始製作香粉，她一邊搗著香料，一邊發著呆，頭搭在桌子上，竟然不知不覺地就這樣睡著了。

　林小燭做了一個夢。

　夢裡自己是一隻蹦蹦跳跳的小白兔，窩在河邊的一棵柳樹下，沒事兒就翻滾一下，露出肚皮曬曬太陽，愜意極了。

　可是有一天，柳樹忽然就倒了下來，小白兔嚇了一大跳，匆匆要跑走，卻還是被倒下來的樹枝給砸傷了腳，小白兔痛的嗚嗚哭泣，卻動也動不了。

　更糟糕的是此時不知從哪裡走來一隻笨重的大狗熊，一步步往林小燭這邊挪過來，小白兔絕望的看著狗熊——本來它還可以試著跑掉的，但眼下它的腳受傷了，根本沒辦法跑。

　想不到那個大狗熊走到它面前來之後，卻沒有吃它，而是很疑惑地歪著腦袋看了一會兒小白兔，最後它伸出爪子——卻不是抓小白兔的，而是把小白兔腿上的樹枝給挪開，然後小心的把小白兔給捧了起來。

　小白兔小小一團，瑟縮著在大狗熊的手掌裡打顫，大狗熊似乎覺得十分有趣，伸手去捏它的耳朵，小白兔眼淚汪汪地看了一眼大狗熊，又把兩隻耳朵耷拉下來，想要蓋住自己的臉。

　大狗熊伸手，很輕很輕地扯了扯小白兔的耳朵，小白兔含著眼淚看著狗熊，卻見狗熊並不像自己想像中那樣看起來那麼兇猛，相反倒是看起來有點蠢，而且……

　咦，這臉為什麼這麼熟悉……

　好像蕭痕東哦！

　小白兔林小燭愣了，然後無法抑制的狂笑起來。

　笑著笑著，林小燭就從夢中醒了。

　林小燭有些茫然地睜開眼睛，只覺得一直壓在桌子上的下巴疼死了，她有些迷茫地打了個哈欠，然後甩了甩手，伸了個懶腰——而後頓時愣住。

　因為眼前赫然有個人，筆直地站著。

　這人是柳河安。

　林小燭瞪大了眼睛，見柳河安依然俊雅翩翩地站在自己面前，手持一把摺扇，看著自己，目光一如既往的柔和，全不似那日的陌生。

　林小燭道：“柳，柳……”

　說了兩個字，林小燭忽然想起蕭府門口的事情，於是頓時怒了，道：“你是誰啊？！幹嘛私闖民宅？！你怎麼進來的？！”

　柳河安大概早料到了林小燭的反應，苦笑道：“小燭。”

　“小什麼燭啊，我不是‘這位姑娘’嗎……我跟你很熟嗎？！不准叫我小燭！”

　林小燭怒氣衝天。

　柳河安道：“小燭，我一直不找你，不認你，其實是有苦衷的。”

　雖然林小燭也知道柳河安肯定有苦衷，但她聽柳河安這麼說，反而更來氣：“苦衷？！我來京城這麼久了，你哪怕給我寫一封短信，解釋一下都好啊。你明明知道我在蘭膏明燭，卻一次不來，還讓蘇湘湘到我身邊來——對，你還害了蘇湘湘！就算你要把蘇湘湘安插到我身邊，你也可以讓蘇湘湘悄悄告訴我，你在附近啊！”

　柳河安無奈道：“小燭，我知道你已經見過二皇子了，對嗎？”

　林小燭：“哦，那個病秧子，見過啊，幹嘛。”

　柳河安道：“二皇子的確身體不好，但手段……卻遠非你能想像到。當初我無意中讓他知道，我有一個很在意的人，他便一直想知道是誰，但我很清楚二皇子的手段——二皇子生性多疑，誰也不信，一定要抓到對方的把柄，才肯安心。如果他知道你的存在，一定會把你給抓去以此威脅我。”

　林小燭道：“什麼……”

　她完全聽傻了。

　柳河安道：“我待在二皇子身邊，是有必須的事情要做，現在還沒有做完，我不能離開。但我也不能讓他傷害你。可是誰知道你居然來了京城……我知道的時候，恰好是你被蕭痕東抓去成親的第二日，我非常擔心，但當時在宮中竟然什麼都做不了，還好你沒事……後來，蘇湘湘——她與二皇子之間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一些……她沒有辦法繼續待在二皇子身邊，想要逃脫，當時我正擔心你，想要派人去你身邊保護你，照顧你，所以我與蘇湘湘約好，我幫她逃走，而她替我照顧你。”

　林小燭愣了愣，道：“原來是這樣……”

　不是“安插”到她身邊的，而是為了照顧她嗎？

　柳河安繼續道：“其實我也有去過蘭膏明燭幾次，但都只是躲著，不敢讓你看見我。我知道你的性格，是個藏不住事的，我不想讓你被拖進這件事，所以只能忍著，打算事情一辦完，就去找你。”

　他歎了口氣：“可是想不到蕭家那位侯梅姑娘的妹妹患上癆病，你要去蕭家看我，無奈之下我又和蘇湘湘聯絡了幾次，卻居然被二皇子發現了……之後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林小燭心想，可惡，又是白梅…………

　她到底欠了她什麼啊……

　柳河安道：“二皇子本來要抓你去宮中，我無奈之下只好假裝對你早無任何想法，好在蘇湘湘也頗為機靈，騙二皇子說，你只是我的一個普通舊識，不然也不會讓她去你那兒住，這簡直是把你拖進火坑的行為，如果你是我意中人，我萬萬不會這麼做。”

　“二皇子將信將疑，而此前，郭禦使已經再三暗示，他的女兒對我有意思……我只好將計就計，決定與郭潔瑩成親。”

　柳河安一口氣說完了，道：“小燭，所有的事情，就是這樣。”

　林小燭呆立了半響，才勉強反應過來，而後道：“可是……”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柳河安站在她面前，靜靜地等待著她說完。

　猶豫了半響，林小燭才道：“那……你一定要娶郭小姐？”

　柳河安一愣，隨即道：“嗯……”

　林小燭本來覺得自己這麼問出來一定會很難過的，但聽到柳河安的回答，居然也都沒有太大的感覺，好像她已經料到會是這麼個回答一樣。

　但她沒有馬上說什麼，而是繼續問：“那你喜歡郭小姐嗎？”

　“當然不。”柳河安歎了口氣。

　“你那件事，真的有這麼重要嗎？重要到你要娶一個你不喜歡的郭小姐？”林小燭道，“我前兩天才跟一個人說，成親，是娶喜歡的人，是嫁給喜歡的人……”

　柳河安道：“……嗯，有那麼重要。”

　林小燭沉默了一會兒，道：“謝謝你，柳河安，好歹你跑來跟我說了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現在弄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心裡也舒坦了不少，你走吧。”

　沒料到林小燭會主動讓他走，柳河安道：“可是……”

　“柳河安，雖然你說你不喜歡郭小姐，但是既然你要娶她，就應該要好好對她。”林小燭道，“我真心誠意地祝福你們。你也不用再來找我了，我們就當不認識好了。”

　柳河安道：“小燭，你不要鬧脾氣，我……”

　“我沒有鬧脾氣，我是說真話。”林小燭道，“柳河安，我還是非常佩服你的，但如果你不好好對待郭小姐，連自己的妻子都不好好對待，那我可真要瞧不起你了。如果我是郭小姐，想必也不會希望自己的丈夫摸黑跑去別的女子家裡……所以，柳河安，你真的不必再來找我了，不然我會看不起你的。”

　柳河安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他道：“可我事成之後，一定會和郭小姐和離。”

　“和離？和離是說，夫妻兩都不想在一起了，所以分開，那才叫和離……人家郭小姐對你一往情深，你那叫拋棄，不叫和離！”林小燭十分不滿，“某個狗熊都知道成親了就是一輩子，你居然不知道……”

　“什麼狗熊……”柳河安茫然，“不是，小燭，你聽我說……”

　林小燭說：“你不用說了！反正以後我們不要見面了！你就好好去辦你的事，好好對待郭小姐吧，千萬別想著什麼辦完事就把人家給甩掉了，太過分了！”

　一邊說著，林小燭一邊站起來推柳河安，硬是把柳河安給推出了自己家門口。

　柳河安見林小燭態度堅決，歎了口氣，道：“好吧，小燭，我這段時間也的確會很忙，就暫且先不來找你了。”

　林小燭懶得理他，轉身就走，柳河安在林小燭門口站了一會兒，也慢慢離開了。

　林小燭回屋，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忽然覺得自己心心念念了那麼久那麼久的柳河安……

　似乎也沒有那麼好啊。

　真的，還不如某個狗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