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林小燭在蕭家待了半個月，剛開始準備學著管理蕭家的事情，就忽然接到消息說是要去赴宴——柳安柳太醫要結婚了。

　原本，柳安和郭潔瑩和婚事在林小燭與蕭痕東之前，但後來郭潔瑩似乎染病，這婚事就一推再推，最後反而比蕭痕東和林小燭的婚事還晚上了半個月。

　這事兒還是由蕭痕東傳達給林小燭的，蕭痕東說的時候看起來十分糾結也很猶豫，磕磕巴巴地說完之後，還盯著林小燭，看她的反應。

　林小燭哭笑不得，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一直看著我幹嘛？”

　蕭痕東道：“你……”

　林小燭挑眉：“我？”

　蕭痕東：“你不覺得有什麼吧？”

　“能有什麼啊……”林小燭哭笑不得，“我不早就知道他要結婚麼，現在不過赴宴而已。”

　蕭痕東道：“我記得當初他不認你的時候，你很難過……”林小燭故意嚇唬他：“可不是嘛，我現在回想起來都很難過呢！”

　蕭痕東：“……”

　他訥訥道：“那，現在……”

　林小燭道：“其實，他後來還來找過我兩次。”

　蕭痕東瞪大了眼睛看著林小燭。

　林小燭道：“然後，被我打出去了。”

　蕭痕東：“……”

　林小燭噴笑：“幹嘛，我答應嫁給你，就是喜歡你，喜歡你，就不會喜歡其他人，你難道還不放心？”

　“不是不是。”蕭痕東趕緊搖頭否認，“我只是怕你還有點在意。”

　林小燭托著下巴，道：“有什麼好在意的，我是那種人嘛！”

　蕭痕東繼續搖頭：“不是。”

　“那不就是了。”林小燭捏蕭痕東的臉，又頗為嫌棄道，“硬邦邦的……”

　蕭痕東現在渾身的肉都硬邦邦的……

　蕭痕東傻笑：“嗯，沒有你軟。”

　林小燭臉一紅，瞪了他一眼，蕭痕東：“？”

　於是某狗熊就這樣在自己不知不覺中，口頭上占了林小燭的便宜……

　蕭痕東心滿意足地出去練武，林小燭沒坐一會兒，鄭沁就來了，吩咐林小燭“第一次出席比較大的宴會，千萬不能丟蕭家的臉”，林小燭無語凝噎，點頭答應了，鄭沁又帶著林小燭出去買了衣裳。

　要說起來，林小燭原本以為自己嫁進蕭家之後，鄭沁少不得要刁難自己，也做好了要被各種奴役的準備，不料鄭沁雖然對自己態度雖然不冷不熱的，但也沒真為難過她。

　所以林小燭也試著改變心底對鄭沁的固有印象，把原本內心的惡婆婆的形象給改正過來。

　實際上，林小燭不知道的是，鄭沁原本是打算要為難林小燭的……

　但林小燭和蕭痕東剛成親的前兩天，林小燭“身子不適”，她也不能去為難林小燭，只能先忍著，而林小燭身子剛好呢，蕭痕東就帶著林小燭在府上亂竄，鄭沁也沒什麼機會。

　再後來，鄭沁一日去林小燭和蕭痕東的小院裡，打算找點事為難一下林小燭，結果正好看到蕭痕東在院子裡練武，跟往日一樣，一身是汗。

　鄭沁正打算進去，卻見林小燭走了出來，放下手裡的書冊，替蕭痕東擦掉汗，又端了一碗綠豆湯給蕭痕東，蕭痕東傻笑著喝了，又誇好喝。

　林小燭托著下巴，笑意盈盈地看著他，一點也不見以前和鄭沁拌嘴的刁蠻勁，也沒什麼欺負蕭痕東的樣子。

　鄭沁心裡一動，也就沒進去，然後看著林小燭陪著蕭痕東坐著說閒聊，蕭痕東休息了一會兒，而後又起來練武，林小燭也沒離開，就在旁邊看著他練，偶爾說一兩句話，蕭痕東會笑一笑，並不接話。

　就這樣看了好一會兒，鄭沁歎了口氣，轉身走了。

　於是就這樣在林小燭毫無所查的情況下，鄭沁打消了整一整林小燭的念頭，但是還是沒有放棄給蕭痕東納妾的想法。

　只是納妾這事兒有些難做，和蕭家地位相當的名門之女，誰願意給蕭痕東當妾呢？而願意當妾的，鄭沁又瞧不上……

　一番糾結，鄭沁也只好暫時擱置了這個想法。

　而同時，林小燭嫁入蕭家之後，白梅便越發覺得自己蕭家的地位更加尷尬——蕭辰息對她的態度十年如一日的冷淡，鄭沁雖然沒說什麼，但也更加著急地關注她和孫長興的進展。

　白梅雖然嘴上不說，但自己心裡也很著急，和孫長興來往的多了，倒也不覺得孫長興是什麼壞人，甚至隱隱有點好感了，只是……

　她還是不甘心蕭辰息就這樣和自己再無關聯了。

　而一日蕭辰息竟帶著常如星來蕭家，觀二人言談，似是相處甚歡，白梅只瞧了一眼，便知道他們二人竟是隱隱有要定下來的意思，而自己毫無疑問是沒戲了……

　雖不甘心，但白梅也已經沒有法子了，她知道怎麼吊著一個男人的胃口，讓對方對她念念不忘，卻不知道一個對她已經沒有興趣的男人，她該如何挽回。

　白梅只能接受這個現實。

　而一日孫長興提起要帶白梅回家，並暗示想與白梅成親的時候，白梅竟也破天荒的答應了。

　孫長興大喜，當即帶著白梅回了孫家，白梅也乖乖巧巧吃了飯，和孫父孫母編了個謊言說當初為什麼不想和孫長興繼續交往，是因為誤會了孫長興，以為他是紈絝子弟。

　深知自己兒子以前的確是紈絝子弟的孫家父母沉默片刻，笑著說誤會解除了就好，順便……談到了婚事。

　白梅嬌羞地笑了，表示全憑孫家父母做主，孫長興高興不已，先把白梅送回了蕭家，隔日又帶著一大批人馬上門提親了，鄭沁前一夜已經知道，所以並未被嚇到，但是看這陣仗，也頗為開心。

　而蕭辰息也恭喜了一番白梅，白梅聽著他不冷不熱，但似乎頗為真摯的賀喜，笑了笑，沒說什麼。

　白梅的事情定下來了，鄭沁便更加放心，今日的唯一大事，也就是去柳太醫和郭潔瑩的婚事了——不過說是大事，實際上在鄭沁看來也就是赴個宴，不算太重要，就算有什麼暗潮洶湧，那也是自家老爺的事情，和她以及蕭痕東、林小燭關係不大。

　鄭沁讓裁縫替林小燭準備了一些新衣裳，都是價格不菲，看起來端莊的衣裳，以前林小燭的衣服則被迫通通壓在了箱底——林小燭以前的衣服大部分都很簡單，有的因為長年累月的穿，甚至會顯得有點破舊，鄭沁看了就黑了臉，當即勒令林小燭不許再穿。

　林小燭倒是沒計較，反正鄭沁出錢給她換衣裳，她有什麼好不高興的……

　柳河安成親當天，林小燭選了一套深藍色的長袍，讓小朱小碧給弄了個端莊而不顯老氣的髮型，等一切妥當，蕭痕東也已經準備完畢。

　蕭家一家人上了馬車去柳府，林小燭和蕭痕東兩人單獨坐一輛馬車，等到了柳府，蕭痕東牽著林小燭下了車，把禮送上，便被帶著進去了。

　林小燭自己成親的時候理所當然地沒有看到蕭家擺宴席的情況，這次卻是把柳府上看的清清楚楚，畢竟是郭禦使的女兒和柳太醫的婚事，柳府上上下下都打點的極為隆重，賓客也極其多，仿佛在昭告天下，柳太醫從今以後就是郭禦使的女婿了。

　去郭禦使家迎親的隊伍似乎還沒回來，林小燭坐在賓客中間，打量她的人也不在少數——剛上任的蕭家少奶奶，這個身份任誰也會想多看兩眼的，不少官員的家眷也趁機和林小燭搭話，林小燭都極為有禮貌地一一回應了。

　鄭沁暗暗觀察著林小燭，見她言行舉止得體，心下頗為滿意。

　就在迎親隊伍即將要來的時候，前堂忽然一陣騷動。

　“二皇子到！”有人中氣十足地喊道。

　林小燭：“……！！”

　二皇子？

　那個把蘇湘湘帶走了的病秧子？

　不等林小燭細想，一道明黃色的身影便出現在眾人的視線內，林小燭跟著眾人一道行了禮，便聽見二皇子有些無力的聲音：“咳……今日是柳太醫的喜事，大家不必多禮。”

　林小燭跟著眾人一起抬頭，悄悄地看向二皇子。

　果然是那日的劫走蘇湘湘的人，他看起來和那日一樣，神色蒼白，有氣無力，而且還坐在輪椅之上，腿上披著厚厚的毛毯，林小燭抬眼，看了一眼幫他推輪椅的人——這一看，林小燭就愣住了。

　推輪椅的人，赫然是許久未見的蘇湘湘。

　她看起來跟在蘭膏明燭的時候差不多，只是瘦了一些，臉上也沒什麼溫和的笑意了，冷著臉，跟那二皇子幾乎如出一轍。

　大概是林小燭的目光一直凝在蘇湘湘身上，蘇湘湘很快也往林小燭這邊看來，兩人目光交錯，蘇湘湘也似乎有些驚訝，而後對著她露出了一個林小燭熟悉的笑容。

　林小燭趕緊也對她笑了笑。

　笑完之後，林小燭就發現那二皇子不知何時也看見了她，面色不善地瞥了她一眼，而後低聲說了什麼，蘇湘湘立刻低頭，去聽二皇子的話，而後微微點頭，起身之後對林小燭又是一笑，便推著二皇子去了一旁專屬的位置上。

　大廳之內打量二皇子的人不在少數，但而已都是和林小燭一樣，只敢偷偷摸摸打量的。

　蕭痕東也發現了蘇湘湘，有些驚訝地對林小燭道：“那位姑娘……怎麼與之前和你合作的蘇姑娘長的幾乎一樣？”

　“噓。”林小燭對他搖了搖頭，“別問了，我也不知道……你記得麼，她之前忽然不見，我告訴你她是被壞人劫走的。但我不是開玩笑的，那個壞人，就是二皇子……”

　她把“二皇子”三字的音量放的很輕很輕，蕭痕東一愣，隨即道：“可是……”

　林小燭搖了搖頭，道：“算了，我一會兒會找機會跟湘湘說話的。”

　蕭痕東點頭：“小心一些。”

　林小燭點頭笑了笑。

　很快，迎親的隊伍已經返回，林小燭看著柳河安牽著一名披著蓋頭，穿著紅色嫁衣的女子走了進來。

　柳河安的衣服向來是清淺的淡色為主，第一次見他穿這樣明豔的紅色的喜服，林小燭還當真愣了一愣，但很快她就回過神來，鎮定地看著柳河安和郭潔瑩走到郭禦使和郭夫人面前。

　柳河安父母早亡，因此高堂的席位上只有郭潔瑩父母，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都很順利，而夫妻對拜的時候，柳河安一個側身，卻正好直接對上了林小燭。

　林小燭倒是非常平靜，柳河安卻愣住了。

　喜娘已經拜了下去，柳河安卻還站的直直的。

　郭禦使皺了皺眉頭。

　喊話之人又是一聲大喊“夫妻對拜”，柳河安才回過神，行完最後一拜，而後滿室賓客叫好。

　只是因為二皇子來了，二皇子是龍子，按著規矩得多拜他一次，二皇子受了拜禮，又隨意說了些祝賀的話，丫鬟便帶著郭潔瑩去了洞房，柳河安則留在宴席之上，要同眾位賓客喝酒。

　柳河安自然先是跟二皇子寒暄了起來，林小燭注意到，二皇子身後的蘇湘湘看起來對柳河安十分冷淡，一直冷著臉看著柳河安。

　可是當初她可是柳河安派來監視自己的……按理說兩人關係應該還不錯啊……

　林小燭實在想和蘇湘湘說說話，於是起身，小聲跟蕭痕東說了自己的意圖，然後出了大廳，走之前還回頭看了一眼蘇湘湘。

　蘇湘湘恰好也在看她，輕輕點了點頭。

　柳府大廳外是一個院子，裡面也有不少賓客，林小燭繞過院子往右側走，躲在一片樹蔭下，看著蘇湘湘的方向，沒一會兒蘇湘湘果然出來了，林小燭對她招了招手。

　蘇湘湘小跑過來，道：“我跟二皇子說我要上廁所，他和柳太醫說話，才放我出來……我們得長話短說。”

　林小燭聽了不免同情，道：“真是的，二皇子完全不給你自由嗎？”

　“我都跑過一次了，你還指望他能給我什麼自由？”蘇湘湘苦笑了一下，而後道，“我在宮裡時就聽說了，你嫁給蕭痕東了，你看起來過的很好，恭喜你。”

　林小燭道：“謝謝……不過你看起來好像過的不是很好……”

　蘇湘湘：“……”

　她頓了頓，苦笑道：“是啊，不怎麼好。”

　“對了，我把蘭膏明燭給賣了，賣了兩百金，有一百金是你的份……可是我今天沒想到會碰到你，沒帶那麼多錢在身上……”林小燭道。

　蘇湘湘搖了搖頭，道：“不用給我，我根本用不上……你自己留著吧。”

　林小燭倒也沒跟她爭這些，道：“我先幫你放著，我不會動那一百金。也許將來你逃出來了，也要錢留著當盤纏才能跑路嘛。”

　蘇湘湘卻淡淡地笑了笑，道：“不用了，我……肯定逃不出來了。”

　林小燭皺了皺眉頭，道：“你和二皇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呀？還有柳河安，你當初和他看起來關係不錯呀，可剛剛……”

　“多的我不能說，我只能告訴你，二皇子和柳河安在謀劃一件事情，這件事情我非常不贊同，這也是我們當初有間隙的最開始的原因……柳河安和我，也根本沒有關係不錯的時候，只是互相利用而已。我利用他逃跑，他利用我監視你，僅此而已。後來事情敗露，他也毫不猶豫地撇清了和我的關係。”蘇湘湘語速很快，聲音卻很小。

　林小燭聽了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只能點了點頭：“這樣麼……”

　其實雖然蘇湘湘不說，她也能大概猜到一點，和二皇子有關係，又不能說，想必是跟權勢之爭有關係，她前幾日還聽蕭明睿說皇上最近身體抱恙……

　身體抱恙？！

　該不會是柳河安下的手的吧？！

　林小燭被自己的猜測弄的心驚膽戰，蘇湘湘卻道：“小燭，我要回去了，不然二皇子會派人來找我的……你放心，我不會有事，他不會對我怎麼樣。你好好過你自己的日子，遠離柳太醫，這就行了。”

　林小燭點了點頭，道：“我知道，我不會跟他再扯上關係的。”

　“嗯。”蘇湘湘對她笑了笑，轉身離開了，林小燭心緒不寧地又在外面晃蕩了幾圈，才重新回了大廳。

　蕭痕東一直關注著門口，見她回來了，松了口氣，林小燭一笑，走回去，道：“你在擔心什麼？”

　蕭痕東道：“沒什麼……蘇姑娘走開之後，二皇子時不時往外看，我有點擔心。”

　林小燭了然點頭，道：“嗯……放心，沒事的。”

　再看柳河安那邊，他已經沒在跟二皇子說話了，而是笑意盈盈地接受著眾人的灌酒，一桌桌敬酒，等到林小燭這邊來的時候，他剛把目光投向林小燭，蕭痕東就站起來，擋在林小燭和他之間，對柳河安敬了一杯酒。

　柳河安：“……”

　他笑了笑，沒多說，仰頭也喝下自己手中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