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夷安覺得這美人兒真是個奇葩,特別會蹬鼻子上臉,不過她對這點子銀子並不在意,既然做了好人,自然是要做到底的,慢吞吞地取出十兩銀子給了那老大夫,她也懶得再在醫館裡,對著那青年頷首,便再也沒有什麼可說的,跟著宋衍出了醫館,預備往別處去。
才上了車,就見醫館裡,那美麗的青年提著藥大步走出,目光落在宋家的車上,目中一亮,走到了車前。
「這位公子?」夷安與人為善,宋衍是覺得很不錯的,不過叫人沾上就不是那麼好了,此時便與這青年立在一處,仿佛被這人的美麗清冷刺痛了眼睛,他微微皺眉,沉聲道,「舍妹不大交際,公子有何事,與我說就是。」
「多謝。」這青年聲音清越,如含著一塊薄冰一樣,輕聲說道。
「不過是舉手之勞,不必客氣。」宋衍覺得眼花,客氣地說道。
正要上馬,卻被一隻修長極美的手攔住了。
「公子?」宋衍臉色微微變了。
夷安絕色,他只恐這青年心中生出歹意來。
目光落在這青年腰間的重劍上,宋衍心中生出悔意。
不該這樣輕率,叫妹妹送了這樣一個看著就危險的人人情的。
一枚玉佩忽然垂在他的眼前,就聽這青年輕聲道,「換!」
宋衍端正的臉色有點兒繃不住了,瞪著眼前白皙修長的手指,這一刻,他真的覺得這傢伙該是腦子有問題,忍了又忍,他便斂目輕聲道,「我家並不難於這些,公子有需要,自然出手相助,人之常情罷了,若是要了東西,豈不是叫人不齒?」
見這青年修長單薄的身子動了動,他心中正戒備,就見這青年手一動,那玉佩在空中劃過了一道明亮的光來,飛快地順著垂著輕紗的車窗沒入了車中。
車中傳來夷安的一聲哀叫,宋衍臉色微變中,卻見簾子再一動,那玉佩就被丟了出來,少女憤憤的聲音傳來,怒聲道,「什麼臭男人用過的東西,我不要!」
那聲音惱怒起來,顯然並不歡喜,仿佛是聽出了夷安的惱意,那青年臉色頓時有些暗淡了,接住了被拋出來的玉佩,見宋衍用戒備的目光看著自己,仿佛是恐他發難,轉頭對著那傳來了女孩兒疼得吸涼氣的車動了動嘴角,最後慢慢地走了。
「怎麼了?」宋衍見他走了,那背影筆直,卻仿佛有些蕭瑟,微微皺眉,這才挑起車簾子,見夷安捂著額頭眼裡全是眼淚,急忙問道,「可傷著了?」
一片好心喂了狗的夷安只齜牙咧嘴地放下了手,叫宋衍與笑得不行的夷柔看自己的額頭,宋衍就見那光潔細白的額頭上好大一個包,不知為何,竟覺得有趣好笑,咳了一聲道,「無礙吧?」
夷安憤恨,只覺得這青年實在狼心狗肺,自己幫了他,竟然還用暗器,況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兒,手上拿了男子的玉佩,叫人知道了,豈不是毀了自己的名聲?
心中惱怒,她又見夷柔捂著嘴噗嗤噗嗤直笑,想到方才冷不丁頭上就挨了一下,頓時記仇了起來,記住了夷柔幸災樂禍,這才偏頭哼道,「無事,只是沒了心情罷了。」
夷柔見了心上人心情難免鬱悶,誰還有心情在街上逛呢?她頓了頓,便與宋衍說道,「回去吧。」
宋衍看著兩個妹妹都耷拉著頭不說話,斂目想了想,低聲與身邊的小廝叮囑了幾句,見他領命走了,這才送了夷安與夷柔回了府中。
才回府,夷柔只說精神不濟,回去休息,夷安頂著頭上的包,匆匆回了房,見了銀鏡裡自己額頭上紅紅的一片,詛咒了一下那莫名其妙的青年,正扭著手指惱怒,卻見簾子一挑,一個瘦小的小姑娘跑進來,這小姑娘身上穿得圓滾滾的,見了夷安回頭看自己,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跑到她的面前抬頭叫道,「給四姐姐請安。」正是如今養在二太太膝下的七姑娘夷甯。
見了這滿眼都是懵懂清澈的小姑娘,夷安的心情不錯,見她的臉上胖了些,知道雖然二太太刻薄,然而到底沒有短了夷寧的吃食,便低頭掐了掐她的小臉兒笑問道,「你今兒怎麼來了?」
「父親給了我珠子,我,我給三姐姐與四姐姐,兩個姐姐,一人一半兒……」夷寧到底還小,磕磕巴巴地說道。
她伸出的小手上,有一個小小的錦袋,夷安娶了打開一看,見裡頭是一些圓滾滾的珠子,雖不大,卻很圓潤可愛,見夷寧用期待的目光看著自己,夷安就笑了,摸著她的頭溫聲道,「我很喜歡,只是用不下這麼多,咱們也一人一半兒好不好?」見夷寧咬著手指想了想,懵懂地點頭,便分了一半的珠子,鄭重地單獨放在妝臺上一個琺瑯匣子裡頭,剩下的掛在夷寧的腰間,含笑道,「在四姐姐這兒玩兒?」
「好!」夷寧果然歡喜,抓著夷安的手不放。
她這樣親近自己,帶著孩子的天真可愛,夷安的目光就溫柔了起來,問她的起居,知道過得雖然不如幾個嫡女,然而卻也不錯,便微微點頭。
「父親,父親誇我。」夷甯獻寶地說道。
三老爺夷安並不常見,只知道他素日行事雖荒唐,然而卻很有底線,聽了夷寧的話,知道這三叔看起來還不是管生不管養的人,便含笑問道,「三叔誇你什麼了?」
「誇我是個好孩子。」夷寧疑惑地摸了摸姐姐的頭,見她疼得齜牙,急忙放下手,鼓起小嘴巴惦著腳尖兒給姐姐吹額頭,小聲說道,「疼疼飛走,疼疼飛走……」
「好了。」夷安的心裡一熱,摸了摸偏頭咬著手指頭的妹妹,又問她三太太如何,知道三太太少了一個庶女礙眼,如今對她是視而不見的,見夷甯對三太太並無怨恨,知這個孩子本性純良,不由憐惜了起來,握著她的小手輕聲道,「你是個好孩子,三叔沒有說錯。」
見夷寧彎著眼睛笑了,見她如今穿著素淡的月白色小衣裳,頭上是小小的銀釵,知道她雖然人小,卻也知道給生母不著痕跡地守孝,不由輕聲道,「若是寂寞了,便來四姐姐處。」
「好!」夷寧咧著嘴滿足地笑起來,小小地蹭了蹭夷安柔軟清香的衣裳,充滿了依戀。
是四姐姐把她從很冷很餓的院子裡接出來的,她全都知道。
青珂進來,夷安拿著手上的冰糖燕窩喂給夷寧,見她小口小口地吃了,剩了一半兒推給自己,也不嫌棄,含笑吃了剩下的一半兒。
吃了燕窩,夷寧到底年紀小,就昏昏欲睡了起來,扭著小身子趴在夷安的懷裡睡了,見她睡得熟了,青珂方才輕輕地抱了夷寧往床上去,回頭見夷安摸著頭上的紅包不知在想些什麼,臉上還帶著笑意,不由心疼地說道,「姑娘什麼時候叫人這樣丟過東西?咱們瞧著都疼的慌。」
又覺得那青年實在忘恩負義,主僕說了兩句,就聽見外頭有宋衍的小廝過來送東西,見除了樣式精緻的釵環首飾,還有一罐佛跳牆與幾樣兒美食,夷安的眼神就歡喜了起來。
這是宋衍的心意,夷安只收了首飾,又等著夷寧醒來與她一同吃了這些美食,見這個小傢伙兒仿佛連頭都埋在了碗裡似的,吃的滿臉幸福,就知道這只怕也是一個小吃貨了。
用過了飯,又帶著妹妹在外頭走了走,消了消食,夷安這才送了夷寧回去,走在府裡,就聽說這一日因賈氏受了委屈,二老爺又是一場大鬧,只是賈氏並無外傷,那些被挑破的水泡不知二太太用了什麼,竟然沒有一點兒的痕跡,因二老爺這樣鬧事,老太太跟著氣了一場,竟不大好,如今還在臥病,夷安心裡就覺得心情不錯,白日裡的惱怒就淡了,帶著丫頭回房去休息。
賈氏新寵,雖然臉上有疤,不過二老爺到底惦記她多年,也不在意,日日宿在她的房裡,二太太並不在意,卻挑撥起二老爺旁的妾來與賈氏相爭,隔岸觀火,一時間府中就極熱鬧。
夷安看了兩天的大戲,就覺得沒意思起來,正要尋思著怎麼收拾賈玉,卻這一日午歇的時候,見夷柔臉上帶著笑意進來,急忙讓了自己的位置給夷柔坐下,笑問道,「三姐姐這是有什麼好事兒不成?」
夷柔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女子,見心上人對自己並無意,也不悲傷春秋,不過是在府中萎靡了幾日,便不再多想,又與夷安一同在府中玩耍了起來,今日見她臉上帶著笑意,夷安不由疑惑了起來。
「二姐姐下定的那家府裡頭的太太過來了。」夷柔便笑道,「這才母親房裡說話兒呢,我在後頭聽著,竟是一位極文雅可親的人,又十分和氣,二姐姐有福。」見夷安點頭,她只小聲湊在她的耳邊說道,「那家的少爺也跟著來了,竟是個極溫雅的人,雖然瞧著不及咱們家富貴,不過卻沒有什麼清高窮酸的模樣,三哥哥在前頭招呼他,我偷偷地瞧了一眼,回來與你說呢。」
「難道,這是急著成親?」夷安聽了,急忙問道。
「母親有些急迫,因此請了他們家府上的人。」夷柔頓了頓,臉上卻露出了一些遲疑來,皺眉說道,「只是,我瞧著二姐姐,仿佛很不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