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太子心中正懊悔,一轉臉兒,宮中的懿旨就到了。
因韋氏側妃服侍有功,叫太子高興歡喜,皇后娘娘格外看重些,賞了個封號。
妙憐。
這麼一個封號,頓時就叫太子傻眼了。
他與薛皇后的請求,是想要個鄭重的封號給心上人體面,如「端,淑,德」等等這樣兒叫人說起來就很尊重的封號,瞧著叫人尊重。而不是如今這麼一個明顯是賜給小老婆,拿他側妃當玩意兒的封號。
況跟著這封號而來,還有一首詩。
詩是好詩,講的是美人西施。可這是罵人呢。這以後,叫韋側妃怎麼見人呢?
且韋側妃是那千古美人浣紗西施,難道他就是那個倒楣亡了國的吳王夫差?
一口氣罵兩個,連太子都忍不住要贊一聲好氣魄了。
太子渾身氣得直哆嗦,韋側妃看著自己眼前那個端著聖旨的內監,眼前突然發黑。
就在之前,自己還躊躇滿志,想著掐倒太子妃與她腹中的那個小東西,轉眼怎麼就壯志成空了呢?這盆涼水,頗得太快了些。
要怎麼服侍太子,才能得到這樣一個輕浮到了極點,幾乎是蔑視的封號呢?
叫人痛苦的,卻是這封號是太子所求,薛皇后親賜,不能不要,不要就是不知好歹,是對皇后與太子心存怨憤。
一張柔媚的臉幾乎都扭曲,韋側妃哆哆嗦嗦地上前,正要從那個面容冷肅的內監的手裡取了懿旨,低頭間,卻聽見這內監鄭重地說道,「側妃娘娘,您該跪接懿旨。」一邊說,這內監就微微皺眉,飛快地看了臉色不好看的太子一眼,見他臉色也不好,便慢條斯理地說道,「皇后娘娘的懿旨,能跪接,這是宮裡的規矩,是側妃娘娘您的福氣。」
他想了想,決定說點兒好聽的,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來說道,「您瞧瞧,除了您,東宮哪位還有這樣的體面,得了封號還有專門兒的詩來贊您呢?」
「多謝皇后娘娘。」韋側妃心裡恨得嘔血,只覺得自己的體面一朝掃地,委屈地看了歎了一聲的太子,跪下磕了頭,這才算完。
這內監是薛皇后的心腹,見太子與韋側妃都這樣不開心,頓時記在心中,等著回宮與他家英明神武的皇后娘娘說說,開心一下,四處環繞,見東宮外頭,不知多少太子的姬妾在幸災樂禍,這才功德圓滿,心滿意足地走了。
韋側妃這才哭了出來,見到外頭與自己爭寵的太子的女人都在看自己笑話,心裡疼的慌,軟軟地倒在了太子的懷裡,默默流淚。
「是孤害了你啊!」太子握著懿旨,低聲歎道。
他腦子是不好使,然而卻也不是傻子,這就是薛皇后看不慣韋氏,在扇她的臉呢。
「殿下一心都是為了我的體面,難道我是不知好歹的人?」韋側妃思前想後都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就叫薛皇后這樣厭惡,此時心中一動,眯了眯眼,伏在太子的懷裡喃喃地說道,「皇后娘娘之前,並未反駁殿下?」見太子下意識地點頭,這柔美的女子便低聲道,「想必,皇后娘娘是聽了誰的攛掇,方才有了如今之事。」
她並不懷疑旁人,心中疑慮的,卻是太子妃。
她獨佔盛寵,太子妃想必心中嫉妒,如今有了身孕,自然也要與薛皇后面前坑害她。
聽說皇后素來喜愛太子妃,如今看在她與她腹中的孩子,與她張目也未可知。
「只怕該是夷安了!」太子卻並沒有覺得太子妃會有這樣的歹毒心腸。
太子妃自從嫁入東宮,雖然不大叫人喜歡,也有些古板不解風情,然而素來都十分溫和,太子也知道,因此對她格外放心,將東宮託付在她的手中。反倒這手筆歹毒陰損,叫人憋著血吐不出來,風格跟他的好「外甥女兒」簡直無有不同。
前兒太子剛得了這死丫頭的「妙計」,雖然沒坑死項王,然而非戰之罪。如今想到這封號的古怪,頓時便歎氣道,「我是怕了這丫頭了!你且忍忍,總有叫你歡喜的一日。」
宋夷安是個不好惹的人,太子覺得,比起現在去尋她的麻煩,不如日後登基,他連著宋國公府一同清算。
「長安縣主?!」韋側妃聽到這個,頓時心裡就冒涼氣了。
這是個鼎鼎大名的人。從入京開始,就沒有消停過,名聲之後連著的大多是跋扈,歹毒,心胸狹窄等等,如今她韋家還有個姑娘,因她的緣故都嫁不出去呢。
更何況前幾日,太子的一個好好兒的家宴,多喜慶的事兒,回頭就死了個側妃,連著這側妃的妹子一起橫著出去,仿佛也與這長安縣主有關,就叫韋側妃覺得不好了,急忙問道,「我並未招惹她,為何竟敗壞與我?!」
「她與太子妃極親近的,平日裡雖不來東宮走動,然而逢年過節常有與太子妃的書信。」太子低頭,對韋側妃露出了一個「你懂的」的憐憫的表情,歎了一聲繼續說道,「況,你出身韋家,她心中自然記恨你。」
那賜婚雖然沒成,然而韋家卻叫平陽侯一家給恨上了,夷安還好說,從來都是個溫和的人,然而大老爺卻不幹了。
雖然女婿挺煩人,不過這是平陽侯府的女婿,誰敢來叼這根骨頭,大老爺就能把誰咬死!
朝堂之上,平陽侯這段時候與韋氏掐得滿地狗血,韋氏大家本奮勇反擊,沒想到平陽侯後頭又有蕭翎赤膊上陣幫著老泰山與韋氏死磕,更後頭又有宋國公府搖旗呐喊,況還有項王插刀,韋氏如今在朝上簡直不能細說其中悲催。
短短數日,韋氏就已丟盔卸甲。
韋側妃自然也是聰明人,不然也不會慫恿太子,想趁著太子妃有孕奪取東宮大權,此時心裡憋得慌,卻也只能忍住了,不再生事。
然而因薛皇后不喜,因此東宮之中暗潮湧動,不知多少失寵的東宮側室冒頭,一時間韋側妃陷在爭寵之中,竟越發精神不濟了。
夷安不過是隨手收拾了一個有點兒野心的側妃,本心並未放在心上,此時的目光盡數落在了提著狼牙棒立在蕭翎面前的親爹的身上。
「岳父。」蕭翎目光下移,落在了狼牙棒上一瞬,身上一抖,卻並沒有想要逃跑。
甕中捉鼈,想跑也跑不了了。
「臭小子!」大老爺提著狼牙棒,卻很久都沒有捨得打下去,見眼前這個容色越發光豔奪目的青年誠懇地看著自己,轉頭就見到了閨女的哀求的眼神,只覺得女大不中留,心裡酸澀的不行,許久之後,挺直了脊背,越發地同山一般雄壯,將狼牙棒往地上一擲,這才冷哼了一聲,淡淡地說道,「且饒了你。」
見蕭翎對自己躬身施禮,他心中難掩複雜,面上卻緩和了。
他心裡也知道,這世間,只怕再也不會有這樣一個把他閨女看的比自己還重要的男人了。
「要不,您打,我不躲。」蕭翎見大老爺用複雜的眼神看著自己,抿了抿自己的嘴角,一臉實誠地說道。
夷安剛露出個安心的笑容,預備帶著爹跟蕭翎回屋和睦地說話,聽了蕭翎傻了吧唧找打的話,頓時驚呆了。
「你!」大老爺怔了怔,見蕭翎認真地看著自己,竟仿佛並無虛言,竟不知是個什麼心情了。
「說的蠢話!」拉不下臉來與女婿溫和,大老爺轉身往裡屋去了。
大太太在一旁含笑看了很久了,看著這個美得連天光失色的青年,心裡越發覺得滿意,見夷安正一臉擔憂地上前細細地看著蕭翎,這樣的畫面,仿佛是許多年之前,她的夫君往宋國公府上提親,卻叫她的哥哥摁在地上揍,悶不吭聲挨揍了之後,卻自己爬起來,一抹嘴角沉聲道,「打完了,我能娶她了麼?」
那個時候的大老爺,沒有蕭翎這樣的美麗清貴,然而卻叫從屋裡奔出來的年輕的自己,那麼喜歡。
抹了抹眼角,大太太這才走到了蕭翎的面前,溫聲笑道,「安姐兒,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我有的,都給她。」蕭翎見大太太對自己這樣溫和,心中就一動,急忙說道。
這怎麼有種鬆動的意思呢?
清河郡王決定乘勝追擊!
「待岳西伯府親事完了……」大太太雖然對女婿十分滿意,然而親口叫她說把閨女嫁出去,心裡也疼得慌,說到這裡,就有些說不下去,拍了拍蕭翎的手背,指著露出了一個大大笑容的夷安,不由也笑道,「難道咱們竟成了惡人了?罷了罷了,這麼喜歡,都隨你們就是。」她頓了頓,這才仿佛漫不經心地說道,「巧兒了,前兒給你三姐姐收拾東西,你的也拾掇出不少來,正好做嫁妝。」
「聘禮,聘禮我……」蕭翎按耐不住,急忙說道。
烈王如今恨他恨得什麼似的,自然不會想著作為長輩與平陽侯府下聘,蕭翎想了想自己府裡的東西,覺得對夷安有些虧欠。
叫京中人看起來,她給自己做王妃,竟無有長輩出頭張目,太不被尊重了些。
「你母親……」大太太頓了頓,見蕭翎怔住了,便露出了溫和的目光,輕聲道,「王妃與咱們透了話兒出來,過幾日,親自來咱們府裡給你下聘。」
她見蕭翎動了動嘴角,竟說不出話來,想到烈王妃的冷厲決絕,還有對蕭翎的不假辭色,心裡就覺得有些難過,與蕭翎溫聲道,「你母妃,並不是個狠心的人。她那樣對你,自己也難受,只是你也要明白,她叫你父王傷透了心,她也是個苦命人。」
「母親對我有大恩,對我已然是極好了。」蕭翎覺得自己的心裡也酸澀的厲害,抿了抿嘴角,便低聲道,「日後,我護著母親與夷安,不叫她們吃一點兒的苦。」
哪怕烈王妃不承認,可是他,卻依舊是她的兒子。
從她將自己抱到身邊叫他平安長大,叫他有了一身安身立命的本領,就這一輩子都是。
此時的烈王妃處,淡薄冰冷的女子怔怔地端坐在竹椅上,看著滿府的喜慶的綁著紅繩的聘禮,臉上露出了複雜的表情來。
她討厭蕭翎,可是為什麼,知道這個孩子要成親,自己就不由自主地把這些拾掇出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