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這樣的好戲,夷安自然是不會錯過的,興沖沖地就往外走,還是叫青珂嗔著往身上披了一件極大的狐裘,護住了全身,夷安這才出了自己的院子,順著喧嘩的聲音而去。
梅林之中,皚皚的白雪之下,紅妝素裹,如今已經亮成白晝。
呼啦啦不知多少的下人在圍觀,裡頭正有兩個人在扭打在一起。
二太太如今髮髻散亂,衣裳都歪在一旁,撕擼著狼狽的二老爺正在高聲叫駡。見了此地無狀,夷安只往一旁看去,就見夷柔一臉沉默,手中卻抓著一隻棍棒冷冷地立著,她身後的丫頭婆子手上都抓著板子棍子,其中一個健壯僕婦的手中,提著一個奄奄一息的柔弱女子,這女子一身雪白單薄的衣裳,在冬天的寒風裡散亂開來,露出其中的小衣,整個人仿佛被寒風吹得僵硬了,無力單薄,可憐極了。
後頭不少的丫頭婆子正對她衣裳半解的模樣兒指指點點。
正是賈氏。
夷安就見賈氏的身上到處都是被棍棒打過的痕跡,露出的大腿與手腕子上盡是淤青,更駭人的,卻是她的頭上,一個極大的傷口,此時往外呼呼冒著血,看起來怕人極了。
烈烈的火光之中,夷柔的眼睛似乎在發亮,看著賈氏的眼神充滿了冰冷。
「我就知道姐姐穿的少。」夷安對賈氏的淒慘視而不見,只緩緩地走過來,接過身後青珂手中的披風,給做了極大活動之後有些氣喘的夷柔披上,腳底下不小心就踩在了賈氏的手上,聽這女人口中嗚咽呼痛,她震驚地低頭,迷茫地看了看,這才抬頭一臉迷茫地問道,「怎麼是姑母?」
頓了頓,方才在夷柔無奈的目光裡含笑說道,「罷了,又不是什麼大事兒,只我給三姐姐帶了披風,三姐姐怎麼謝我呢?」雖這樣說,卻只踩著賈氏的手指不放。
此時她盡情地表功,顯然覺得自己是一個關心姐妹的好姑娘。
「不是大事兒」的賈氏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又冷又疼又叫人圍觀著羞臊無比,眼睛一翻就要暈過去。
恐姑母暈倒不好看,又看不到眼前的「好戲」,夷安的腳下微微一碾,看著賈氏的目光和氣可愛。
賈氏的口中,再次哀嚎了一聲。
「下作的……」夷柔性情更為剛烈,見賈氏被夷安踩得痛哭流涕,血流了滿臉狼狽無比,又想到自己的母親,實在不明白父親為何竟會喜愛這麼一個東西,見遠遠地又有淒厲的「住手!」的呵斥傳來,老太太的院子突然燈火通明。
不大一會兒就有顫巍巍的身影過來,夷柔急忙拉了妹妹在自己的身側,什麼都不說,手中高高揚起,一棍子就抽在了賈氏的臉上,抽得她倒在一旁,冷冷地笑道,「哪裡來的姑母,傳出去,該有人說姑母寡居,守不住了!」
賈氏臉上全是鮮血,抬頭看著面前的兩個漂亮的女孩兒,一個目光冰冷陰鬱,瞧著駭人,另一個卻笑吟吟,叫人骨頭裡發涼,不敢說別的,只含糊地哭道,「柔姐兒,我,我……」整個人都喘不上氣一樣。
「宋夷柔!你這個小畜生!」外衫敞開的二老爺正在與不顧臉面的二太太廝打,他本就是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如今二太太要拼命,竟無從敵手,被二太太掐著撓得滿臉都是血,心中本就驚怒,轉頭就見賈氏竟然被打得滿臉都是血,頓時大怒,轉頭就罵道,「心腸歹毒!你跟你母親一樣,都是……」話音未落,就被聽到他責駡閨女的二太太一爪子撓在了眼皮子上,慘叫一聲跌倒在地。
「姓宋的,我跟你拼了!」二太太今日剛要睡下,就聽見外頭有呼喊聲,叫夷柔的丫頭領著一看,就見姦夫淫婦正被閨女打得滿臉血,知道賈氏竟然真的做下了這樣的事兒來,此時恨不能與不顧多年夫妻之情的二老爺同歸於盡!
「住手!」見她要撲到二老爺的身上,不遠處就傳來了老太太的呵斥。
二太太聽見老太太的話,微微遲疑,一轉頭,就見老太太正一臉鐵青地匆匆過來,見了賈氏的模樣,老太太眼裡就露出了心疼,再看看二老爺的慘狀,老太太頓時惱怒了,指著二太太怒道,「你在鬧什麼!把老二打成這個模樣,明兒他怎麼出門?只知嫉妒廝打,不知分寸!」
又罵那些圍觀的下人道,「都看什麼呢?再看,都攆出去!」命人趕了好奇的丫頭小廝走了,老太太臉色發狠,死死地看住了二太太,冰冷地問道,「你要做什麼?!」
「老太太為何這樣問我?」二太太見她提都不提那兩個做錯了的人,頓時心灰意冷,只哭道,「難道如今的一切,竟都是我的錯不成?!這賤人!」她指著賈氏,尖聲道,「每天晚上與我們家老爺在梅林做什麼?!還要不要臉了?您把她接來,就是為了這個?!」她也破罐子破摔,與老太太爭執了起來。
夷柔死死地抓著夷安的手,等著老太太的裁斷。
「不就這麼點兒事兒,他們從小兒一起長大,感情深厚些算什麼呢?」老太太頓了頓,在二太太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輕描淡寫地說道,「你是正室,該有容人之量,你表姐這不是沒跟你搶什麼麼,不過是情不自禁罷了,算什麼呢?她如今寡婦失業的,又有玉姐兒在身邊兒,多可憐,難道你的心腸就這麼硬,連你表姐都容不下?」見二太太氣得臉色發白,在雪地裡白得跟鬼似的,老太太心中也害怕,顫巍巍地退後了一步。
「今兒,是怎麼回事兒?」老太太只命人去攙扶地上的二老爺,見兒子滿臉都是血道子,心疼極了,越發覺得而老太太粗俗。
「是孫女兒。」夷柔不著痕跡地丟了手上的棍棒,如今平靜的厲害,微微上前,仿佛用重新認識的目光看著自己的祖母,心裡悲憤,卻只淡淡地說道,「今兒與四妹妹說話興起,況白日裡又往巡撫家去賞梅,孫女兒心中激蕩,因此來梅林賞月下梅花,影影綽綽地就見了裡頭有人,不知是父親與姑母,心中怕的極了,恐是賊人,因此命人打了賊人,並不是有意衝撞,叫姑母沒臉,是我的不是。」
她轉頭,微微對見了老太太後哭哭啼啼的賈氏微微頷首。
正說著話兒,宋衍也匆匆而來,見了梅林之中的模樣,便走到了夷柔的面前,護住了妹妹。
「祖母。」見父親滾過來抓著賈氏使勁兒地搖晃,悲憤地看住了夷柔,宋衍便微微皺眉。
「衍哥兒啊,這大半夜的,不休息,女人的事兒別攙和。」老太太見了宋衍有些不自在,方才嚴厲的模樣就有點兒端不住了。
她可是還指望這個孫子呢。
「若是無事,我送妹妹們回去。」大半夜的撞破姦情,宋衍到底不願意妹妹們聽見這個,便淡淡地說道。
他一邊說一邊轉頭,用了然的目光看著夷柔與夷安,見這兩個理直氣壯的模樣,不由有些好笑。
「母親給表妹做主!」二老爺如今只恐兒子把夷柔帶走,無人再能給吃了天大委屈的賈氏討回公道,頓時撲過來抓著老太太的手悲聲道,「表妹傷成這樣兒,難道就這樣揭過?」
「難道父親,要為了她,打殺了我不成?」夷柔便冷笑了起來,竟也不想走了,只要在今日問個明白。
「天底下對親閨女喊打喊殺,可見二叔博愛,心懷天下。」夷安也含笑說道。
這樣陰陽怪氣,只叫老太太氣得要死,然而如今卻不是與夷安計較的時候,看了賈氏那張被打得猙獰的臉,閉了閉眼,心中生出了決斷來。
「如今鬧成這樣兒,你表妹的清名……」
「她還有什麼清名!」二太太唾了一口,冷笑駡道。
宋衍走到夷安的身邊,見她偷偷地對自己求饒,心中微微一動,也覺得今日鬧成這樣兒有些不對,便只冷眼旁觀,順便給母親妹妹撐腰。
「你住口!」果然宋衍在,老太太就不大能支應,疲憊地呵斥了一聲,頓了頓,這才慢慢地說道,「如今這孩子可憐,在咱們家毀了名聲,總要換個公道不是?」
「老太太這話,我不明白。」雖然馮氏與夷柔都與她說過,二太太今日也下了決心,卻還是齒冷。
這些年她聽著老太太的話,無有不應,還跟大太太對著幹,就是為了這點子情分,沒想到她心裡的情分,在老太太眼裡什麼都不是。
「老太太說的對。」宋衍卻在此時,緩緩地說道。
夷安想到宋衍端方,不由看著這個清雋高挑的少年,心裡想到了一個可能,頓時汗就流下來了。
若真是她所猜想,那麼宋衍的心腸,可比她與夷柔狠辣多了。
「衍哥兒?」老太太卻驚喜,看著面上平靜的孫子,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覺得到底孫子與自己更親近,也更聽話,急忙問道,「衍哥兒有什麼法子沒有?」若是宋衍願意叫父親納妾,那旁人也說不出什麼來了。
「與父親私通,又被人瞧見了,到底與姑母名聲不好。」宋衍平靜地轉頭,對著面上恨恨的父親客氣地說道,「既如此,把姑母沉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