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番外一：生來孤獨

　【第一節•蘇澄】

　蘇瀾和妻子看著懷裡的女嬰。

　她好漂亮。

　白裡透粉的膚色，粉嫩嫩的唇，小扇子般的睫毛，大大的黑色瞳仁兒迷迷濛濛的，像是染上了一層霧。

　剛出生的她視力還沒發育好，看不清太多東西，所以才如此朦朧。

　她似乎沒什麼安全感，兩隻小小的手緊緊抓著蘇瀾的食指，死活不松開，就好像一鬆開就失去了全世界一樣。

　女嬰不哭也不鬧，偶爾張張嘴打個呵欠，若是有什麼需求了就發出一兩聲小貓似的哭聲，非常乖巧。

　但蘇瀾和妻子的臉上都沒有任何欣喜，反而充滿了愁苦和無奈。

　只因為，這個女嬰並不是常規意義上的嬰兒。

　她是用當年那場末日浩劫中的母蟲基因進行過改造的「亞人類」。

　女嬰體內有母蟲的基因，身體用的則是蘇瀾和妻子兩人的精子卵子培育而成，和蘇瀾夫妻也有一定血緣關係。

　之所以這剛出生的女嬰會送回到蘇瀾夫妻的手裡，是因為——她是一個殘次品。

　女嬰體內有母蟲的基因，卻只讓她的外貌變得更加漂亮，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用處。

　她沒有異能，沒有任何價值，和普通人類幾乎一樣。

　她不是一個完美的「亞人類」。

　確切地說，龍力生物研究所根本就沒製造出一個合格的「亞人類」。

　他們製造出來的都是一些無法存活的怪物。

　這個進行了六年的計畫還是失敗了。

　正因為這女嬰是特殊的殘次品，她才有幸活了下來，同樣幸運的還有另外一個用蟲王基因合成的殘次品男嬰。

　他們兩個都和人類沒什麼區別，而且很健康。

　因為龍力生物研究所的人不死心，還是希望將這一對男嬰女嬰養大，養到成年之後再看看他們有什麼特殊的能力。

　而這過程，自然要受到政府全程監管。

　就連蘇瀾和妻子這兩個精子卵子提供者，也都是三級的異能者軍人。

　養育這個「亞人類」，從此就成了這對夫妻的任務，無法違抗的任務。

　而為了更好的照顧「亞人類」，在「亞人類」死亡之前，他們將不被允許再生育第二胎。

　很可能，他們今生都不會再有一個正常的孩子了。

　所以，蘇瀾和妻子才會愁眉不展。

　蘇瀾溫柔的喂了女嬰奶粉，把她哄睡之後放進嬰兒床。

　女嬰睡得香甜，身體蜷成一團，十分可愛。

　蘇瀾能怎麼辦呢？

　他們早就對著國旗立誓了，也簽過協議，接受組織上這樣的安排。

　當初承諾過的事情，現在只能接受。

　這個「亞人類」，今後就是他們的女兒了。

　蘇瀾站起身，無奈的看著妻子：

　「老婆，我們給她取什麼名字？」

　溫婉的妻子微微笑著，摸了摸女嬰的臉頰，面對這麼漂亮的女嬰，她原本充滿抗拒的眼中漸漸升起了一絲母愛：

　「好像沒人知道母蟲叫什麼……為了和蟲王湛搭配，我們就叫她澄吧？」

　蘇瀾無奈地嘆了口氣：

　「好，就叫蘇澄了。」

　……

　【第二節•段湛】

　十三年後，聖誕節，花鼓市，鏡花中學。

　放學的鈴聲剛剛響起，教室裡很熱鬧。

　大部分學生都在商量著放學之後怎麼慶祝聖誕。

　有的相約去教堂湊熱鬧，有的人要去夜市玩，有的相約去KTV，還有的學生想去看電影……

　而在他們激動地討論著教堂的禮物、夜市的美食、流行的歌曲、新上映的電影時，教室的角落裡，一個男生默默的掃著地。

　他是今天的值日生，段湛。

　雖然大家穿著的都是款式相同的寬鬆校服，但那校服穿在他身上卻一點都不寬鬆，反而有些緊繃。

　段湛很胖，一米六幾的身高，卻有近兩百斤。

　他的五官也不好看，兩眼間距過寬，額頭突出，顴骨過高，鼻翼太寬，嘴唇太厚，看起來呆蠢粗糙。

　不光長的醜陋，他腦子也遲鈍，情商也低，就連行動都那麼笨拙。

　掃地的時候，他肥胖的屁股一不小心撞在了桌角上，腳下一絆，竟然把自己給絆的狠狠摔在了地上。

　「嘭」的一聲，段湛臉朝下撲在冰冷的地板上，臉上架著的厚厚近視鏡摔飛了出去。

　熱鬧的教室裡，因為他的這個意外，產生了一秒鐘的寂靜。

　隨後，一個剛好坐在段湛旁邊的高瘦男生忍不住笑了——

　「大肥蟲子！你摔輕點啊，別把地板砸漏了摔進樓下三班去！哈哈哈哈！」

　他的嘲諷引起了一片哄笑聲。

　段湛在嘲笑聲中爬了起來，費力的撿回眼鏡，繼續掃地。

　因為名字和當年那場災難中的蟲王一樣，再加上醜陋肥胖，段湛得到了很多和蟲子有關的難聽綽號。

　「大肥蟲子」這個綽號都算是比較好聽些的了。

　段湛扭動著肥胖的身軀，好不容易在一片歡笑聲中做完了值日生的工作。

　然後他拿著自己的書包，動作遲緩的離開了教室。

　同學們依舊在高聲談笑。

　沒人留意過段湛，也沒人邀請他一起過聖誕。

　他是孤獨的。

　一直都是。

　……

　【第三節•孤獨】

　回到家裡，段湛也沒有得到一口熱飯吃。

　他的父母也並不喜歡他，每天父母工作都很忙，回到家也不會對他多麼熱情，總是敷衍了事。

　今天，還是要他自己給自己做飯。

　段湛幾乎沒有任何優點。

　他什麼也做不好，就連做飯都做的很難吃。

　用電飯鍋蒸了一鍋米，蒸好之後，段湛在米飯上淋上醬油、豬油、辣醬、切碎的香腸，這就算是做好了一頓飯。

　他將電飯鍋的內膽拿了出來，捧著內膽開始吃。

　這樣的一鍋飯，份量足夠讓五個成年人吃飽，而十三歲的段湛居然一個人大口大口的吃光了。

　吃光飯，刷好鍋，段湛走到電冰箱旁，打算拿一瓶可樂喝。

　這時候，他才看到冰箱上貼著一個便箋。

　便箋是爸爸留的，用詞冷硬的提醒他——

　【明天早上要去體檢，九點以後別吃東西，別喝可樂】

　段湛掙扎的打開冰箱門，看著裡面的可樂，嚥了嚥口水，然後又無奈的將冰箱門關好。

　從小到大，他每隔半個月就要進行一次體檢，每次體檢前都要禁食最少6小時，他已經習慣了。

　段湛不知道這是為什麼，聽醫生說好像是他有什麼遺傳病，所以需要時時刻刻監控身體狀況。

　但他從來沒被檢查出任何問題，最大的問題也不過是他越來越胖了，越來越笨拙了。

　不過，段湛還是有一點優點的。

　他記憶力很好。

　只要看過一次的東西，他都記得。

　所以，在學習方面，他每次都能考滿分。

　回到房間裡，段湛花了一個半小時來做作業，又花了兩個小時用來看各種課外書。

　時間已經到了十點半，爸媽還是沒回家。

　段湛洗了個澡，爸媽還沒回家。

　段湛百無聊賴的躺在床上，看著自己臥室牆上的那十幾張海報。

　海報上印著的，大部分都是軍方憑當年倖存者記憶模擬出的蟲王湛人形圖，還有一張蟲王湛的原型圖。

　因為從小別人就拿他名字和當年那場災難中的蟲王做對比，漸漸地，段湛也對那個蟲王湛產生了一些興趣。

　最後，他反而開始羨慕湛，崇拜湛。

　它是蟲王啊，有那麼多的部下願意聽它的指揮。

　它那麼聰明，堅韌，用自己的力量差一點改變了整個族群的命運，只是最終敗在了異能者手裡而已。

　它人形的時候長得真好看，堪稱完美！就連蟲子原形起碼也是酷的啊。

　段湛摸了摸自己的臉。

　他覺得自己太差了，甚至長得連蟲王湛的蟲形都不如。

　如果他擁有蟲王湛的那張完美的臉，他的生活還會是這樣嗎？

　應該會有很多人喜歡他吧？欺負他的人應該也會少一點了吧……

　段湛就這麼盯著海報發呆，腦子裡胡思亂想著。

　雖然很困，但他在等爸媽回家，他不想睡。

　可是，直到他實在熬不下去睡著了，爸媽也沒回家。

　其實，他只是想說句晚安，卻沒人願意聽他說。

　他是孤獨的。

　一直都是。

　……

　【第四節•深愛】

　例行的體檢結束了。

　段湛被抽了血，又沒吃早飯，餓的頭暈眼花。

　段湛的媽媽熟練的從包裡取出一個面包遞給段湛，讓他填填肚子。

　看著段湛狼吞虎嚥的吃著，面相刻薄的母親輕輕哼了一聲，也不知是鄙夷還是什麼。

　任由他吃著，段湛的母親進了體檢醫生的辦公室。

　進入辦公室之後，段湛母親臉上的刻薄鄙夷輕慢消失，疲倦浮現在她的臉上。

　她站在丈夫的身旁，兩個人都是筆直的軍姿。

　而在他們對面坐著的那個白大褂醫生，也是眉宇間帶著凌厲，顯然不可能只是一個醫生。

　醫生翻了翻手裡的幾張體檢數據，嚴肅道：

　「你們兩個還要堅持嗎？我覺得這個殘次品早就該回收處理了，這身體素質太差了，都不一定能養到成年。確定還養？」

　段湛的父母二人堅定的搖頭，異口同聲——

　「養！」

　「這是我第幾百次勸你們了？每次體檢都要勸一次，你們兩個也真是固執。」醫生平靜的整理著數據，多少有些不滿的抱怨著，「你也知道，為了監視這傢伙，我們安插了很多異能者軍人在他身旁，這些人力資源很寶貴，要不是你們夫妻倆堅持，我們早就尋找新的適應體來培養了。」

　段湛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是看似普通，實際上大部分都是異能者。

　包括學校裡的每一個老師、整棟樓的鄰居、樓道里的打掃大媽、小區的保安和物業、樓下超市的收銀員、快遞員、遊戲吧的老闆、小吃攤主……段湛走到哪裡，哪裡就有異能者軍人扮演的角色。

　只為了在發生意外狀況的時候，能夠及時發現，並處理掉段湛。

　段湛的母親苦笑了一下：

　「我們知道。但至少，要等他成年之後安排他和母蟲見一面吧？」

　段湛的父親也點點頭：

　「不到那一天，我們不甘心。」

　醫生嘆了口氣：

　「我就知道你們倆這麼固執。所以，我早就和上面申請過了。上面說能再批給你們六年時間，也就是到他十九歲。」

　得知段湛又得到了六年的時間，段湛的父母喜不自禁！

　他們不希望段湛被回收。

　段湛其實剛出生的時候沒有現在這麼醜，但是他的基因出了問題，越長越難看。

　段湛的內分泌系統也出了問題，所以才變得這麼胖。

　就連大腦也沒發育好，所以才這麼蠢笨，身體協調性也差。

　唯一的優點就是記憶力過人，這還是因為大腦發育畸形產生的意外驚喜。

　可是……再醜，再蠢，再失敗……段湛好歹也是他們的孩子。

　尤其是看到段湛收集了那麼多和蟲王湛有關的東西之後，他們更是心疼的厲害。

　只是，因為不知道段湛什麼時候會被回收掉，他們不敢付出感情。

　他們不敢愛段湛，因為段湛雖然是他們的孩子，卻不屬於他們兩個。

　他們只能讓他孤獨下去，因為他本來就是特殊的。

　或許，能幫助他甩掉孤獨的，只有和他身為同類的那個女孩，蘇澄。

　那個在未成年之前，不允許和段湛進行接觸的蘇澄。

　聽說蘇澄很完美，她和段湛完全不一樣。

　蘇澄在距離花鼓市一千多里外的雪輪市，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麼樣。

　也不知道，她那麼完美的女孩，在和段湛接觸之後，是否能讓段湛擺脫孤獨。

　或者，是更加孤獨？

　……

　【第五節•完美】

　十五歲的蘇澄，已經擁有了這世上大部分女人無法企及的絕美容貌。

　她留著一頭及腰長發，身材高挑，該豐盈的地方豐盈，該纖瘦的地方纖瘦，不論什麼衣服穿在她身上，展現出來的風韻都和別人不一樣。

　她整個人就像是最完美的藝術品，多一分就美的太刻意，少一分便無法稱之為完美。

　哪怕是寬鬆的校服，穿在蘇澄身上也是完美的。

　不光是外貌完美，她的一切，都是那麼完美。

　父親是大學教授，母親是暢銷書作家，經商的爺爺死後留下大把遺產，使得她生活富足，精神也同樣富足。

　認識蘇澄的人總是調侃——

　這世上好像沒什麼事是蘇澄做不到的。

　就連蘇澄自己也認同。

　她天生就比別人聰明，十五歲的她智商已經達到了157，以後還有很大進步空間。

　蘇澄對音律音準極為敏感、對文字的理解也比別人透徹、學習語言的能力很強、邏輯性極強……

　外語、樂器、禮儀、知識、科研……只要她願意，可以輕鬆在這些領域裡得到最佳成績。

　沒有什麼是她學不會的，也沒有什麼東西能難住她。

　蘇澄走到哪裡，哪裡的焦點就會匯聚在她一個人身上。

　可是她沒有朋友。

　男生因為她太過完美，不敢靠近。

　女生不願站在她身旁做綠葉，同樣不敢靠近她。

　偶爾有幾個膽子大的，主動接近了蘇澄之後，也會很快敗下陣來。

　畢竟，蘇澄太優秀了。

　優秀到……沒有人願意和她做朋友。

　因為在她面前，其他正常人哪怕再優秀，也會被襯的毫無優點。

　而那些不夠優秀的人，也無法接蘇澄的話，根本聊不到一起去。

　蘇澄，同樣也是孤獨的。

　……

　【第六節•吸引】

　對於一個學生來說，六年的時間過的很快。

　段湛的校園生活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地方，不過是重複著一個又一個孤獨的場景，終日與試卷作伴。

　今年，段湛十九歲，上大二。

　他在爸媽的建議之下，一年半前，他考上了離家不遠的一所211大學。

　段湛的成績本來能考上更好的學校，但爸媽希望他離家近，他便接受了這所學校。

　從初二開始，段湛的父母就對他態度稍微好了一點點，起碼偶爾會和他聊天談心了，段湛因此非常聽爸媽的話。

　他並不知道，爸媽讓他考這所大學，是因為一個他從未見過的漂亮女孩。

　那個女孩喜歡這所大學。

　對段湛來說，大學生活，和初中高中沒什麼區別。

　室友依舊嘲笑他，沒人和他做朋友，沒有女朋友。

　別提女朋友了，所有同年齡的異性見了他，要麼會躲著走，要麼把他當空氣，根本沒人願意和他多說一句話。

　看著室友們在這一年半的時間裡漸漸出雙入對，段湛雖然羨慕，卻也沒什麼特別的感想。

　他是蠢笨沒用，但至少還有自知之明。

　他配不上大好年華的姑娘們。

　她們是那麼耀眼，哪怕是姑娘中最醜的那一個，站在他身邊也是放著光的。

　段湛迷上了玩遊戲，最近幾年全息遊戲很火，他沒日沒夜的泡在那個叫《巔峰》的遊戲世界裡，麻木的渡過每一天。

　這天清晨，他剛從附近的網咖裡走出來。

　他沉迷於遊戲，但玩的並不好。

　段湛也沒有玩遊戲的天賦，在遊戲裡面，他裝備不好，運氣不好，人緣不好……而且經常莫名其妙招惹到其他公會的玩家，被人追著打。

　即便如此，他也愛玩。

　打不過人，起碼他還能虐虐怪物。

　在往學校走的路上，段湛找了個樹蔭坐下，默默地抽著煙。

　醜陋的他頭髮亂糟糟的，滿臉油光和痘痘，黑眼圈大的都快垂到了臉頰上。

　就連路過的一條流浪狗都朝他呲牙，他對這個世界來說就是個大型垃圾。

　本以為自己這個大型垃圾沒人會多看一眼。

　但段湛卻猜錯了。

　就在煙抽到半根的時候，街對面那個美到讓山河失色的少女，居然注意到了他！

　然後，那少女愣了一下，就這麼朝著他走了過來。

　當段湛看到校花蘇澄突然走向自己，他手中的煙差點就掉了。

　蘇澄！

　整個大學裡的學生都知道她的名字！

　她那麼美，美的不真實。

　美到男人不敢心生穢念，美到連女人都嫉妒不起來。

　為什麼嫉妒不起來？因為其他再漂亮的姑娘跟蘇澄一比也顯得黯淡無光，就彷彿她們根本不是同一個物種。

　就好像……人會去嫉妒神麼？

　不會。

　如此完美的少女，帶著迷人的微笑，走到了段湛面前。

　她大大方方的彎下腰，幾絲長發順著肩頭滑到胸口，飄蕩著的長發又為她添了幾分夢幻——

　「你是物理系的段湛吧？我叫蘇澄，我剛才吃早飯的時候遇到了林教授，林教授說有事找你，跟我回去學校等著他吧！」

　她的嗓音，是段湛聽過最美妙的聲音。

　段湛覺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錘子狠狠砸了一下！

　他的心跳開始加速，心情開始慌亂，體溫開始升高……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他覺得，這或許就是一見鍾情？

　對這樣的女孩一見鍾情，真是太自然不過的事，就像是餓了要吃飯困了要睡覺一樣自然。

　段湛像是丟了魂兒一樣，目光被蘇澄的每一個動作牽引著，呆呆的點頭，答應跟著她一起回去。

　蘇澄沒有瞧不起段湛，反而還對段湛很感興趣。

　兩個人聊了一路，居然聊得不錯。

　段湛沒有蘇澄那麼聰明，但他過目不忘，這些年又看了太多書，蘇澄說的什麼話題都能接上。

　他們從阿基米德聊到抱朴子，從蘭亭序聊到宮商角征羽，從多肉植物聊到M83星系……話題跳躍極大，卻從未間斷過。

　蘇澄沒想到，其貌不揚的段湛，居然這麼合她胃口！

　蘇澄人生中第一次產生了一種想要主動結交的衝動。

　而和蘇澄聊天的感覺，也讓段湛覺得如夢如醉，非常舒坦。

　他們一拍即合，約好了晚上一起去吃飯外加自習。

　這是段湛第一次和女生單獨約會，尤其是這麼漂亮的女生。

　這也是蘇澄第一次和男生單獨約會，雖然段湛長得醜，但她居然一點都不覺得厭惡，反而心中帶著竊喜和羞澀。

　段湛和蘇澄不可能知道，這場相遇是他們雙方的父母早就策劃好的。

　參與背後策劃的，同時還有至少幾百人。

　大學校園是個更容易臥底的地方，段湛和蘇澄不知道，他們的室友、教授、同學、朋友、網友……其實都是異能者軍人。

　他們安排了這次命中注定的相遇。

　這相遇，也改變了他們的命運。

　……

　【第七節•決定】

　看著蘇澄和段湛的體檢數據，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眉頭緊鎖。

　情況不妙。

　蘇澄和段湛只是相見了三天，做了三天的朋友，他們兩個體內就都發生了一種巨大的改變！

　他們兩個，體內信息素的濃烈程度已經是普通人類的六十五倍！

　如果不出意外，這個數值還會每天急速增長下去。

　只是日常接觸就已經反應這麼強烈了嗎？

　真是天雷勾地火。

　醫生及時將蘇澄和段湛的父母都叫到了一起。

　蘇澄的父母和段湛的父母坐在會議桌旁，同時落座的，還有十幾個與「亞人類」計畫相關的高官和教授。

　眾人口沫橫飛的討論著該如何處理蘇澄和段湛兩個實驗體。

　而蘇澄和段湛的父母，插不上一句話，只能面如死灰的坐著。

　對人類來說，信息素不是一個好東西。

　人類體內也有信息素，信息素是傳遞情緒的重要手段，但因為人類有豐富的表情、動作、語言來傳達情緒，信息素這東西漸漸就退化掉了。

　劇增的信息素會嚴重影響週遭人的情緒和狀態。

　等到信息素的量達到普通人千倍以上之後，蘇澄和段湛甚至可以用信息素直接控制別人的思想！

　會議很快就結束了。

　其實也沒什麼可說的，大家的想法都很一致，那就是：銷毀。

　聽到「銷毀」二字，終於，蘇瀾承受不住，摀住了臉，悶聲問：

　「蘇澄那麼優秀，真的沒辦法挽救了嗎？」

　而蘇瀾的妻子，已經泣不成聲。

　醫生的嗓音很冷漠：

　「再優秀，也不過是人類天才的水平。她的所有優點的確無法集中在一個人身上，但擁有她單個優點並做到極限的人，一抓一大把。不值得。」

　蘇瀾和妻子不再吭聲，夫妻倆將手緊緊握在了一起，越握越緊，通過這種方式來發洩自己的苦楚。

　段湛的父母也默默垂淚。

　段湛的父親知道已經無力回天，他問：

　「那……還能有幾天時間？」

　醫生淡淡道：

　「十二天吧，如果他們之間產生了性衝動的話，就要立即終止。」

　最多還有十二天能活。

　段湛的父母和蘇澄的父母對視，四個人很快冷靜了下來。

　既然只剩十二天，那就給他們一個完美的結尾。

　他們決定不再幹涉段湛和蘇澄，讓他們每天都隨心所欲的生活。

　……

　【第八節•結果】

　從相遇、相熟、相知、相吸、相戀……

　段湛和蘇澄居然只用了八天的時間。

　湛和澄幾乎只要有空就會黏在一起，哪怕是躺在被窩裡，他們也要用手機聊天到入睡。

　哪怕兩人之間的相貌、性格、愛好、生活習慣、三觀……都截然不同，但他們也對彼此充滿了吸引力！

　愛情來得太快。

　而他們的愛情，也引起了整個學校的轟動。

　各種各樣負面的評價將段湛和蘇澄淹沒——

　「太不相稱了」、「令人作嘔的一對」、「段湛要麼特別有錢，要麼屌大」、「女神被下藥了」、「女神被威脅了」……

　因為這件事，段湛甚至被各種各樣的男生叫走打了六次，甚至還有一夥女生往他身上潑鋼筆水，罵他沒自知之明。

　曾經被人仰望的蘇澄，也得到了許多非議。

　人們看她的表情不再充滿憧憬和豔羨。

　好多男生的眼神開始變得下流猥褻，因為他們都覺得，既然像段湛那樣的垃圾都能得到女神，那他們或許也有機會上蘇澄。

　一些女生看蘇澄的眼神變得格外鄙夷，充滿優越感，因為她們心中都在想：再漂亮再完美又怎麼樣？還不是被一頭又矮又胖又蠢的豬給上了。

　對於這些外人的眼光，段湛和蘇澄都不在乎。

　他們還是愛得平靜，愛得痴迷。

　為了讓戀情順利進行下去，段湛和蘇澄決定不住校了，搬出去同居。

　如此年輕的兩個人，又如此充滿吸引，用乾柴烈火來形容都不足以。

　同居代表著什麼，自然不言而喻。

　花了一天的時間，兩個人就找好了房子，搬好了家。

　在即將搬進去住之前，段湛和蘇澄為了慶祝，約到一起，在一家西餐廳吃了一頓燭光晚餐。

　這是一場愉快的晚飯，段湛和蘇澄都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也對今晚可能會發生的事，帶著一些期待和忐忑。

　吃到一半的時候，蘇澄突然看向門口，一臉驚慌。

　她居然看到了爸爸蘇瀾！

　蘇瀾冷著臉，徑直走向蘇澄這桌。

　蘇瀾，是被派來殺他們的。

　原本蘇澄和段湛還有七天的時間可以享受，但……他們同居了。

　同居，就代表著會出現性衝動，嚴重影響他們體內的信息素水平。

　必須動手了，沒辦法。

　而與其讓別人殺，蘇瀾更願意自己動手結束這一切。

　蘇澄不知道蘇瀾現在是什麼心情。

　她只以為爸爸發現自己戀愛了，臉羞得通紅，有些擔心爸爸會罵自己，或者用言語攻擊段湛。

　「段湛，我爸爸……」蘇澄小聲提醒段湛，她的臉很紅，有些慌張的站起來。

　因為動作太大，桌上的草莓汁跟著搖晃了一下，一灘草莓汁灑在了蘇澄潔白的裙子上，殷紅似血。

　蘇澄的爸爸走向桌旁，表情嚴肅的看著段湛，搖了搖頭：

　「你們不能在一起。」

　段湛一愣，用費解的眼神看著蘇澄的父親，還帶著一些敵意。

　他以為是因為長相，他討厭別人因為長相就干涉他們之間的愛情，哪怕對方是蘇澄的爸爸也不能接受。

　蘇澄輕咬著嘴唇，一雙水亮無辜的大眼睛就那麼盯著爸爸看，叫人心生憐愛：

　「爸……我的好爸爸，我最愛您了！那個，爸，我知道不能早戀，之前我也一直很聽話，可是我都已經上大學了呀？為什麼還不能談戀愛呢？」

　蘇瀾眼中閃過一絲動容。

　這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了。

　什麼戀愛，什麼青春，都在她和段湛彼此吸引之後徹底離她而去了。

　這就是她的命運，逃無可逃。

　他要親手殺了她，可他不忍心。

　畢竟養了十九年，怎麼可能沒感情呢？

　可是……感情再深厚，也不可能拿全人類的安全來縱容她啊！

　華夏國經歷了重重災難和打擊，內憂外患的熬過了這二十五年，剛剛穩定下來的國家，不能再經受任何意外了。

　他也愛蘇澄，蘇澄的身體裡流淌著他和妻子的一部分基因，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蘇澄就是他和妻子的親生女兒。

　但，終歸是一個試驗品……

　蘇瀾猶豫了幾秒之後，決絕地揚起了手。

　他的異能是晶體化，可以將碳基生命的一部分屍體部件轉化成晶體。

　以他四級的異能水平，只需要接觸對方的身體超過三秒以上，就能夠讓兩個大活人變成兩個晶簇。

　蘇瀾做出妥協的姿態，平靜的將左手伸向段湛，右手伸向蘇澄——

　「蘇澄，你說的對。算了，年輕人的事兒我不干預，來，把手給我。」

　段湛和蘇澄忐忑的將手伸給了蘇瀾。

　蘇瀾緊緊握著兩個年輕人的手，將他們的手交疊在了一起：

　「祝你們幸福開心。」

　在段湛和蘇澄滿是意外和嬌羞的情緒當中，三秒時間到了。

　沒人知道他有異能，就連蘇澄也不知道。

　伴隨著劈里啪啦的一陣冰裂聲，剛才還活生生的兩個人，就這麼變成了兩個一人高的晶簇！

　變成晶簇的他們，在臉部的位置上，依稀還烙著臨死前的那種深情的表情。

　而蘇瀾終於還是沒有忍住眼淚，抱著蘇澄所化成的晶簇哭出了聲音。

　晶簇的顏色可以判斷出一個人的品性。

　顏色越淺，就代表那個人的品性越純潔正直。

　段湛和蘇澄，都是半透明的淺藍色晶簇，藍色很淡，淡的幾乎看不見。

　這種顏色，代表他們兩個人的心中近乎無垢。

　他，親手殺了兩個如此純淨的孩子。

　西餐廳裡的其他客人早就被蘇瀾的行為嚇到了，好多人都躲在桌子下不敢動彈，就連報警也不敢。

　當看到蘇瀾抱著晶簇哭的淒慘，他們更加充滿了迷惑。

　而這件事的真相，是肯定不會公之於眾的。

　這個計畫是一個秘密，沒人會說，沒人會知道。

　多年以後，也不會有人記得。

　段湛和蘇澄，他們兩個注定是孤獨的。

　生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