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數據化

　殷雪打量了張妍一眼，平凡卻溫婉順眼的臉龐上滿是詫異：

　「太神奇了，你們兩個居然沒成仇人？」

　張妍警惕的看著殷雪，只是搖了搖頭，沒表示什麼。

　梁霄看了一眼張妍：

　「你帶路，我們先護送你們到那個酒店。」

　張妍沉默的帶路，加快了腳步。

　隨著一行人的移動，殷雪製造出的純淨空間也跟著移動起來。

　純淨空間的邊緣霧霾裡，有一些蟲子虎視眈眈的看著裡面，身影隱約可見，但不知為何，它們就是不敢衝破霧霾。

　梁霄打量著這個乾淨的空間，嚴肅的問了殷雪幾個問題：

　「蟲子只會在霧霾外面活動嗎？谷琴彧的死是怎麼回事？你的異能能不能縮小範圍？這麼大太消耗能量了吧！」

　認真起來的梁霄倒是有了幾分當領袖的派頭，看問題穩准狠。

　殷雪點點頭，一邊走一邊逐條回答梁霄的問題：

　「蟲子只能在霧霾裡活動，大概它們所需要的養分就在霧霾裡。谷琴彧……他本來就和我們貌合神離，我的異能還沒升級的時候他找到了另外一支隊伍，叛變了，他的死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的異能沒法縮小，只要開啟就是這麼大，能量消耗也的確嚇人，一個小時要消耗三枚蟲核才能維持狀態。大概是因為我這個異能在這個世界裡面很實用，故意給我提高了一下消耗。」

　梁霄也不介意自己的話會被張妍聽到，皺眉思索：

　「多收集幾個霧系異能者，能否製造出一個小型安全區？」

　「按理說是可行的，但實施起來需要一些麻煩。在找你的路上，我們做了一個小實驗……」殷雪看了一眼張妍的背影，似乎有些猶豫，不過還是說了，「我們六個人配合著殺了一路蟲子，效率不錯，得了四五十枚蟲子的能量核，我們決定管它叫蟲核。然後，我拉了一個當地的出租車司機當臨時隊友，還給他吃了蟲核，打算激發異能，可是，他吃了一枚之後就死了。」

　梁霄眉頭一擰：

　「死了？」

　「對，死了。」殷雪苦笑，「後來我們又找了幾個人實驗，他們也都死了。我推測，這個世界的普通人，無法獲得異能。所以，想要找霧系異能者建造安全區，只能找輪迴者，輪迴者就三百多個，霧系異能者又能有幾個？所以，不可行。」

　梁霄冷笑了一聲：

　「知道了。這個世界果然比上個世界難多了，有點意思。」

　張妍聽到了身後二人的對話，一直沒發表任何意見。

　殷雪提供的資料讓張妍對這個世界多了些瞭解，也更慶幸自己沒有貿然給媽媽喂蟲核。

　霧系異能者……

　上一個世界裡，張妍還沒見過這種異能者，想來，這應該是一個罕見的異能。

　張妍在梁霄他們的護送之下，來到了楓林路上，此時距離那間奧美酒店只剩下兩百米了。

　關鍵時刻，殷雪突然低呼一聲，揉了一下太陽穴，腳步也有些踉蹌。

　她這一踉蹌，整個純淨的空間開始崩散，大量霧霾湧入這純淨空間裡，將他們的生存空間擠壓的越來越小。

　梁霄的一個光頭力量系隊友眼疾手快將殷雪扶住，從自己的空間戒指裡掏出了一顆方糖塞進殷雪嘴裡。

　方糖在殷雪口中迅速融化，糖水流進胃裡，她整個人看上去也精神了不少。

　只是，這空間還是不太穩定，變得沒那麼純淨，染上了淡淡的一層霧霾。

　有蟲子趁虛而入了。

　它們一隻隻的鑽進了這片霧霾稀薄的區域，在薄霧之中，它們的身形無法徹底隱藏，反而讓人更加心神不安。

　霧霾一淡，居然一下子就衝出來了幾十隻蟲子！

　這濃郁的霧霾深處，究竟隱藏了多少怪物？！

　眼看著蟲子殺過來了，梁霄提刀飛上半空，丟給張妍一句話——

　「我們來，保護好你媽和黃阿姨就行。我提醒你，這批蟲核都是我們的，沒你什麼事。」

　張妍面無表情的看著梁霄，那種厭惡感又加重了一分。

　張妍橫刀而立，羅秋雨臉色蒼白的蹲到了張妍面前，黃茗芝也皺著眉受張妍保護，兩個中年女人都害怕極了。

　只能保護這兩個人，不能加入戰鬥，她覺得很遺憾，也有些失落。

　當看到梁霄和他隊友的戰鬥力之後，張妍眼眸被點亮了。

　梁霄隊友們的異能用的好華麗！

　力量系異能者身法矯健，拳拳到肉，一看就是正經的練家子，憑著體術和力量就能對蟲子們進行碾壓！

　土系異能者和風系異能者是搭檔狀態，他們兩個都會同時使用異能，幻化出來的招式也別有新意，沙塵暴、尖石龍捲風、移動沼澤……每一種都有妙用。

　殷雪的霧系異能，梁霄的蟲軀異能，都算是比較少見的了，而且他們兩個運用的也的確不錯。

　而他們剩下那兩個隊友的異能，最為有趣。

　一個染著紅發，額頭紋著紅色月牙，打扮的有些朋克風的瘦弱小少年幻化出異能之後，手裡會多出一根毛筆。

　朋克少年用毛筆在空中迅速勾畫，筆下的所有物體，都會變成真實的。

　受異能等級的限制，他似乎只能畫死物，比如畫把槍、畫把青龍偃月刀、畫一面牆、畫一張網。

　但在他的靈敏反應之下，這些死物也能化腐朽為神奇，幫他殺敵，也能保護自己安全。

　不過，他的畫功實在是……大概也就是幼兒園的水平，簡單到只有幾個線條，所以製造出來的實物也格外抽像。

　從某種方面來看，倒是挺能迷惑敵人的。

　還有一個大約六十歲的中年女人在梁霄的隊伍裡，一般她這個年紀的人會將頭髮染黑隱藏白髮，她卻故意沒有染色，盤起的頭髮泛著自然而乾淨的灰白，身上穿著寬鬆的棉麻袍子，袍子上紋繡著一些古怪神秘的圖騰。

　中年女人的異能，是言靈。

　她就那麼靜靜站在薄霧間，淡然的望著眼前的一切，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觀察蟲子，再開口說話就行。

　她說的話好的不靈壞的靈，而且只能影響敵人的細節，譬如說出一些「大蜘蛛會突然摔倒咬傷隔壁的章魚怪物」、「章魚的兩隻爪子纏在一起了」、「飛蛾腿上的迷幻粉末被風吹光」……之類的話。

　或許是因為異能等級不夠高，中年女人並不能用語言直接殺死敵人，但能夠極大削弱它們的戰鬥力，讓其他隊友更快速殺死這些怪物。

　相比之下，梁霄的戰鬥力倒也不是他們之中最強的，他反而算是效率最低的。

　在他們默契的配合之下，幾分鐘的時間內，第一批衝進來的蟲子都被殺光了。

　而此時，殷雪又吃了幾顆糖，看起來身體終於舒服了些。

　殷雪振作起來之後，直徑百米之內的空間裡再次變得清澈。

　那些原本還在進攻著梁霄他們的蟲子感受到霧氣散了，頓時恐慌起來，四散逃竄，再次回到了濃霧之中躲藏起來。

　其他人開始麻利的處理那些蟲子屍體。

　殷雪看了一眼驚魂未定的羅秋雨和黃茗芝，然後朝著張妍笑了笑：

　「不好意思……我一不留神又忘了注意血糖了。恍惚了一下，異能提不上來。等他們找完蟲核，我們就繼續送你們過去。不過，別怪我說話難聽，這個世界裡普通人無法變成異能者，你如果真的要拖家帶口……會非常累。我建議你拋棄這一切，和輪迴者一起求生。」

　張妍還在回味剛才梁霄他們的戰鬥場面，琢磨著有什麼可以學習的地方。

　聽到殷雪的後半句話，張妍一愣，然後搖搖頭：

　「那些事，以後再說吧。」

　說實話，聽到普通人無法變成異能者，張妍也的確有點茫然。

　她一開始的想法是讓媽媽他們都獲得異能，然後最多也就是最開始她辛苦一些，之後就能輕鬆得多了。

　但這條路，就這麼無情的被斬斷了。

　張妍回頭看了一眼羅秋雨，只見羅秋雨和黃茗芝都在用憂傷絕望的眼神看著她。

　如果不能得到異能，她們該怎麼生存？

　剛才的薄霧狀態下，羅秋雨和黃茗芝已經親眼見識到了那些大蟲子的恐怖，她們倒是希望自己無知一點，沒瞭解到真相的話，就不會這麼絕望了。

　殷雪也沒多嘴什麼，她雖然看上去蠻熱情的，但是從見面開始，她就一直在暗中打量著張妍。

　而她對張妍，顯然有隱隱的失望。

　當梁霄他們將蟲核都收集在了一起，張妍繼續在他們的護送之下前往奧美酒店。

　兩分鐘後，他們一行人來到了奧美酒店門口。

　這個酒店很大，風格是偏俄式的，似乎有七八十年的歷史了，當時這房子是某個富商金屋藏嬌用的，建造的比較用心，比現在很多商品房都堅固。

　酒店的外牆也被蟲子們破壞的坑坑窪窪，但基本的結構沒有受到損害，裡面的人應該是安全的。

　梁霄用陰冷的眼神看著張妍，和她說了句算是道別的話：

　「我讓我的隊友護送你們到這裡，算是之前我找你打架的賠罪。我們兩清了。以後再遇到，不出意外的話我應該還會打你，你做好隨時應戰的準備吧。」

　張妍淡漠的甩下一個「好」字，帶著媽媽和黃茗芝敲開了酒店的門。

　待張妍她們幾個成功進入了酒店內，梁霄轉頭看向殷雪：

　「跟我一樣的異能，二級的，只比我弱一點點吧，怎麼樣？」

　殷雪搖搖頭：

　「可惜了，如果她沒有這麼蠢的話，我們倒是可以讓她當谷琴彧的替補。剛才我故意裝低血糖騙她，看到那麼多蟲子進來，她居然真的只保護自己家人，她這種做法會給自己拖後腿的。」

　她平時就有低血糖的情況，所以平常都很注意這個，輕易不會出現這種疏忽，剛才的一切只為試探。

　聽了殷雪的評價，梁霄皺眉：

　「我不覺得她蠢。你不懂。」

　殷雪詫異的看著梁霄：

　「我確實不太懂。她一個輪迴者為什麼要對npc認真？認npc當爹媽，這還不算蠢嗎？」

　「因為對你來說，一切都只是數據，就跟打遊戲一樣。但她，還帶了一點感情。」梁霄親眼見到了張妍在姜華走了之後表情是多麼失望，所以大概能理解她那種無助的感受，「什麼才算是真正的爸媽？什麼又算是npc呢？只要記憶、感情、性格、經歷、思維模式一模一樣，那把npc當成自己的親人，也沒什麼不對的。」

　殷雪笑眯眯的看著梁霄，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

　對於她這個遊戲迷來說，在她眼中，他們參與的就是一場只有一條命的高難度全息遊戲。

　在她的世界裡，一切都可以數據化，感情這種東西，倒是最次要的。

　其實梁霄的想法也差不多，但他也能夠理解張妍對親情的執念。

　梁霄覺得，如果她能從執念中走出來，她大概會變得更強大。

　想到殷雪剛才說的那些話，梁霄嚴肅地問她：

　「你說普通人不能獲得異能，這件事是真的？還是為了迷惑她？」

　殷雪也正色道：

　「這個的確是真的。我不至於為了哄騙她而說這種話。大概這個世界是強迫我們和輪迴者結盟吧，我們可以開始尋找結盟目標了。」

　瞥了一眼奧美酒店，梁霄淡淡道：

　「好，那就離這遠點吧，附近有奪魂蟻的巢穴，太危險。」

　隊伍裡的周冬至曾經在北京工作過幾年，對地形勉強瞭解一些，在他的帶領之下，梁霄一行人迅速轉移陣地，消失在了這條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