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戰

　選擇跟隨張妍去查探情況的人，比她預料中多。

　嚴卓和鄭子夜自然不會讓張妍一個人冒險。

　寧萌和劉芒也加入了。

　林縱橫和苗蘭花也自告奮勇。

　甚至，還有金佩佩。

　張妍迅速回憶了一下他們的異能，然後搖搖頭，指了其中幾個人：

　「寧萌、林縱橫、金佩佩，你們留下，你們的異能更適合防守。鄭子夜也留下，你還要保護好刀鋒，那個地下試驗室應該很安全，都進去躲起來！」

　說完，張妍就和嚴卓、劉芒、苗蘭花衝了出去。

　臨走之前，嚴卓回過頭深深看了鄭子夜一眼。

　那眼神深沉而凝重。

　似是有些不捨，又有些無能為力。

　天太黑，誰也沒有注意到嚴卓的這個眼神，就連與之對視的鄭子夜也只知道他看了自己一眼，不知道這一眼裡包含的深意。

　鄭子夜有些不甘心的望了張妍他們一眼，然後沒多說什麼，和林縱橫一起指揮剩下的人們，讓大家一起躲進地洞裡。

　就在眾人都往地洞裡鑽的時候，金佩佩突然咬咬牙，扭頭就跑——

　「地下試驗室那麼大，可以裝下整個村子的人呢！不能讓他們死在那邊！能救一個是一個！」

　丟下這句話，金佩佩越跑越快，很快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裡。

　鄭子夜皺眉，不知該不該阻止她。

　在他看來，金佩佩的異能一點自保能力也沒有，而且她身胖體虛，體能也差，讓她去通知村子裡的人無異於是送死。

　但這裡也同樣有很多人的異能不適合自保，需要保護，他總不能為了一個送死的金佩佩不管集體吧？！

　突然，他想到了一個合適的人，立即寒聲道：

　「孟寒冰！別讓她送死！」

　一旁的林縱橫也明白了鄭子夜的意思，連忙也跟著催促孟寒冰：

　「金佩佩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嗎？快去把她拉回來！地下試驗室有很多出入口，有一條是直通村子的，我們可以從地下接近村子，沒必要讓她在地面上冒險。」

　孟寒冰的異能是隱身，雖然瘦弱但是還算敏捷，讓她去把金佩佩追回來最合適。

　孟寒冰愣了一下，他縮了縮自己的身子，臉色霜白：

　「我……我不想去。她不是我的救命恩人，歐陽嬌嬌才是。就算能隱身，我也怕死……」

　林縱橫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一眼就看出了這少年的心思，冷嗤一聲：

　「長得漂亮的是恩人，醜的就不是了？你這樣以貌取人可不好，要不是金佩佩的異能，你也到不了這兒。」

　孟寒冰還想再解釋什麼。

　鄭子夜搖搖頭：

　「不用去了，下地道。」

　幾番唇舌解釋，早就錯過了最佳時間。

　現在，想追金佩佩也追不上了，再辯解又有什麼意義？！

　孟寒冰垂著頭進了地道，沒再多說什麼。

　鄭子夜帶著眾人進入地下實驗室內，周然這個土系異能者和另外一名水系異能者守在洞口，要是看到有什麼異常就立即退回地道，將地道口封鎖。

　鄭子夜則帶著人檢查了另外四個出入口。

　地下實驗室的其他四個出入口分別在觀音塘後山、村子那口枯古井下、河邊、公路旁的菜地裡。

　確切的說，這些才是真正的出入口，之前他們從度假村地下挖出來的洞是用異能暴力破壞的，算不得數。

　距離最近的是觀音塘後山那個出入口，鄭子夜帶著幾個人打開了這個出入口。

　出入口被泥土封住了，不過只往外掘了三米多，通道就被疏通好了。

　外面一片混亂嘈雜聲，鄭子夜小心翼翼爬出去，一眼就看到了幾十個士兵整齊站在那裡，似乎正等待接受命令。

　站在這群戰士面前訓話的是個女人，身材嬌小，也沒什麼氣勢，就連聲音都帶著軟意——

　「你們也看到了，喪屍摧毀了那道牆，殺進來了！我們戰鬥，有可能會戰死，但是如果不戰鬥，我們只能原地等死！但我們會戰死嗎？不！我相信，以我們這些異能者的素質，絕對不會因為一些喪屍就輕易戰死！它們和我們沒什麼不同，尤其是二級喪屍，就連被咬了也傳播不了病毒，我們根本不用懼怕！勝利就在前方，你們是選擇跪著死，還是站著活？！」

　雖然她儘量讓自己用詞凶狠嚴肅，卻因為聲音天生柔軟，怎麼也說不出那種鼓舞人心的感覺。

　鄭子夜躲在地洞裡，有些詫異的看著那個女人。

　她居然是白蘭！

　聽了白蘭的訓話，她帶的幾十個兵也有好幾個笑場了。

　不過，笑場歸笑場，他們對白蘭還是很尊重的。

　其中一個女異能者笑嘻嘻道：

　「白連長，你不這麼說，我們也會努力的。我們是軍人，上級的命令就是最高命令，為了保護基地，我們會不懼死亡！」

　其他士兵也跟著吼道——

　「殺出去！」

　「喪屍算個屁！」

　「快走啊，我都等不及了！」

　見他們這麼有精神，白蘭卻開始顧慮了，她笑笑：

　「雖然上級命令高於一切，但……盡力就好，別真的拚命啊！能跑就跑吧。」

　見她習慣性犯慫，眾人哈哈大笑，氣氛倒是被緩解的不錯。

　鄭子夜不再躲避下去，在地道洞口裡喊了一嗓子——

　「白蘭！」

　聽到這一聲呼喊，白蘭詫異的回頭，望著身後的矮山。

　找了半天，她也沒在黑黢黢的泥土裡找到人影。

　見她沒發現自己，鄭子夜無奈的使用異能幻化出一個冰盾，在洞口揮了揮。

　看到鄭子夜，白蘭的眼睛倏地亮了。

　她幾步衝到鄭子夜面前，驚訝無比——

　「你怎麼跑到觀音塘裡面的？！」

　鄭子夜用詞極簡的解釋了一下：

　「挖地道挖出個地下試驗室，正好通著這裡。」

　白蘭眼睛亮了：

　「地下試驗室裡面安全嗎？防喪屍是不是沒問題？」

　鄭子夜點頭：

　「沒問題。進來吧？」

　「啊……不行。」白蘭有些心動，但當她回頭看到那麼多雙眼睛在盯著自己，她頓時就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我還要上前線，不能躲起來。我去叫首長過來，得讓首長他們躲起來才行！」

　雖然鄭子夜曾經也當過兵，但此時此刻聽到白蘭的話，他還是覺得有些傻：

　「……你也很危險，別逞強。不用那麼聽上級的話，關鍵時刻還是自己的命比較重要。」

　白蘭眸子亮晶晶的：

　「首長……秦天叔幫我趕走了舅舅，我看到李航被喪屍殺死了，我好開心，我爸媽的仇終於報了。秦天叔還讓我當了個連長，我不能知恩不報，也不能辜負他的厚望。」

　鄭子夜很想告訴她，其實這一切都是因為張妍賣給他的那份實驗報告，那個叫秦天的首長並不是對她格外看中。

　但話到嘴邊，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他不忍心去戳破白蘭的信仰，之前，他從未見過白蘭的眼睛裡如此充滿希望和鬥志。

　張妍是輪迴者，末世結束她就會離開。

　倒不如讓白蘭誤會下去，如果她能活下去，她今後的生活應該也能因為秦天得到許多照拂。

　鄭子夜點點頭：

　「你去叫人來吧，自己多小心。」

　白蘭感激的笑笑，跑開了。

　三分鐘後，白蘭帶著幾十個人走了過來，這些人一看就位高權重，而且其中還包括著一些保鏢。

　那天和張妍進行交易的秦天走在人群最前頭，白蘭看向他的眼神裡充滿了崇敬。

　鄭子夜將這些人領進了地下試驗室，最後又看了白蘭一眼。

　見她真的毫無後悔之意，鄭子夜沒再多說什麼，叫來水系異能者和土系異能者封鎖了出入口。

　安置好那些觀音塘的高層，鄭子夜又帶著人忙著去檢查別的出入口。

　……

　白蘭的連隊衝到了最前線。

　攔路的高牆被一些巨人喪屍硬生生砸毀，出現了一個個破洞。

　二級喪屍從對面瘋狂的湧向觀音塘和觀音塘附近的村子。

　哪怕觀音塘內的八百餘名異能者士兵都前來堵漏，也無法完全阻止二級喪屍的靠近。

　八百餘名異能者，對上數千隻二級喪屍，還是太自不量力了。

　哪怕白蘭拚命衝在前面吸引喪屍的注意力，最多也只能同時攔住三五隻二級喪屍而已，其他的喪屍還是越過她衝了進去，和她的部下們殺在了一起。

　白蘭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部下一個又一個死去，她的心一點點的墜落，痛不欲生。

　嗓子喊的啞了，她柔弱的聲音卻一句句淹沒在了混戰聲裡，傳不到部下的耳中。

　全身上下被二級喪屍不停衝撞、撕扯、勒……當攻擊超過一定限度之後，刀槍不入的她也會痛。

　畢竟她只是初級異能者，再加上之前破地雷陣的時候受的內傷還沒有痊癒……真是鑽心的疼。

　好想哭……好可怕……

　這麼想著的時候，白蘭已經是淚流滿臉了。

　望著眼前潮水般的喪屍群，白蘭艱難的從口袋裡掏出了晶核，想要補充自己的異能。

　但二級喪屍卻不肯給她這個機會。

　兩隻蜥蜴二級喪屍用舌頭纏住了白蘭的胳膊，讓她怎麼也無法將晶核遞進嘴裡。

　而與此同時，一聲女妖的尖叫在她耳邊響起，她根本無法堵住耳朵，被這一聲尖叫震得頭暈腦脹，暫時失去了意識。

　當她恢復意識的時候，大概已經過去了五分鐘，這是她從自己剩餘的異能能量推測的。

　而她裝晶核的袋子，此時已經杳然無蹤。

　白蘭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雖然這種刀槍不入的異能消耗很低，她還能堅持十幾分鐘的瘋狂攻擊，但她沒有晶核了！

　怎麼辦？！只能等死了嗎？

　白蘭害怕了，她艱難的往回跑，但身上卻拖了四五隻二級喪屍，根本跑不快。

　她掙紮著挪到了有其他異能者戰士的地方，大聲呼喊讓他們先救救自己。

　但現在，幾乎每一個異能者都要同時對付兩三隻二級喪屍，根本無暇顧及她。

　而且戰場太亂了，也沒人聽得到她的聲音。

　她的絕望嘶吼，漸漸淹沒在了混戰聲音之中。

　最後一分鐘，白蘭停止呼叫，沉默了下來。

　她呆呆地跌坐在地上，任憑身旁的四隻二級喪屍攻擊她。

　沒救了。

　渾身疼的要命，她也哭累了。

　白蘭絕望的摀住了自己的臉。

　這一刻，白蘭的腦子亂極了，想了很多東西。

　這就是改變命運的結果嗎？

　她為了不拖累張妍，遠遠的逃開張妍，最終，自己卻被自己拖累死了，還帶著一個連隊的人陪葬！

　仔細想想，戰鬥之中她除了用異能拖住幾隻喪屍，她什麼正確的決策也沒做過，整個隊伍被她帶的一盤散沙，沒有任何凝聚力。

　之前那些鼓舞士氣的話，聽起來就像是一個笑話。

　或許，她這種性格注定只會拖累別人吧……

　起碼，這一次，她沒有害死張妍。

　仔細想想，舅舅也得到了報應，她也沒什麼遺憾的。

　雖然很想活下去……但如果實在活不下去，她也沒什麼後悔的。

　在生命的最終時刻，白蘭閉上眼睛，面前浮現出了那個戴著眼鏡的溫和男人的笑臉。

　她哭的更傷心。

　最後一刻，她在心中期盼：要是林暮光死了之後也會變成輪迴者……就好了……

　真是對不起。

　她只希望他能以另外一種方式活下去。

　……

　當張妍幾人趕到村子，眼前的景像已經宛如地獄。

　上千隻二級喪屍匯聚在這個小小的新建村子裡，更多的喪屍陸陸續續從破損的牆那邊殺過來。

　有異能者的人們正在奮戰，沒有異能者的人們則在一些防禦類異能者的保護之下撤離。

　張妍找了個領頭的異能者，告訴這些村民溫泉度假村的地道位置，這些人感激的跑向度假村，爭取最後的一線生機。

　隨後，張妍也二話不說加入了戰鬥之中。

　普通的異能者最多只能同時對付三四隻二級喪屍，但張妍身為二級異能者，卻能夠同時對付十幾隻甚至更多。

　她輕盈的振動著翅膀，穿梭在空中。

　張妍的首要目標是所有的蚊子。

　這些蚊子會飛，速度極快，在空曠的地方就是平民殺手，對不會飛的異能者來說是比較麻煩的存在。

　但在張妍的翅膀之下，蚊子的速度也顯得慢了許多，她的異能，是蚊子的剋星。

　張妍所過之處，屍塊隨之零落，墜落的蚊子屍體引起一陣陣驚呼。

　張妍的雙刀砍瓜切菜一般收割著蚊子喪屍，彷彿不知疲倦。

　多殺一個，就多一分希望。

　嚴卓則打開精神力場，為範圍內的異能者和普通人鼓舞士氣，給予他們正能量的暗示，讓他們能冷靜迅速有秩序的撤退。

　當嚴卓專心給別人心理暗示的時候，一個人的精神力化形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個女人，她長發飄飄，戴著棒球帽，畫著淡淡的妝，正在慌張的隨著人群跑向度假村的方向，看起來沒什麼特殊的。

　但嚴卓卻一眼就看出，她的精神力化形是動過手腳的。

　嚴卓經歷過三個末世世界。

　他的精神力場最高的時候是九級。

　雖然他現在精神力場只有二級，但他曾經有過經驗，所以能夠看得出來對方的偽裝。

　對方的精神力場比他強，卻偽裝成了一個普通人。

　幾乎是一瞬間，嚴卓就猜到了他是誰。

　青鬼。

　他裝女人的技術還不錯，妝容讓他徹底改變了五官，氣質也是溫柔嫵媚，弱柳扶風，能騙過絕大部分的人。

　但嚴卓憑著精神力場一眼就能認出他來。

　嚴卓不動聲色，假裝自己沒發現青鬼。

　他還做出了一個瘋狂的舉動——抹掉了自己腦中關於青鬼相貌的記憶，也抹掉了前世和青鬼有關的記憶。

　他還存留下的記憶之中，就只剩下了張妍偷窺青鬼之後傳達回來的隻言片語。

　同時，他給自己下了一個心理暗示：我需要一把槍。

　狠心剮掉自己這部分記憶，是為了不被青鬼發現。

　抹掉自己記憶之後，嚴卓便再也沒注意過青鬼一下，認認真真繼續鼓舞著其他人。

　而在逃走之後，青鬼也悄悄釋放出了自己的精神力，查探了一下嚴卓的記憶。

　因為他是有針對性的查找嚴卓腦中關於自己的記憶，所以嚴卓其他的秘密他都沒有發現。

　匆匆看完嚴卓關於自己的記憶，確認嚴卓沒認出自己，青鬼放心的跟著人群一起離開。

　而嚴卓，在鼓舞完眾人之後，他開始嘗試著影響那些女妖。

　雖然因為對方是喪屍，溝通有些障礙，但也多少能影響那些女妖喪屍的情緒。

　劉芒和苗蘭花一直在嚴卓身旁幫忙，保護著他，因為嚴卓的肉身相對來說比較脆弱。

　在影響女妖的過程之中，嚴卓看到了地上有一把槍。

　他的精神在暗示著自己撿起那把槍，關鍵時刻用來殺死一個人。

　嚴卓不知道自己要殺死誰，他也感覺到了自己似乎失去了一些關鍵記憶。

　不過，他還是撿起了那把槍，檢查了一下還有幾顆子彈，然後將槍收在了口袋裡。

　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種暗示，但他知道，自己沒有受到其他的高級精神力場影響。

　既然是他自己給自己下的暗示，那，他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