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受傷
蘇朝陽只不過‘迷失’在樓下喂蚊子而已,目送陳逸豪走了,他跳腳竄上樓使勁敲門,進屋瞧見陳落陰郁的臉色,蘇朝陽更不知道自己這是為了哪一出了。
尷尬的摸摸鼻子,蘇朝陽收拾出衣服:「我去洗澡。」
晚上的陳落已經徹底精神了,他翻出筆記本有條不紊的處理一些工作,當蘇朝陽出來,陳落正好在和國外的同事開視頻會議,完全的英文交流,視頻的對象似乎還不少。
蘇朝陽略瞥了一眼便自覺去了陽台吹風,二十樓的高度視野開闊,不同城市的夜景有別樣的美,繁星點點似乎觸手可及。
天氣很好,心情更不錯。這次意外的來到上城,蘇朝陽隱隱覺得不管是自己還是陳落,心中暗藏的心結似乎更淡了一些,彼此愈發的契合融洽,他們都已經和多年前的自己不同,這些不同甚至說不清是好是壞,如今的日子越過越好倒是毋庸置疑,在一起的時光雖短暫……卻好似過了許多年。真的打破那層桎梏,以前耿耿於懷的點點滴滴都不知不覺的消融無形,這讓蘇朝陽有時忍不住細想,如果當年早些放下心結,勇敢一些去直面創傷,是不是就沒有後半生的孤獨?畢竟……他能直觀的感受到……陳落對他的愛戀絲毫不假。
和陳落走到這一步,遠遠沒有他想象中的那般晦暗抗拒,以前覺得永遠不可能的事已經悄然發生,過去固執難忘的情緒,在和陳落一起短暫相處時,無聲無息的被吞沒。
蘇朝陽百無聊賴的點燃了一支煙,想起已經刷過牙,撇撇嘴又將煙滅。陳落還在筆記本前聚精會神討論著工作的事,蘇朝陽隱約聽到銀行,合同,價格等一些詞彙,看樣子一時半會兒無法結束,海外這會兒是大白天工作時間,陳落陪坐一夜都有可能。
蘇朝陽隱沒在黑暗的陽台上,目不轉睛地注視玻璃門後陳落認真工作的身影,腦中不知道在琢磨什麼,半晌後他搖搖頭,如今得來的一切幸福並不容易,他活得簡單卻未嘗不是小心翼翼,陳落亦是如此。父親倖福地活著就是最大的慰藉,甚至和心愛的人長相廝守在一起。幸福是會傳染的……他和陳落不知不覺的破冰軟化,和旁人的幸福也有關係。
月上中天,星光閃爍,陽台上夜風吹過,感到一絲涼意。
扔掉煙,蘇朝陽回到客廳倒杯水放在陳落手邊,見陳落忙得眼都不眨,只好默默的去房間休息。
蘇朝陽睡得很香,自然甦醒時正好凌晨五點剛過,連忙看向床頭另一側,陳落背對著他沉沉睡著,也不知道是幾點過來的。
蘇朝陽輕手輕腳起床,將昨天買回來的排骨和蘿蔔處理好放進電燉鍋,屋子隨手收拾一下,將行李清理好,就等著陳落醒來。
看著時間一點點流逝,到了十點半時,蘇朝陽毫不客氣的拽住陳落的手臂拖起,將昏昏欲睡的陳落塞進洗手間,牙膏擠好放他手裡:「快刷牙洗臉,晚上不睡白天不起,你怎麼能這樣過日子,飛機要起飛了,你再不動我一個人走!」
「……你少嚇唬我。」陳落眯著睡腫的眼泡子嘟囔,腦子總算清醒了些,閉著眼睛熟練的操起牙刷慢吞吞的刷牙,頭頂幾根不安分的頭髮翹得高高的,寬鬆的皮卡丘睡衣歪歪斜斜。
蘇朝陽一愣,沒想到他又穿這套滑稽的睡衣,眼前睡眼惺忪的陳落,他居然覺得有那麼一點點可愛,蘇朝陽笑笑揉了把他的亂發,從後攬住他的腰,下巴擱在肩膀上,鏡子裡映照出兩人親昵的姿態,蘇朝陽忽然有股抬手自拍的衝動。
正想的出神,只聽喀嚓一聲,陳落淡定的放下手機,繼續刷牙。
蘇朝陽嗤笑,忙去拿他的手機翻看,見自拍效果清晰,畫質非常好:「好好保存。」
陳落嘲笑:「送給你當桌面。」
「那還不如你脫光了自拍一個。」
「我無所謂,你確定要做桌面?」
「藏起來。」
陳落笑著摸了摸乾淨的下巴:「幾點的飛機?」
「不急,下午的飛機,你快去吃些東西。」
守著陳落將飯菜都吃完,蘇朝陽催他清點行李,然後手忙腳亂地去將廚房收拾乾淨,不要的髒污扔進垃圾桶,一手拎著兩大袋垃圾出門處理。他要是不弄陳落絕對不可能弄,等兩人一走房子沒人管,垃圾堆在家裡還不知道臭成什麼樣。
住在二十樓,垃圾桶在一樓的入戶門廳外,電梯下去倒也方便,也有為人懶惰素質欠佳的住戶直接將垃圾袋擱置在電梯中,這種行為令人唾棄。
陳落將錢物,證件和某些工作資料等一起裝好了還不見蘇朝陽回來,只當他是去樓下超市買東西耽擱了,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的等了十來分鐘依然沒動靜,陳落忍不住撥打蘇朝陽的電話,鈴聲就在蘇朝陽的行李包裡響起來。
陳落無奈,拿出蘇朝陽的手機不客氣的翻看,琢磨著下次給蘇朝陽換個和自己同款的,自拍效果好!
陳落的手機突兀的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物業,陳落皺眉:「喂?」
「陳、陳先生!你朋友受傷了,我們已經報警了……」
蘇朝陽捂著手臂臉色痛苦的靠坐在物業的沙發上,屋子裡聚滿了小區保安,此時這些人壓著五名鼻青臉腫的大漢,蘇朝陽手臂疼的冷汗直冒,忍不住長腿一伸,狠狠踹在離他最近的男人身上:「你他媽裝啞巴沒用,胡言亂語警察會信我可不信,混進小區就為了打劫,呵呵,你們不說沒關係,我知道你們背後有人。除了胡易俊那個傻逼小白臉我想不出還有誰能對我下手這麼狠,這麼多天安安靜靜的我還當他老實了,沒想到臨了要走了還是耐不住了啊。」
蘇朝陽氣呼呼的罵了一頓,不多時就看到陳落飛快的跑進來,蘇朝陽只覺得受傷的地方更疼了。
「朝陽!你傷哪裡呢?」陳落跑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見到蘇朝陽被鮮血染紅的胳膊臉色鐵青,站在他面前想碰又不敢碰:「朝陽……」
蘇朝陽忙安慰:「不礙事,都是輕傷,就是胳膊被匕首劃了一刀。我下來倒垃圾,忽然被人圍住,我又不是吃素的,鬧起來後有物業保安及時跑來,幸好這是小區裡面,要是外面找個沒人的地方下手,我還不知道怎麼樣,這幫傢伙絕對有備而來。根本不是偷東西搶劫。十有八九是那個小白臉。」
陳落怒目而斥:「胡易俊!」
「他還是懷恨在心。」
陳落轉身怒斥物業和保安:「小區治安一直不錯,你們居然一次性讓這些傢伙混進來!」
「陳先生,我們已經報警了,救護車馬上就來。是這幾人混進小區偷竊打劫……沒想到碰到蘇先生……是我們失責。」
「狗屁!」陳落怒斥,這才將目光落在幾個歹徒身上,見他們目光躲閃更是心中有數,陳落冷冷一哼,抬起腳就照著幾人的臉猛踹一頓,堅硬的皮鞋直接踩著其中一人的腦袋死死用力:「你們來是偷東西搶劫?既然狗嘴吐不出象牙,那一口牙要不要就無所謂了。」
「咳咳……」歹徒咳出一口血,臉上血肉模糊,雙眼憤恨又絕望。
「還敢帶著匕首行凶,膽子不小啊。你們以為就這樣進去關不了幾年?就怕進去容易出來難,我肯定沒法把你們背後的老闆弄死,弄死你們幾個小老鼠倒是不費功夫,到時候你們捧著錢去地下花。呵呵,以後替人辦事先把底子查清楚,你們要是乖乖的跟我去指正幕後老闆,我倒是可以放你們一碼。」
「咳咳……我……我們……就是偷東西……」
「還嘴硬?」陳落捏了捏拳頭。
救護車的聲音疾馳而來,陳落連打了幾個電話,物業的帶著受傷的蘇朝陽去醫院,陳落留下等警察上門。
蘇朝陽的手臂被劃傷,身上有多處踢打的淤痕,去醫院處理了傷口又拍了片子,蘇朝陽便坐在病床上掛點滴。受傷的手臂現在疼的抬不起來,外傷也得好好養一陣子,此刻傷口處理後藥物起效,肉裡疼的像鹽水搓過,蘇朝陽用完好的右手輕輕在旁邊安撫,咬著牙齒一言不發。此刻靜悄悄地看著時間流逝,期待著陳落什麼時候才會趕來。
陳落讓保鏢帶著歹徒和警察去了,他雖然怒火中燒,很想直接拎著歹徒去找胡易俊對峙,可是更加迫不及待地想去醫院陪伴蘇朝陽。
一路飛快的開車趕到醫院,氣喘吁吁衝到病房裡,「朝……」
半靠在床頭上,蘇朝陽不知何時睡著了。
陳落止住聲音小心翼翼走到他床邊坐下,一顆惶惶跳動的心終于歸於平靜。輕輕給蘇朝陽蓋上被子,陳落悄然走出病房。
早已得到消息的陳逸豪很快急匆匆趕來,他看到走廊裡抽著香煙,雙眸幽深面色平靜的陳落,心中一咯噔,暗叫不好。
「小落,蘇朝陽怎麼樣呢?」
陳落淡淡道:「傷了手臂。」
陳逸豪鬆口氣。
「他以前腹部受過刀傷,現在又來一回,這哪是要他命,簡直要我的命。」陳落漫不經心的說了這一句,陳逸豪張口結舌:「小落……」
陳落深深吸口氣:「是我的錯,這幾天太忘乎所以。保鏢先前都被我支走了,我沒想到窩在家裡頭還有麻煩找上門。一次混進小區好幾個膘肥體健的小偷,說出去誰信。還拿著匕首耀武揚威,呵呵,看來是我太客氣了。舅舅,我會給你面子,但絕對不會給舅媽面子。」
「……」陳逸豪嘆息:「你確定是胡易俊?」
陳落輕笑:「不怕他不承認。」
「你什麼時候去?」
「等朝陽醒了。」
陳逸豪拍拍陳落的肩膀:「只要是你深思熟慮的決定舅舅都支持你,不用在意我的立場。」他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外甥和蘇朝陽一對兒他知道,但理智的覺得為了男朋友去得罪胡家還是太衝動,可是陳落並非衝動的性子。蘇朝陽在他心中又有了新的認識,外甥對他……不是一般的感情。
陳落掐滅煙:「今天我們就不回梧桐市了,舅舅你自己先走吧。」
陳落關上門進入病房,蘇朝陽還在睡,只是不知為何滿腦門的虛汗,嘴脣乾燥喃喃的夢囈不止,陳落見狀不妙,摸他額頭滾燙,手心卻冰涼如鐵,頓時慌慌張張的猛摁床鈴。
「朝陽,朝陽你醒醒。」陳落輕拍蘇朝陽的臉,然對方面色緋紅卻毫無清醒的跡象。
「朝陽!」陳落急了,這樣子明顯是昏迷狀態,之前明明還好端端的。
護士推門進來,陳落連忙道:「快看看他是不是發燒了!怎麼都叫不醒。」
護士連忙上前,只摸了蘇朝陽幾下趕緊通知醫生:「秦醫生趕緊過來,八號床病人發高熱昏迷,恐怕是傷口感染引起……」
中年醫生很快趕過來,護士幫著一起解開了蘇朝陽的衣服給他物理降溫,秦醫生匆匆的對一旁的陳落說:「病人這種情況需要進一步檢查和抗生素治療,他有可能腦補受創引起的內熱,之前他做了胸腔拍片,腦補卻被忽視了。」
「不是傷口感染嗎?」陳落呆了:「他頭沒受傷。」
秦醫生皺眉:「傷口感染有一個過程,不應該這麼快。」
「頭部有沒有受傷我們需要排除,現在請您去辦手續繳費,我們會立即為病人進行退熱治療。」秦醫生刷刷開了單子遞給陳落。
陳落狠狠咬了一口舌頭,鮮血溢出嘴角,秦醫生嚇一跳不自覺退後幾步,陳落卻飛快冷靜了,忽然從包裡掏出一把錢:「好好治。」
「……」
陳落轉身出門,護士的聲音隱隱傳出:「秦醫生,測量了體溫高達四十二度……」
陳落狠狠皺眉,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出長廊外。
五月的今天艷陽高照,不少人已經穿上了單衣短袖,行走在醫院的陳落卻覺得渾身發冷。蘇朝陽的體質很好,傷口他也看見過,確實只能算皮外傷,沒有傷筋動骨,為什麼會引發高燒,陳落一百份不安。
茫然無措的交了費,將單子遞給醫生,然後又被醫生趕出來。
獨自一人立在走廊裡,陽光普照大地,他一眨不眨的盯著樓下花壇裡的黃色小花,眼前一陣恍惚……
同樣的場景,同樣的事情,真真切切的在很久很久以前……親身經歷過一樣。
不同的是那時候外面飄著雪,烏漆墨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狼狽地蹲在病房外渾身發抖卻沒有推開門的勇氣,是他親手將人打進醫院,生怕他不知道疼,不知道什麼叫受傷,不知道什麼是鮮血,他下手時真狠,非打得他死心怨恨了才罷休。
可是眼睜睜看著他陷入昏迷,倒在空無一人的雪地裡,好似要那樣孤零零的死去。不用語言他就已經明白,蘇朝陽再也不會對他笑,再也不會不厭其煩的纏著他,不會關心他,甚至不會再見他……
那一夜的醫院裡,昏迷的蘇朝陽也是這般突起高燒,他獨守在門外,看著醫生忙忙碌碌,直恨不得自己代替他趟進去。
可是當天方發白,聽到他醒來的消息,他卻只能義無反顧的離去。
那年雪大得恨不得將上城淹沒,他滿腦子都是醫院裡孤零零的蘇朝陽,甚至一度害怕他想不開……
蘇達會得知兒子受傷趕來上城,是他特意告訴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