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機場
蘇朝陽不慌不忙的喝茶,蘇是拿著手機翻找半天隨後遞給蘇朝陽:「我資料沒帶在身上,手機裡有幾張相片你看看就明白了。」
蘇朝陽認真翻了翻,幾張相片的真相一目了然。
蘇是嘆氣:「知道你和王然關係好,但是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別人的家事你怎麼好插手,弄不好惹火燒身得不償失。」
「你說的道理我都明白,不過我有別的理由。還是得麻煩二哥派人盯梢,特別是照片中那個男人,如果看到他主動去了王然家,那麼一定要通知我!」
「你到底搞什麼?派人盯梢是小事,可是這樣好嗎?」蘇是嚴肅的看著蘇朝陽。
蘇朝陽攤手苦笑:「我自己不確定到底好不好,不過保險起見必須這麼做,麻煩二哥了。」
「得,我會派人繼續。」
一周後,王然放假回來。去軍校歷練了一學期的王然有種脫胎換骨的味道,以前還算飄逸帥氣的碎發變成了乾淨利索的寸頭,纖細的身材變得結實精壯,大冷天僅僅穿著一件t恤和秋裝黑外套,下面是迷彩褲和短靴,王然無疑很帥氣,可是喜歡同性的蘇朝陽對他沒有半點興趣。
陪王然玩了幾把cs後蘇朝陽問:「你哥哥回了沒?」
「過年前會回來,開年他就面臨畢業估計很忙。」
「就業還是繼續讀研?」
「我哪知道他的事,他從來懶得跟我們說,哼,你比我還關心。」說起兄長,王然更沒好脾氣。
蘇朝陽搖頭,誠懇道:「我覺得你哥哥很不容易,不妨站在他的立場思考一下。你們畢竟是親兄弟,這是誰都無法代替的事實。」
不管王然有多不待見親哥,蘇朝陽如願的在年前見到了王則。
「則哥,好久不見。」
王則打量著蘇朝陽,不知道找他來有什麼事。
蘇朝陽什麼都不說,直接給他一張相片,相片顏色昏暗,好在裡面人物足夠清晰。
王則看一眼便呆住,死死拿著相片,臉色蒼白。
「則哥,這是無意間發現的,我不敢告訴王然,他太衝動。告訴王叔叔更不妥……所以想來想去還是找來你,希望你心裡有個數。」
「謝謝。」王則咬牙切齒,可見心中有多麼不平靜。
「則哥,我和王然多年好友,我很了解他,不管他嘴上怎麼說,心底肯定很在乎你,也許一時半會看不出來,但你對他的影響其實不是一星半點。那傢伙再磨練幾年,總有一天會長大。」
蘇朝陽希望知道真相的王則能有所防範,說到底這種家事靠他實在不方便出手,派人盯著也不能完全放心。
王則的性格沒有王然強勢,卻明顯比王然冷靜沉著,蘇朝陽希望他能避免悲劇的發生,改變自己的命運……
和王則分開,蘇朝陽走出店門,望著昏暗的天空如釋重負的放下了肩膀。很多的事情都在不知不覺的發生改變,向著好的方向,如果這次能解決王然家的事他會更安心,他所求的只為一個目的,讓蝴蝶效應扇走不該有的悲劇,父親的意外身亡,林湛的病逝。
藍楹路的別墅裡,陳落穿著一身家居服坐在地毯上玩電腦,一隻圓滾滾的白色胖貓擠在他身邊使勁往電腦屏幕上湊,屏幕上各種貓咪的可愛圖片慢慢翻過,胖貓喵喵歡叫個不停。
陳落放下鼠標,伸手摸了幾把胖貓的腦袋,伸個懶腰仰躺在地板上,懶洋洋的側頭看向落地窗外的溫暖陽光。漂亮的丹鳳眼微微上挑,靜靜望著屋外的暖陽,陳落不自覺撫上脖子,拿出紅繩下系著的翡翠平安扣,看似毫不起眼的掛飾,卻被他珍重的藏進衣襟裡。
換了專業的林湛是真的忙了起來,儘管不用再費時費力的訓練,課堂外,林湛基本上待在圖書館,蘇朝陽只能選擇捨命陪君子。不是那麼心甘情願的成了刻苦學習的學霸。
梧桐市漫長的夏季再度來臨,大一就這麼忙忙碌碌的結束。
「我找了兩份兼職,暑假就不回去了。」人去樓空的校園裡,林湛背著書包站在蘇朝陽的身邊,已經年滿十九歲的兩人,不知不覺都長成了高大的男孩,褪去了少年時的稚嫩,多了幾分成熟,和愁緒。
「哦。」蘇朝陽點頭,沒有追問。
林湛回頭看他一眼,他以為他會問的,和以前一樣,不滿意就質問出來,他臨時的決定,說出來已經做好了給他解釋的準備,結果蘇朝陽什麼都不問,林湛垂下頭。
今天是放假的第三天,學生已經所剩不多,烈陽下,校門口稀稀拉拉的走過幾個人,蘇朝陽忽然停住步伐,視線落在不遠處廣告牌下,兩個男學生拉拉扯扯似乎在吵架,陡然矮個子的抓著書包砸上高個子的腦袋,高個子捂著頭連退兩步隨即怒起,一個推搡將矮個子翻在地上,矮個子摔得不輕,高個子露出後悔的表情想拉又猶豫,矮個子跳起身,抓起書包頭也不回的衝向馬路對面的車站。
「小心——」
數道驚呼齊聲響起,刺耳的剎車聲刮過耳膜,紛亂奔跑的人群,鮮紅的血……
蘇朝陽衝向馬路,倒在血泊中的男生昏迷不醒,司機手忙腳亂的找人藉手機打電話,林湛連忙撥打了120,蘇朝陽冷靜的出手給傷者止血,圍觀人群中上來兩個校友一起幫忙。大夥以最快的速度將傷者送去了醫院急救。
直到傷者進了急救室,穩下來的蘇朝陽才恍然發現高個子男生坐在身旁,跟個木頭人一樣不發一言。
「……」大概能猜到些情況,蘇朝陽沒有什麼話想說。
醫生匆匆出來:「誰是病人的家屬!病人現在馬上要做手術,請家屬簽字!」
「我……」高個子男生飛快站起身。
「你是病人家屬?」
「我是……他同學,朋友,好朋友……最好的朋友……」
「必須家屬簽字!」
高個男孩晃了晃,臉色蒼白:「那怎麼辦?」
蘇朝陽起身:「醫生,傷者家屬一時半會絕對趕不來。」
一名護士推開門:「醫生,病人醒了。」
醫生連忙進去,不一會手術開始。
高個子男孩懵懵懂懂的,汗如雨下。
蘇朝陽忍不住在旁邊說:「病人醒了可以自己簽字,現在手術在進行,我之前看了下傷勢,沒傷到頭和重要部位證明問題不大,衝擊力讓他昏迷是短暫情況。」
高個子男孩頹然跌坐在長椅上,揪著頭髮痛苦不言。
蘇朝陽可以走了他卻沒有走,林湛也沒有走。
兩人一直等到手術結束,醫生護士都離開了方才鬆口氣。
幫著一起將傷者推進了住院部病房,蘇朝陽這才知道床上的男孩叫余明澤,高個子的叫徐見,都是大四畢業生。
「謝謝你們,等我出院了請你們吃飯。」
「你好好養傷,拜拜。」多餘的蘇朝陽當然什麼都沒問,互相認識一番當即識趣的告辭。
再一次和林湛走向校外已是華燈初上,車水馬龍霓虹閃爍,喧囂繁華的大都市,形單影只的一個人是何其渺小。
「不用送我,車來了。」
蘇朝陽指指回家的七路公交車,林湛抓著書包的手緊了緊。
公交車到站停下,蘇朝陽順著人流擠上去已經沒有空位,站在靠窗的地方望著外面的車站,鶴立雞群的林湛朝著反方向走動……
不知道此時開口,他會不會上來一起走。
然車輛尚未啟動,背影已飄然遠去。
漫長的暑期,林湛很忙,他兼職了兩份工作,周一到周五白天咖啡廳上班,周六周日給一個初中生做家教,閒暇時沒有忘記鞏固自己的專業,忙得幾乎沒有喘息的時間。
蘇朝陽也很忙,他代替蘇達飛往梧桐市和老鄰居海市之間,將他們一手開辦起來的奶茶店擴散到了更多的地方忙完海市的事情,蘇朝陽直奔機場等著回家。
飛機晚點,蘇朝陽坐在椅子上不停打瞌睡,有些後悔買晚上的票,早知道還不如等第二天再走,根本沒什麼急切的事。
「我已經買了機票等著去梧桐市,我真的不想去……沒有用的,上次小落說的話讓我到現在都記憶猶新,那個孩子從小就很聰明,他肯定什麼都知道了。」
隔壁坐著的女人拿著手機低聲說話,蘇朝陽隨意瞥了眼,穿著時髦戴著墨鏡,看不出年齡。
「我是對不起他,但是我的確把他養大了,我已經管不住他……為什麼非要強留?你和你爸以前十幾年都沒怎麼過問小落,突然這樣讓我不得不多想。我當然為你考慮過……你……你願意和我結婚?」
女人的聲音越拔越高,蘇朝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我根本不是陳落的親媽,你願意娶我?」女人的眼淚從墨鏡下流淌而出,激動的喜極而泣。
蘇朝陽坐直了身體,陳落……
女人捂著嘴巴低泣,精緻的妝容因激動的笑容扯出了幾絲皺紋,明明看著年紀不小,說話卻有種少女的天真。
「我願意……我願意……我太高興了……我愛你……」
女人哭的眼淚鼻涕嘩啦,隔壁的蘇朝陽有點坐不下去了,莫名的聽著渾身冒雞皮疙瘩。
半個小時後終於到點,蘇朝陽和女人一前一後登機,那麼不巧又是隔壁。蘇朝陽不由慶幸飛機上不能打電話。
蓋上眼罩,蘇朝陽一路睡到梧桐機場。
梧桐市,晚上十點半。
蘇朝陽背包走出機場,搜尋出租的眼睛率先看見了從豪車裡下來的人……兩人四目相對。機場人來車往川流不息,瞬間對視的目光卻好似凝固靜止。
蘇朝陽腳步未停,目不斜視。
那人站在車門邊仿佛雕塑般,一動未動。
身後的女人激動的越過蘇朝陽衝上前:「小落!你來接我?媽媽好想你……」
媽媽……陳落的媽媽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蘇朝陽排隊繼續等車,有幾分焦躁。
激動的女人還在喋喋不休。
陳落拔腿要走。
「小落!我是媽媽啊,小落等等我……」清秀婦人悲痛欲絕的追趕陳落,腳下的高跟鞋根本不能阻攔她的速度。
聽到那聲媽媽,發條般停下步伐的陳落回頭,女人很快撲來抓住了他的手臂。
「小落,這麼長時間你居然一直不肯見我,想跟你聯繫一次太難了。你對媽媽太狠心。」
陳落一個眼刀直視女人,「我讓律師交給你的親子鑒定不要說看不懂。有事沒事別自稱媽媽,我沒搞錯的話陳女士你無兒無女,你自己忘記了嗎?十幾年前,醫生診斷你無法生育。」
女人聞言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好似眼前的陳落讓她感到無比的陌生和可怕,她心痛難忍,陳落的話一句一句跟刀子樣毫不留情的捅殺她。她親手養大的孩子,聰明伶俐,乖巧孝順的孩子,有天居然如此無情。
「小落……你這話是往媽媽心口上捅刀子啊!我知道不可能一輩子瞞著你真相,我不是你的生母,瞞著你是我不對。養育之恩我不求你報答,但是媽媽無法接受你的翻臉無情。我對你的感情不比其他母親差,你自己摸著良心想想,這麼多年我有哪一點對不起你?任誰來了我都敢問心無愧的說我是一個合格的母親,我對的起你,而你呢?我不求別的,我只求你跟我回去。」
機場的人流並不多,大多更是來去匆匆,但路過的仍然免不了好奇的看看熱鬧。大多聽了女人的話都皺起眉頭,覺得這女人倒霉,養育之恩大於天,沒想到這男孩長得人模狗樣的卻狼心狗肺。
人群中兩個身材健碩的男人悄無聲息的站到了能夠保護陳落的最佳位置。
陳落放下行李箱,雙眸死水無波的看著哭哭啼啼的可憐女人,曾經總是樸素的女人現下已穿上了彰顯氣質美貌和身份的得體名牌,精緻的妝容,恰到好處的首飾,精心打理的時尚髮型,乍一看,姿色出眾,風韻猶存。
「陳佳慧,你還記得當年病死在家門口的女瘋子嗎?」
哭哭啼啼的女人渾身震動,聲音戛然而止,眼神躲閃,滿面的逃避和恐懼,張嘴欲言,卻發不出聲音。
「媽媽,你應該慶幸我不是曾經的陳落。」陳落說的輕描淡寫,抽出手帕溫柔無比的蹲下身去擦拭女人臉上的淚水,一點點的將她狼狽的臉蛋擦得乾乾淨淨。陳佳慧卻渾身汗毛倒豎,抖如篩糠,陳落近在眼前的笑臉,體貼的舉動,一點一滴都讓她遍體生寒,那隻在她臉上輕輕拭淚的修長手指,恍惚間變成一把鋒利無雙的匕首,冰冷的寒光在她臉上游弋閃爍,翻手間便能刺透她的脖子。
裹著手帕的指尖落在女人鼓動的喉結處,忽然一頓,渾身緊繃精神恍惚的陳佳慧啊的一聲驚叫,身體驟然關不住閘,一瞬間,她臉面丟盡。
陳落嘲諷的輕哼,扔下價值不菲的手帕,轉身瀟灑地走進機場。
女人癱軟在地上,腦袋深深埋住,不敢抬頭見人。
只是本來柔弱哭泣的面孔,卻已經染上了深深的怨恨。
背對著機場的蘇朝陽紋絲不動,手掌不明所以的潮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