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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國師》第246章
☆、第246章

在嬴政又一次欲行不.軌的時候,徐福出聲說了個名字,便立即將風景煞了個乾乾淨淨。

「阿武。」徐福阻擋住了嬴政的手,「阿武人在何處?將他帶來,我答應了他一件事。」

「何事?」嬴政不悅地道。

「他被人用法子換了面相,我要幫他換回來。」

「換面相?世間竟有這樣驚奇的事?」嬴政收起了不悅,驚訝問道。他立即便明白過來,徐福爲何要幫對方了。二人相處這樣久的時間,嬴政哪會不知道徐福對這些疑難之事的興趣?

恐怕越是驚奇越是麻煩的東西,越能引得徐福動心。

既然隻是出自興緻,那便無所謂了。那阿武對於徐福來說,便如同珍奇玩意一樣,並沒有別的任何意義。

嬴政擡手撫了撫徐福的下巴,待到摸得滿足了,他方才道:「寡人這便令人將他帶出來,這幾日,他應當也吃了些苦,便算作是償還將你從鹹陽帶走的罪過了。」

「嗯。」徐福應了聲。此時他倒是想起來那絹布上,記載的另一個人了。

「宮中有一個叫田味的人?」

「不錯,此人心懷不.軌,自你從鹹陽失蹤後,寡人便將他囚.禁起來了。」嬴政的口吻極淡,就像是在說天氣分外晴朗一般。

「他如何心懷不.軌了?」徐福隻在絹布上看見,說那田味的面相有異,應當也是換來的,需細心審問。其它的便不知曉了。

「去歲蠟祭時,你挑選了王奉常接替你的位置,但是之後鹹陽卻大雨不絕,險些釀成災禍,田味便故意煽動他人,抹黑王柳。王柳乃你所選,屆時百姓心中若是有怨言,便也會怨及你。不過你極爲聰慧,之後將事情解決了乾淨。但田味並不死心,時時提醒你,說你洩露了太多的東西,能力將會消退,還會有災禍。之後你預測出有地動之事,寡人令全城的人都暫時遷到了城外,但等了幾日都沒等來地動。百姓們忍不住了,便要回城,那田味又抓著機會企圖散播抹黑你的話。」

徐福驚訝,「他竟是搞了這麽多幺蛾子出來?那你爲何遲遲不殺了他?」

嬴政無奈道:「是你讓寡人先留著他性命,以備後用的。」

徐福點了點頭。若是那田味的面相當真奇異,那說不定還真是他要求先留著性命的。

不過也幸好留下了,若是田味就此死去,那無辜被他奪走面相的人,便再也回不去了。

「地動那事,我預測錯了?」不過此刻徐福更關心這一點。他的本事算不上多麽高,但是這樣低級的錯誤,他應當不會犯才是。

嬴政搖頭道:「你沒錯,隻是你那段時間精神不大好,預測到地動以後,便以爲是鹹陽地動,你卻沒想到,是待你走後不久,燕國和楚國都發生了輕重不一的地動,燕國王宮都塌了不少。」

也正是出了地動的災禍,秦軍便一舉攻下了燕國,隻可惜讓燕王逃竄了。

考慮到徐福的記憶並未恢復,這些事與徐福說了,他多半也沒什麽感覺,於是嬴政便沒向徐福提起。

徐福點點頭,「不是預測錯就好。」

「之後寡人將這個消息公佈了出去,百姓們不僅沒有懷疑你的本事,反而對你更加敬畏和信任了。他們都道,阿福,你是上天派來襄助寡人的。」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嬴政又湊到了徐福的耳畔,他將徐福摟得緊緊的,頗有點故意展露深情一面的味道。

嬴政的表演並沒有進行太久。

有內侍進入殿中,道:「王上,人已經帶出來了。」

嬴政抓著徐福的手,將他帶了起來,「走吧,寡人隨你一同去瞧一瞧。」

在這殿中處理阿武和田味二人終究不大合適,所以嬴政另擇了一處。

在選擇先去看誰的時候,徐福選擇了田味,「阿武那處,便勞煩你派個侍醫過去瞧一瞧了。」徐福覺得稱呼嬴政爲「秦王」,似乎顯得太過生硬了,但若是叫「阿政」,那豈不是顯得他很想要嬴政吻他?於是徐福乾脆省略掉了稱呼。

嬴政看穿了徐福的心思,卻並未說破,他笑意盈盈地應道:「好。」

侍醫被派往阿武那邊的時候,徐福也走進了面前的大殿。

田味坐在殿中的地面上,四周把守著守衛。

許是聽見了腳步聲,田味便立即轉過了頭,當見到徐福和嬴政並肩而來的時候,田味還著實愣了愣,他站起來身來,整理好了臉上的表情,道:「沒想到庶長竟然歸來了。見過王上,見過庶長。」田味此時並不畏懼,他還不知道,一旦徐福解決掉換臉的事,那便意味著徐福將對他失去興緻。田味不會知道,一直維繫著他性命的都是徐福的興緻,沒了徐福的興緻,他丟命也就很快了。

徐福當然不會在這人跟前暴露自己失憶的事,所以他冷漠地看著田味,一句話也沒說。

田味瘦了些,眼底佈著淺淺的血絲,那身風度終究還是在囚.禁的過程中折了不少。

見徐福打量他,田味心底升起了些尷尬,還有些懊惱和羞恥,他非常不願意被徐福瞧見自己這般模樣,爲了扳回一層,田味整了整身上的衣袍,看向嬴政道:「此次庶長失蹤,王上心中一定擔憂極了吧?」

嬴政看著田味的目光,是與徐福如出一轍的淡漠。

「聰明人要知道說聰明話。」嬴政沒有回答他的話,卻是警告了田味。若是田味說了什麽過火的話,那便會遭到懲罰了。

但田味並不自知啊!他不知道自己即將要失去價值了啊!所以他此刻還分外淡定,裝模作樣地對嬴政道:「田味知曉王上心中是擔憂的。庶長不過失蹤幾月,王上便覺得難以忍受了,那日後天人兩隔時,王上又該是如何悲痛呢?王上能接受庶長離您而去嗎?」田味的語氣越來越急,他是想借此調動起嬴政的情緒。

但他實在太小看嬴政了,這一招用在別人的身上肯定是有用的,但是用在嬴政的身上,卻是絕對無用的。

「王上,您現在對長生不老,還是絲毫沒有動心嗎?」田味嘴角勾起,緩緩露出了一個笑容。

徐福心頭不屑。

哪有什麽長生不老?不過都是用來騙人的罷了。

若是當真能長生不老,那大自然還要不要進行循環往復的過程了?

不過心頭不屑歸不屑,此時徐福卻是藉著和嬴政交握的手掌,曲起手指撓了撓他的掌心,嬴政會意,淡淡道:「你總是與寡人說起長生不老,但寡人卻瞧你那些藥,都不過是用來唬人的,你知曉欺騙寡人是何下場嗎?」

田味的目光中飛速地掠過慌亂之色。

徐福估摸著他以前應當做過不少坑蒙拐騙的事,不然他的心理素質怎麽能這樣強呢?哪怕是被嬴政如此說,田味也很快穩住了,笑道:「王上有所不知,那些丹藥都是給凡人吃的,而您是一國之君,當然不是吃這些丹藥了。」

嬴政面上閃現厲色,「怎麽?其他人也能同寡人一樣長生不老嗎?」

田味立即又編道:「怎會呢?那些凡人就算吃了丹藥,也還要經過一個漫長的時期,才知曉能不能長生不老,但凡人沒有仙骨,也沒有靈氣,更沒有您這樣的命格氣運,您能成仙長生不老,他們卻很少能達到。」

「那你便說一說,寡人又該如何吧。」

田味小幅度地放鬆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徐福,道:「這些話隻能與王上一人說。」

徐福看見了他臉上的笑容。田味對此刻很滿意,他以爲自己就快要成功了。

徐福心中覺得好笑極了,不過這種和嬴政聯手糊弄對方的感覺,倒是不錯。徐福收起思緒,冷冷地看了田味一眼,轉頭大步出去了,瞧上去就像是心中不快了一樣。

田味見狀更得意了。

徐君房做不到的,他卻能做到,徐君房此時心中一定很難受吧?

其實這一頭,徐福看似走出了宮殿,而實際上,他卻被內侍引著走了另一條通道,再度進到了殿中,最後躲在了一個隱蔽的地方,以確保能聽清田味在說什麽。

田味就算再會演戲,但難免會有得意忘形的時候,此刻,他就有些得意忘形了,他看著嬴政的時候,有些激動,手都控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徐福從背後看去,便看得更加明顯了。

田味這時開口了……

徐福屏了屏呼吸,終於來了……

「要成仙,需要靈氣和命格氣運,後者,您已有了,而前者,您卻沒有。因而便要向上天借靈氣。王上的血乃是至寶,王上若是用血置於祭祀的鼎中,擺在寢宮之中,那便能求得上天賜下靈氣來。」

「就如此?」

「不錯。」

取血?放在祭祀的鼎中?瞎扯也不是這樣的!

這是何等邪門的玩意兒!

徐福本能地覺得不大好。

嬴政此時不悅地問道:「成仙若是這般簡單?那豈不是人人都能成仙?你果然是在胡說來糊弄寡人。來人……」

田味急了,忙道:「王上不要心急,這之後還有個步驟。」

「那方才爲何不說?」

「隻是這個步驟,是需要我來做的。我要用將王上的血和頭髮縫入絹布中,用絹布製作人形,形成寶器。我將此物隨身攜帶,再日日求告上天,上天不僅會賜予靈氣,還會先行記下王上姓名,待到日後成仙時,王上便比旁人要少去不少麻煩。」田味說得真摯誠懇。

而徐福卻是極爲無語。

若他沒猜錯,這是田味打算誆騙嬴政,想要將嬴政的面相換走了。徐福實在沒見過這樣膽大包天的人,連秦始皇的面相都敢肖想!

既然田味都已經說得差不多了,那也就不需要再聽他說些廢話了,徐福直接走了出去。徐福並沒有隱藏自己的腳步聲,自然就被田味聽見了,田味被嚇了一跳轉過身來,就見到了徐福的臉,田味微微變了臉色。

爲什麽他不敢讓徐福也在這裏聽,都因爲那換面相的法子,全來自徐福的手劄,田味知曉這一點,他當然不敢讓徐福聽。

「拿換面相之法,來誆騙秦王,田味,你的膽子不小。」徐福淡淡道。

「你、你胡說什麽?」田味面現怒色,都到這時候了,田味都並不認錯。

演技還是不錯的。徐福暗暗道。

「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我現在便能尋個人來試驗。」

田味緊緊抿住了唇,半晌才道:「庶長何必這樣污衊我?庶長若是瞧不慣我,怕也要先看看王上的意思,我這長生不老之法是獻給王上的,王上還未說信與不信,你便先開口了,又是何居心?」其實田味此時的反應就已經說明問題了,他被徐福搞得實在有些措手不及了。

嬴政在此時插聲道:「寡人自是不信的。」

田味陡然就僵住了。

他說了這麽多?

哪怕是在徐君房失蹤之後,他也試圖日日以長生不老來打動嬴政,但此時,秦王卻依然不信他?

田味氣得咬牙,但眼下又不允許他咬牙,所以他也就隻能生生憋著那一腔的憤恨了。

田味被嬴政幾個字就堵得說不出話來,徐福心底還莫名覺得暢快無比。「你好大的野心啊,田味,你竟是連秦王的面相都敢肖想!你想做什麽?你想要當秦國的國君嗎?」徐福厲聲責問道,田味被他陡然爆發出的氣勢所懾,不由得往後退了退。

田味還要狡辯,此時嬴政卻又開口了,「田味心有不軌,處死刑。」說這句話的時候,嬴政是面無表情的。田味當然知道嬴政是真的心狠手辣,說一不二的人物。田味驚了,也慌了。

徐福想的倒不是血腥,而是……

秦始皇殺一個誆騙他的人,竟然這樣輕易?

誰知徐福才剛想到這一點呢,就又聽嬴政道:「將田味綁在木輪之上,其下置釘闆,搖動木輪,令田味隨木輪滾動過釘闆。」

徐福:……

好吧,這才應該是秦始皇的作風。

但是對於這樣的懲罰,徐福心底竟然莫名還覺得有點爽。

田味早已經被嬴政的描述嚇得驚恐不已了,他裝得再好,但都抵不過內心對死亡的恐懼。

「王上……我當真沒有欺騙您!我怎麽敢?我……」

「拖下去。」嬴政淡淡道。

田味沒想到,不過在徐福三言兩語間,自己竟然就被這樣輕易處置了。他心中不忿至極,又驚恐至極,兩種情緒交雜在一起,讓田味心底隱藏了許久的猙獰的欲.望顯露了出來,他粗粗地喘了兩口氣,忍不住發洩出了聲,「憑什麽呢?憑什麽有人生來就能擁有權勢地位,就能擁有一個好的命格!而有的人卻隻能被爛命困在裏頭,一輩子就這樣渾噩下去!我是想要,你說得沒錯,我想要秦王的權勢!想要秦王的地位!我還想擁有你……」

「這一切美好的東西,都應當屬於我!」

人心底的欲.望就宛如一隻猛獸,有的人能克制住猛獸,有的人卻被猛獸吞噬了。

田味就是後一種人。他偽裝了那麽久的東西,卻隻需要輕鬆動一動手指就能戳破,一旦他的偽裝被戳破,田味便會回到過去的自卑之中,這令他難以忍受,幾乎是立即就現出了本性來。

早在田味說到想要擁有徐福的時候,嬴政臉上的表情就立即垮下來了,他看向田味的目光冰冷又銳利,彷彿恨不得就這樣將田味整個都剖開。

田味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卻聽嬴政又道:「將他綁上木輪滾釘闆的時候,記得每轉一圈,便割下他一塊肉來。」

嬴政的口吻還是極爲平淡,但田味卻幾乎快被嚇尿了。

他難以想像那一刻的到來。

他原以爲自己就將取得勝利了!但現在事實是,他不僅沒有勝利,沒有了未來,他還將忍受這樣的折磨,在巨大的折磨中死去。不,不行……

田味知道此時演戲也沒有用了,他忙轉頭看向徐福,「不,你不能殺了我!徐君房,我說的都是真的,你當真有災禍!你的能力在削減你感覺不到嗎?現在你需要我!隻有我才能幫你!王上,難道你不爲他著想了嗎?我死了,庶長的災禍又該怎麽度過?一旦他的能力全失,秦國蔔筮又能依靠誰?王上,你忘了嗎?上次地動的預測,他便預測錯了啊!」

田味言語混亂,情緒緊繃到了極點,他因爲激動和驚恐而顫抖著,雙眼死死地盯著徐福,求生欲.望在他的體內節節攀升。

無意間對上田味那雙猩紅的眼,徐福頓覺一陣不適,於是忙移開了視線,冷聲道:「你說災禍嗎?你算得可不準,難道你看不出來,我身上的災禍早已經經歷過了嗎?」

田味呆了呆,「什、什麽?」

嬴政冷笑:「這點微末本事,也敢與庶長並論?」這句話當然令田味不服氣,但是嬴政和徐福都未將他的話放在眼中,他還能說什麽?他還能說什麽才能救自己的命?

田味不甘心地道:「若是秦王肯信我,我又怎麽會的落到這樣的地步?」

嬴政正要說話,卻被徐福搶了先,「大約是因爲你長得醜吧。」

田味被哽住了,看著徐福,眼底燃燒著怒氣,但他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長得比我醜,自然他就不信你而信我了。」有本事你便也去給秦王做男寵啊。徐福在心中暗暗道。

田味被氣得夠嗆,但他還是要活命啊。

於是他出聲道:「庶長難道不想知道,被我換了面相的人是誰嗎?庶長難道不想知道,面相究竟如何換嗎?」

這話一出,便相當於是默認他的確給人換了面相了。田味知道,自己的路已經被堵死了。但是如果不交代出來,他或許馬上就死了,現在倒是還能作爲憑藉來威脅徐福。

這次輪到徐福想說話,結果卻被嬴政打斷了。

嬴政道:「那有什麽關係?你死了,那人找不找到,有何所謂?那人與寡人,與庶長可是半點關係也無。其次,換面相的法子,庶長想要知道,也是容易得很。」

田味心中一驚,難道徐君房知道自己用的換面相的法子,就是他手劄中記載的那樣了嗎?

徐福這才出聲道:「很可惜啊,看來你是沒有價值令我們留住你了。」

「不!不……」田味嘶叫出聲,腦子飛快地轉動著,他拚命地想著,他能有什麽東西可以拿出來,以挽回現在的局面。

「庶長……庶長,你有手劄落在外,上面記載了許多東西,其中便包括了換面相之術,您……不想找回來嗎?」

「看來你那換面相之術,還是從我這裏偷去的,果然你方才也是在誆騙我。」徐福的面色冷了冷,道:「王上,還是將此人拖下去吧。」

嬴政點頭,守衛湧上去,不容分說地將田味押了出去,田味的臉生生漲成了豬肝色,他拚命掙紮嘶叫求饒,最後卻隻是被堵住了嘴。他眼看著徐福和嬴政距離他越來越遠,眼角都快瞪得生生裂開,模樣像極了那地獄裏出來的惡鬼。

「他竟敢偷你的手劄?」嬴政面含怒色。

「不是他偷的,是別人偷了之後,便將我的手劄流傳開了。」徐福沉聲道,「這是個大麻煩,換面相雖難,但隻要豁得出去便能換。

「去見阿武。」徐福道,「田味還不能這樣快死,再關幾天,我要從他口中問些東西。」

嬴政點頭,攬住徐福的肩,「這一點,寡人早就想到了。」

徐福放鬆下來,一時間倒是忘記了,嬴政就這樣攬著他,帶他進另一處地方去見阿武了。

徐福進去的時候,阿武正躺在地上,守衛見嬴政進來,忙道:「王上,侍醫方才已經來瞧過了。」

「可有大礙?」問話的是嬴政。他當然不會留給徐福出言關心別的男人的機會。

「就是餓暈了。」那守衛笑道。

話音剛落,躺在不遠處的阿武就動了動,徐福便立即拔腿上前了,他看著阿武緩緩睜開了雙眼。

阿武最先注意到的並不是徐福,而是徐福身後的嬴政,嬴政身上的氣勢太強,令阿武不得不注意到了他,這一眼,便讓阿武臉色微微變了,他從嬴政的身上感覺到了極強的壓迫感。

「你……」阿武坐起來,在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時候,他本能地往後挪了挪。

「你能傳信回家嗎?」徐福問道。

「什麽?」阿武一怔,全然沒懂徐福的意思。怎麽好好的,突然提起了這樣的話。

「我知道你的面相是如何換掉的了。當初你得了重病險些死掉的時候,那方士是否送了你們家一件寶器?」

「寶器?」阿武有些茫然,「這……我並不知曉。」

「那你就寫信回去詢問,讓他們回想一下,當初方士是不是給了他們一隻祭祀用的鼎,鼎中取了你的鮮血融之,還令你的家人,日日都要以果子和香供著它。當然,貢品具體是什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日日供著它。而且這隻鼎,放在你家宅中,極爲重要的位置,可是如此?」

阿武卻是在此時回轉了些記憶,他嗓音乾澀地道:「我……我記起來了……我醒來後,我母親變得極爲怪異,每日總要神秘地拿著香和食物進一間屋子,那屋子是我以前睡過的,但是從我大病後,家裏人便說屋子裏不乾淨,染了晦氣,便將我挪到另外的地方去了。」

「那鼎在用過特殊的秘法之後,便能借走你的氣運和命格。若隻是借走那也不算什麽。隻要借來那人,在身上也佩戴個改造後的寶器,那便能將借過來的氣運命格都留在他的身上,這樣循環流轉。漸漸的,你受到影響,面相逐步改變,再不久,你們就徹底轉換了面相。」徐福冷聲道,「那鼎恐怕還不止這樣的作用,若是那鼎是古時用來祭祀亡人的,那麽不僅會改變你的面相,甚至還會在累年逐月之下,改變你們全家的氣運。」

阿武已經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他越聽越驚訝,最後隻徒勞地張了張嘴,道:「我要殺了他。」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王河。

王河的手段實在陰損,阿武如何能不恨?他此時語氣看似平穩,但其中隱藏了多少殺意,他自己清楚得很。他幾乎將王河恨到了骨子裏。

嬴政在旁邊吩咐道:「取絹布、炭筆來。」

內侍應了聲「諾」,然後便去將東西取了來,小心擺在阿武的跟前。

徐福又補充道:「若是一旦發現此物,務必令他們直接將那鼎毀個乾淨。你們城外可有山?」

「有……」但是這次阿武又不解了。這山又怎麽了?

「若是有山,那便讓你家人,尋處高些的山峰,越高越好,隨意拾塊石頭回去,擺在原本那鼎的位置上。那鼎本就是陰邪的東西,儘管毀去,但必然還有殘留之物,這時若不消除,還會釀成麻煩。」這時又沒有什麽門神尉遲恭,更沒有關公,連佛像觀音玉都沒有。那便隻有就地取材了。

「山石性沉穩溫和,又是最接近天的部分。」雖然顯得很扯淡,但的確是有這樣的寓意,「那山石便會富有靈氣,擱置在放鼎的地方,會鎮住宅子,邪祟不得侵,並且逐漸驅散那鼎殘留下來的影響。」

阿武連連點頭,絲毫不質疑徐福的話,提筆便開始寫了。

或許是許久都未敢與家中人聯繫過的原因,阿武還斟酌了好一會兒。

待到寫完之後,內侍便收了過去。

阿武從脖子上取下一根赤色的線,「這是幼年時我家人拴在我身上的線。」

徐福瞥了一眼。啊,有點寒酸。

不過阿武卻看著那線頗爲懷念,「我們那處,出生後,每年都會拴上這樣的紅線。」

提前幫忙牽姻緣?

然而阿武口中說的卻是,「此物都是表示家中人的祝願的,隻是我少年時離家,已許多年沒更換過了,我家人應當是認得的。」

徐福隻想到了,這根線該是多久沒洗過了?

不過也正是這麽久不換,那顯得老舊的線才更獨特吧,保管他家中人定然一眼就能認出。

內侍接過了線,跟絹布包裹在了一起。

嬴政立即便尋來人,讓他們到楚國去送信了。

阿武低聲道:「先生曾說,待我到了鹹陽後,便向外公佈我綁架不成,在秦國被處死的消息的。這……這是否要往後延一延?」

「嗯,往後延一延吧。」免得他家人驟然聽聞他死了的消息,哪裏還有什麽心思去毀那鼎?

「換面相你還得再等上一等了,那鼎必須要先毀掉才行。」

「無事。」此時阿武反倒異常的平靜了。那麽多年都等過來了,還在乎這一時半會兒嗎?

嬴政見徐福已經說得差不多了,便直接攬著徐福出去了。Θ思Θ兔Θ網Θ

阿武看著他們的背影,目光閃了閃。待到面相換回之後,他便將家中人都從楚國接到秦國來吧。如今他已經親眼見到了秦王的模樣,他不可否認,秦王比楚王更爲懾人,何況攻下那麽幾國的秦王還這般年輕,他還有充足的精力,可以等待著攻滅楚國的那一天。不管那一天什麽時候到來,阿武都要爲家人早做打算。

前半生他是漂泊過來的,他的家人也是擔驚受怕過來的,他們後半輩子總該尋個安穩地方,過一過平凡的生活都極好。

阿武攤開倒了下去。

那相處許久的徐先生,此事之後怕是不會再見了,驟然一想,阿武倒覺得還有些不捨。

……

嬴政不知有人在背後惦記著他的徐福,他陪著徐福處理完了事,回去之後,便輪到徐福陪著他做事了。

徐福靠在嬴政跟前,都是渾身僵硬的。他擔心嬴政對他動手動腳,但是直到嬴政最後處理完事務,都沒有再做什麽。

徐福:……

等入了夜後,嬴政也是難得老實了起來,隻不過他依舊摟住了徐福的腰身,隨後眼一閉,便就這樣睡過去了。

徐福擡頭打量了一下嬴政的面孔,他的眉間的紋路變得有些深了,大約是這段時間沒休息好吧。

……腎虧了。

徐福在心底下了定語,然後才閉上了眼,也漸漸入了夢。

當然,在他閉上眼之後,他就沒有看見嬴政睜開了眼,嬴政的手托著徐福的後腦勺,他將徐福往自己的方向帶了帶,注視著徐福的時候,眸光深深。

接下來幾日,嬴政除了偶爾調戲徐福一番,但是真正將他推倒的次數變得少了。

徐福臉上的表情更面癱了,他完全不知道,爲什麽自己還會爲這種事而鬆一口氣。

幾日後,有人來報,說田味瘦了許多,如今已然看不出過去半點風姿了,說不準離瘋癲的臨界點也不遠了。

徐福當然不希望他現在就瘋,起碼要等田味口中的東西都問出來了,才讓他瘋。

「看來是到我們過去瞧一瞧的時候了。」嬴政撫了撫徐福的頭髮,漫不經心地道。

「嗯。」徐福不太適應地扭了扭頭。

嬴政的手滑落了下去,他卻笑了笑,看著徐福道:「阿福真可愛。」

徐福:「……」好、好肉麻。

嬴政的噁心隻是一瞬間,他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田味被帶到了他們的跟前。

田味那一身酷似徐福風格的白衣,早已經被染成不知道什麽顏色了,他垂著頭,無力地坐在地上,髮絲散亂,發出神經質般的喘息聲,令人厭惡。

徐福覺得,田味原本或許就該是這般模樣的吧。

「田味。」徐福出聲道。

田味的身子僵了僵,但卻沒有擡起頭。

他在徐福面前,已經什麽都丟掉了,面子裏子都沒了。他陷入了極度的憤恨和厭棄之中,他的腦子裏還時時都縈繞著恐懼,在這些情緒的交織之下,田味幾乎將自己逼入了瘋魔的境地。

不過麽,他現在還是沒有那樣快就瘋掉。

「很早之前便有人想求我爲他換面相,但那時我未答應,因爲我知曉,換面相不僅艱難,而且風險極大。」

田味輕嗤一聲,沒有擡起頭來,也沒有說話。在他看來,換面相就是一種捷徑,一種可以快速擁有曾經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的捷徑。

哪裏來的風險呢?如果沒有徐君房發現了他,那麽他便一輩子也沒有風險。

「你隻說我身上有災禍,那你可知你身上的災禍?」徐福又道。

田味的身體再度僵了僵,他的理智提醒著他萬萬不要相信對方的話,但是他也深知對方的本事,的確很出色。

「換面相是要拿最寶貴的東西來換的,就算我不識破你,你也活不了幾年了,逆天改命,是會受罰的。」

「胡說!」田味忍不住罵道,「我曾見過一人,他本就快死了,但他卻靠著換了面相,反而延長了壽命……」

「換來的終究不是他的,他苟活幾年,享用了他人的命格,他到時候丟的不僅僅是命!他會受盡折磨而死,死前還會家財散盡,所有的黴運都會集中在這一刻爆發出來。他連死都是不得好死。」

什麽事都是很公平的,徐福向來相信這一點。

他得了窺探天機的能力,所以壽數不會長。

而田味等人做下極惡之事,他們自然是不得好死。

田味表現得有些激動,「我不信,不可能!」

「當初給你換面相的那個方士沒告訴你吧?」徐福冷聲道。

「什麽方士?」

「還想裝傻?就是那方士教了你此法,但你可知道,那方士連自己的面相都不敢輕易換!你倒好,將你自己渾身上下,全都換了一通,除了你那骯髒的內裏,和惹人厭惡的醜陋殼子,還有什麽東西是屬於你的?」徐福的聲音陡然拔高,厲聲責問道。

田味劇烈地顫抖著,「你、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當然是瞎扯的。

徐福隻是從絹布上的日記裏得知還有個方士韓終的存在,但他又沒見那韓終,韓終換沒換面相,當然就是他胡謅的了。

「他隻是想用你們來達成他的目的罷了。」徐福冷聲道,「你知道有多少人都被他騙去換了面相嗎?這些人,都是他的棋子,都是他踩著往上走的墊腳石。」

這句話激怒了田味,田味發狂地大叫了起來,「不!不可能……他明明說,隻要……隻要換了面相,想要做富貴人,還是人上人,都可以!隻要你能遇見一個好面相的人……爲此我特意潛心修習了許久的面相……終於被我碰見了一個……」田味急急地喘了兩口氣,「我的將來應當是極爲出色的!何況,他爲何要拿我們來當棋子?」

「我們」嗎?

看來他們的確都是出自一個人之手。

「原因爲何,你們應該清楚啊。」徐福輕飄飄地說。

田味陷入了怔忡之中,「我……我知道……他,他要做什麽……他想成仙。」田味突然擡起頭來,森寒又瘋狂的目光透過散亂的發絲,直直看向了徐福,「我知道,他想要你……」

嬴政聞言,立即不悅地擰起了眉。

「他想成仙?」徐福覺得自己聽了一個笑話。

還真有人對成仙唸唸不忘啊。

「我的手劄在哪裏?」

「我……我手抄了一份,在、在院子裏……」田味喃喃道。

手抄一份?徐福真差點沒給氣死。

那樣一份手劄,就這麽被人給「分享」出去了?

徐福自己的性格是喜歡研究奇怪的玩意兒,從來不會計較好壞,他也有記錄下來的習慣。隻是,壞的東西他不會使用,但難保其他人不會使用。

若是失憶前的他也有這樣的習慣,那豈不是相當於流出去了許多的□□?誰知道這些東西還會釀出多少禍事?

看王河和田味瘋狂的模樣,就能知曉,欲.望可以將一個人變得瘋狂,少有人能阻擋住這樣大的誘.惑。

嬴政馬上讓人去搜尋了。

「被你換走面相的人是誰?」

「他……他姓甘,是甘、甘茂之孫。其它的,我、我便當真不知曉了。」

甘?徐福莫名覺得有些熟悉,但他並沒有馬上糾結此人究竟是誰,而是問了最後一個問題,「那個方士在何處?」

「我不知道。」田味啞聲道。

「你怎麽會不知道?他一定留給了你聯繫的方式。」在徐福看來,田味等人就是韓終的試驗品,韓終爲了好好觀察他們,當然會想辦法一直和他們保持聯繫。

失去了記憶的徐福,此時全然不知道韓終在之前就被他給搞死了。

「我……他……他說讓我有事與他傳信就是……」

「讓他寫下來。」嬴政道。

內侍遞上絹布炭筆,田味匍匐著身子,顫巍巍地寫了上去。

「好了。」徐福看了一眼絹布上的地址,此時又有宮人送來了搜尋到的手劄。

嬴政在旁會意,出聲道:「帶他下去吧。」

田味劇烈地顫抖了起來,「不、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白瞎了他那副模樣。」徐福看著田味被拖走的模樣,皺了皺眉。

「寡人知曉那被他換了面相的人是誰。」

「誰?」

「甘茂在朝中官拜將軍,他有一孫名甘羅,寡人早就聽聞他極爲聰慧,素有天才之名,後頭他拜在了呂不韋的門下。不過沒多久便夭亡了。」

徐福怔了怔。

甘羅?他隱約記得現代不是有部電視劇,寫的便是這位神童甘羅嗎?

這般傳奇人物,卻被那田味奪走了氣運命格,也難怪在這般改變之下,田味瞧上去能那般迷惑人。

不過既然那甘羅已亡,田味留著也就沒用了。

不消徐福多說,嬴政此時也已經和他想到一處去了,「寡人這便吩咐人去處置了此事。」

徐福點點頭,從內侍手中抽走了抄的那份手劄。

他打開了手劄。

啊……田味這一手字啊,實在慘不忍睹啊……

徐福艱難地辨認了起來,手劄或許是很早以前抄的了,上面有些字本就寫得醜,再模糊一些過後,便更難辨認了。嬴政回到徐福身邊,低頭跟著看了一眼手劄,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可會覺得傷眼睛?」

「……還好。」徐福的專業知識擺在那裏,連蒙帶猜也能瞧出來了。不過越看,徐福便越覺得,失憶前的他簡直是個天才!上面有些東西分外有趣。

也不知道那個方士將手劄拿到手之後,會如何使用?有些東西,並不適合擴散出去。

「你能替我尋一個人嗎?」

「何人?」嬴政面上的興緻倒是多了些。他很享受被徐福求助的感覺。

「韓終。」

嬴政輕嘆了一口氣,擡手撫了撫徐福的頭頂,徐福想躲還沒能躲過,就聽見嬴政在他耳邊輕飄飄地道:「韓終啊,早在趙國的時候,便被你弄死了啊。」

徐福:「……」

他已經做好面對更棘手的敵人的準備了,結果這個敵人早就被他弄死了?

徐福頓時有種大反派被當做小嘍囉,稀裏糊塗搞死了一點尊嚴也沒有的感覺。

「那……那倒是好事。」好半天徐福才回過神來。

徐福低頭又掃了一眼手中的手劄,「我要開始準備爲阿武換回面相了。」

嬴政的手不動聲色地搭在了徐福的腰間,他道:「那田味實在太恐怖了些,他是想要寡人的面相嗎?不知還有沒有他這樣的人,也盯著寡人的氣運和命格。」

徐福想也不想,便道:「無須憂心,有我在。」

徐福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嬴政滿足地聽到了他想聽的話,他臉上的表情愉悅了起來。

徐福全然沒反應過來嬴政的那點小心思。

「寡人心中還有些難安,阿福便不要先去瞧那阿武了,他的信還沒這樣快送到呢。你先陪寡人回去休息吧。」

心中難安?

徐福轉頭瞥了一眼嬴政,嬴政還能向他釋放溫柔的眸光。

這不是異常的平靜嗎?哪裏能瞧出來不安了?堂堂始皇帝,會因爲這點小事而不安?

徐福殘忍地拒絕了他。

但是嬴政伸手直接將徐福抱了起來,「你也累了,寡人帶你回去休息。」

被迫移動位置的徐福:……

那日之後,秦國之中便再無田味此人了。沒有誰人記得他。這大概也正是之前他費力抹黑徐福的原因。畢竟不管他再如何出色,他來到鹹陽都始終籠在徐福的光環之下。

城中百姓早已不是當年,會因爲蠟祭而隨意遷怒徐福的百姓了,他們早已成爲了徐福最忠誠的粉絲,他們對徐福的信任與日俱增。上次地動的時候,便是最好的證明。

田味若是知曉他死了之後,如此淒涼,怕是隻會氣得再死一次。

此時,入了冬,鹹陽飄起了小雪。

徐福坐在桌案前,一邊翻看書簡,一邊暖融融地吃著食物,偶爾擡起頭,便能瞥見外面美麗的雪景。

嬴政站在殿門口,盯著他瞧了許久。

不管失憶前還是失憶後,阿福的習慣倒是都未曾更改過。嬴政抿唇一笑,走上前去,擁住徐福的肩,道:「雖然你的記憶沒能恢復,但今歲的蠟祭,還需要你去主持。」

「蠟祭?」徐福之前才從嬴政口中聽見過這個詞,「蠟祭不是有個奉常去主持嗎?」

「上次他經驗不足,鬧了些麻煩出來。正好,前幾個月你又從鹹陽失蹤了,鹹陽百姓都分外憂心你的安危,如今你平安歸來,主持蠟祭,便也是令百姓們放心的一種途徑了。」

徐福想到了他剛入城時,那些百姓望著他時激動的目光。

他其實並不大能理解古代近乎盲目和極度忠誠的崇拜,但是不可否認,當這些崇敬他的百姓需要他時,那他就上好了。

「蠟祭是什麽模樣的?」徐福低聲問道。

嬴政從背後環住了他,聲音低沉緩慢地和他講了起來。

漸漸的,徐福倒是習慣這樣的姿勢了,待窗外的雪花飄進來落在徐福的臉龐上,徐福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他才猛地發覺。

欸?他似乎越發習慣這秦王對他的親暱姿態了?

嬴政忍不住埋在了徐福的發間,將他抱得緊緊的。

徐福動了動唇,「……阿、阿政,你怎了?」

嬴政擡起頭來,猛地將徐福推倒下去,重重吻了一下徐福的唇。

徐福:「……」他就不應該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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