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燕王卻是突然笑了起來,目光晦暗不明地看著徐福,「國師可是誤解寡人的意思了,姬丹無論如何都是寡人之子,寡人怎麽會殺了他?」燕王整了整臉色,沉聲道:「不如將姬丹送到秦國爲質吧。」
徐福看了燕王好幾眼,確認他是當真沒有開玩笑,這才出聲道:「……如此,燕王捨得?」 思 兔 網
燕王笑笑,沉聲道:「寡人爲何不捨?」他面上閃過悵惘之色,「寡人如此,也是爲了保住姬丹的性命,隻要等到燕國氣運越發昌盛了,寡人自然便會將他從秦國接回來。」
這話可就實在偽善了些。
秦國哪裏是說去就去,說走就能走的地方?姬丹這一去,便等同被放棄了。燕王何必還在自己跟前苦作姿態?惡事做完,還要裝一裝逼不得已,寡人隻是做出了最好的選擇……
「燕王若能捨得,那便是再好不過,隻可惜了公子……」徐福面無表情地說著嘆惋的話。
燕王早就習慣了他這模樣,因而也並不覺得驚奇,他輕嘆一聲,「倒是便宜那秦王了……」
徐福暗暗皺眉。便宜嬴政什麽?送個姬丹過去,那都是給嬴政添麻煩的!哪裏得了便宜了?
「姬丹一走,國師宿於何處呢?」燕王低聲問,瞧他的模樣,倒像是希望徐福住進王宮。但徐福不管住在哪裏,都不會想要住在王宮。
「到姬丹走時,我便到公子丘府上吧。」
聽徐福突然提起公子丘,燕王面上閃過驚訝之色,不過隨後他就笑了起來,「好,待姬丹離去,你隻管住到子丘府上去就是。」燕王面上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長,徐福知道他想到何處去了,他定然是以爲自己瞧上公子丘了,徐福並不打算解釋。他猜測這個時候燕王心底肯定安心多了。
能留得死心塌地在燕國爲他效力,犧牲一個並不算出色的兒子算什麽。
公子丘看似在燕王處受寵,但實際上,連姬丹都能被燕王說丟棄就丟棄,更遑逞他呢?
見徐福對自己的決定都沒有異議,燕王就安心多了,他彷彿已經見到姬丹離去後,他氣運回升的場面了。燕國的未來定然是一片坦途……秦國算什麽?終有一日,他要將嬴政那小兒踩在腳下。
燕王看向徐福的目光越發熱切,他就這樣盯著徐福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揮手叫來了內侍。
內侍進門來,恭敬地引著徐福出去了。
剛出了殿門,遠遠的就見一女子緩步而來,容貌雖算不得多麽出色,但她的打扮卻極爲華貴。女子往徐福的方向瞥了一眼,帶著幾分冰冷和厭憎。
一旁的內侍低聲道:「那是王後。」
也就是姬丹的母親了?
徐福並未將對方憎惡的目光放在心上,從徐福在燕國混得風生水起的時候,就已經不少人在暗地裏憎惡他了,但是那又如何?他過得好就夠了,哪會去管人家都如何看他呢?哪怕他們將他當成奸佞也不值得他去關心啊。
哦,自己坑了姬丹,燕國王後憎惡自己倒也沒錯。徐福淡定地與王後擦肩而過。
見徐福的步子頓都不頓一下,彷彿視自己爲無物,燕王後的臉色極爲難看,她轉過身來,想要喝止住徐福,她身旁的宮人連忙伸手去拉她,口中低聲勸慰地叫道:「王後……」
如今國師在燕國地位卓然,就算身爲王後,怕也是不能惹的。
燕王後自然也知道這一點,但越是知道,她心中的不忿才更多,她看著徐福離去,心中冷哼一聲,道:「日後,我必然讓姬丹殺了此人。此人留於國中,不過是個禍害罷了!」
宮人忙拉了拉她。
燕王後回轉身來,正見燕王站在身後,她驚了一跳,連忙俯下身去。
燕王深深地看她一眼,轉身離去。
徐福在姬丹府中又待了幾日,中途又和李信見了一次面。李信有些等不及想要將徐福帶走了,徐福在燕國留的時間也的確太久了。
「回去放心等著吧,要不了多久的功夫,我們就能平安離開燕國了。」
李信動了動唇,低聲問:「庶長要用什麽法子?」
「現在還不能說,到時我會想辦法通知你的,你隻管在城外等著便是。」徐福現在還需要李信在身邊,李信有一身武力,到時候下手方便,而自己手無縛雞之力,計畫根本行不通。
李信或許心中有愧的緣故,這時候倒是極爲聽徐福的話,徐福不讓他再問,他就不敢多問半句。
送走李信之後,燕王又請徐福到了宮中,多是帶他去見燕國的大將,又或是請徐福來算一算天氣,爲燕國重臣瞧一瞧禍福……燕國大臣中,有對徐福萬分不屑甚至是敵視的,也有對徐福隱隱畏懼的。徐福根本不在意,他從未打算在燕國久留,這些人又不能拿他怎麽樣。徐福很清楚燕王的性子,極端的自私自利,極爲重視燕國和自己手中的王權。隻要徐福能令燕王重視他,旁的任何人都沒機會對他下手。
這段時日,徐福不是到王宮中去,便是到公子丘府中去,公子丘臉上的喜色越來越濃,可謂是好一副春風得意的模樣。燕王隻當這二人已然勾搭上了,便故意放縱,並不過問。
很快,燕王派出的使臣抵達了秦國,傳達了燕王要送姬丹前去爲質的意思。
秦國大臣們都呆了呆。那燕王腦子沒毛病吧?咱們這還沒打過去呢,他就忙不叠把自己寵愛的兒子給送來了?大臣們陡然想到了在燕國做國師的徐福,總不會是徐福將燕王生生忽悠得送兒子了吧?大臣們齊齊打了個激靈,再想到昔日徐福在秦國時的模樣,突然間覺得,這樣倒也不是不可能啊……
這時他們哪裏還敢認爲徐福是背棄秦國,轉投了燕國。
他們不自覺地同情起了燕國……唉,真的不會被徐福玩壞嗎?唉,國尉啊,你的師弟真可怕啊……
嬴政此時哪裏顧得上大臣們在想什麽?他滿心都是徐福。
哪怕身在燕國,他也處處爲寡人著想……想到這裏,嬴政的心跳加快,直恨不得從胸腔裏跳出來。嬴政領教到了思之如狂這句話的含義。若是當真世間有神通,他真恨不得飛到徐福身邊去,將他護佑入懷方能安心。
嬴政強製冷靜下來,看向燕國使臣,允了燕國的請求。
待燕國使臣離去之後,嬴政便不眠不休地處理起了剩下的事務,很快魏國獻地的事也被處理了個乾淨。嬴政帶上了人,從鹹陽出發,往燕國而去。
燕國公子來不來,他根本不在乎,如今他要親自去接徐福了。
爲了以懾燕國,嬴政還帶上了大軍,身邊跟隨蒙恬及扶蘇。
嬴政這模樣,還頗有點拖家帶口去接媳婦兒的意思。
在燕國使臣離開秦國的時候,燕王要將公子丹送往秦國爲質的消息在燕國上下傳開了,百姓們不懂個中內裏,他們隻知公子丹要爲燕國犧牲了,他們心中大都對這位公子丹敬服不已,一時間公子丹在民間的聲望更高了,這一點令燕王心中有些不喜,但他卻不會說出自己的不快。
燕王後聽聞了消息之後,直接跌坐到了地上,什麽儀態,已是全然不顧了。
半晌後回過神來,燕王後帶著宮人氣勢洶洶往燕王處走了過去。
定然是那國師徐君房!
定然是他!
燕王後雙眼通紅地闖進了大殿……
沒一會兒的功夫,燕王後便由宮人扶著,步履踉蹌地出來了,她死死地咬著牙,惡狠狠地喊出徐福的名字,「……好一個徐君房!」
此時徐福才剛與公子丘分開,然後回到了姬丹的府中,姬丹站在門口,神色複雜地看著他走近,上前低聲道:「國師又去見子丘了?」
「怎麼?」徐福擡頭去打量,發現姬丹臉上還有些妒色。哦,嫉妒自己跟他那個瞧不起的弟弟聊得歡,卻獨獨不願和他多來往嗎?沒關係,很快你就沒力氣嫉妒了。
徐福正想著呢,就見府中的下人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口中淒厲地喊著,「……公子!公子!」等近了,下人一見了徐福,頓時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他的臉憋得通紅,支支吾吾半天,差點喘不過氣來。
「怎麼了?」姬丹皺眉看向他。
那人結結巴巴了一陣,看著徐福的方向直冒冷汗。公子被送走,大家都認為是國師動了手腳,如今當著國師的面,他哪裡敢說呢?
「何事?怎麼不說?」徐福也轉頭看了他一眼。
徐福那一眼在下人的眼中就變成了威脅的眼神,下人渾身哆嗦,不得不低聲老實道:「宮中傳來消息,說,說……說公子將被送往秦國為質。」
姬丹結結實實地呆住了。
姬丹當然也有自己的眼線和人手,但這一次卻什麼消息也沒能得知,竟是下人前來稟報的,可見這件事已經傳得多少人知曉了。
為什麼會這樣?姬丹怎麼也想不明白,他是燕王最優秀的兒子,是什麼事才值得燕王將自己送到秦國去?姬丹也並不是全然沒有感覺的,他時常會感覺到燕王在打量他,但是凡為人子,都很難會用惡毒的心思去揣測父母。姬丹當然也不會想到這一點。
也就是在他沒想到的時候,燕王給了他重重的一擊。
去了秦國……他還會有機會回到燕國嗎?姬丹渾身上下一陣冰寒,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姬丹看向了徐福的方向,目光恍惚,「……國師與公子丘頻頻來往,是因為知曉父王要將我送往秦國,覺得我身上已無處可圖了嗎?」姬丹的聲音是連他自己都未察覺到的冰寒。
徐福很想告訴他,你身上還真沒什麼可讓我圖的。
如今徐福要權勢,沒有嗎?要金銀,他沒有嗎?要美人……嬴政也算一個吧……
所以綜上所述,他還有什麼是需要從姬丹這裡得到的?
「公子想錯了。」徐福的聲音又沉著又冷淡,如同一盆冰水,瞬間從姬丹的頭上澆了下來,姬丹剛才的失態與之一對比,就難免顯得有些可笑了。
姬丹還真是想錯了。
徐福怎麼會是趁著他要走,就和公子丘頻頻來往呢?徐福可是要陪他一同去的。
徐福在心底默默微笑,然後面上冷淡地轉身離開。至始至終,沒有一個人發現他心底的盤算。他們當然也不會看穿他的真實情緒了。
姬丹渾身失了力氣,扶著下人站在那裡,看著徐福遠去的背影,心底突然間生出了一個想法,是不是從一開始他幫助父王將徐君房帶到燕國……就是個錯誤?
「公子?公子?」下人見姬丹的神情可怖,不由得顫抖著出聲叫了他兩聲。
「……走吧。」姬丹非常不能忍受剛才徐福看著他的模樣。姬丹厭惡公子丘,非常不喜徐福與公子丘打交道。
現在姬丹就要離去了……
不如便將國師也帶走,讓他費盡功夫也一場空吧?
姬丹已經從心底認定,徐福是要留在燕國支持公子丘了。
遭受的刺激太大,姬丹走進了死胡同裡,他的心底甚至有一個聲音隱隱蠱惑著他,「把國師也帶走……把國師也帶走吧……」
許久過後,姬丹才挪動步子離開了這裡。
姬丹要被送往秦國為質的消息,也傳入了其他幾位燕國公子的耳中,他們先是驚訝,而後便免不了幸災樂禍了。誰都知道燕王有意立姬丹為太子,姬丹太過出色,將他們壓在下面壓得死死的,他們連個冒頭的機會都沒有。現在姬丹要走了。
……他們的機會來了!
燕國公子們恨不得拍手稱快。
燕王後自然氣得更狠。
轉眼便到了姬丹該離去的這一日,姬丹一夜未眠,在屋中生生坐了一宿,直到第二日,他的侍女走進門來,紅著眼眶服侍他穿衣洗漱,滿面不捨。
「國師呢?」姬丹的聲音有些嘶啞。
「……國師到公子丘府上去了。」那侍女低聲道。
姬丹面色更為難看。
燕國的使臣隊伍已經等在姬丹的府外了,姬丹換好衣袍跨到府外,然後上了馬車。他曾經住過多年的府邸,漸漸在他眼中化作一記黑點。
等燕王後來到府外時,已不見姬丹的身影了,燕王後差點當場哭倒在地。
而此時徐福已經和李信會合了。
跟在他身邊的人被徐福給忽悠到一邊去了。
燕王如今越發信任徐福,自然不會再像初期那樣,命人時時刻刻都盯著徐福,勿要讓他從眼皮子底下離開。
「走吧,去城外等著。」徐福瞥了一眼李信,低聲道。
徐福小小地變了個裝。
無法,誰叫他容貌出色呢?這樣走出去,還不知道要吸引來多少目光。而徐福要扮醜也不現實。最穩妥的莫過於扮作女子,裝作富戶,乘上馬車,從薊城中平安離去。
到了城外,徐福卻停住了馬車,帶著李信守在樹叢之中。
「待那馬車近了,我下令,你便上前攔住,處理掉其他隨從,我等便可以挾住姬丹。」
李信點頭,安靜地守在一旁。
不多時一隊人馬出來了,氣勢十足。不過氣勢就算再強,也改變不了他們是送燕國公子去當質子的事實。
李信正要往前衝,卻被徐福一把拽住,「老實等著。」徐福口吻嚴厲。
李信也不生氣,聞言也就老老實實地等著。
那隊伍竟是行著行著就停住了,而且還停了好一會兒,才又重新啟程,等隊伍再往前行的時候,隊伍最後就遠遠地墜了一輛馬車。
隊伍慢慢往前走去,眼看著就快要離開了,李信有些焦急了。
徐福卻不慌不忙地指了指那離城門不遠的灰色馬車,「等那一輛走過來,我們再上去。」
「姬丹在上面?」
徐福點頭。
「庶長怎會知曉?」
「燕王親口告知我的,他哪裡會想到,我會來劫他的兒子。」用所有人的目光來看,都覺得徐福留在燕國,已經沒有必要離去了。畢竟燕王尊他為國師,待他極為信任,又賜他無數金銀財寶,甚至連自己的兒子都可以丟給他。這是何等大的尊崇!他還有什麼理由離去呢?而且在外的名聲,燕國可比秦國好多了。光是關於秦王殘暴的版本,在外面就有十來多個。
所以他們誰能想到,徐福從來就沒對燕國動過心呢?
如今徐福心裡頭那根思念的線,一頭還懸在秦國鹹陽宮裡頭呢。
李信低低一笑,掩下了眼中拜服的目光。
原是他多想了,對方不管在何處,都能活得好好的。
他們又等了一會兒,那馬車才慢悠悠地近了,「上!」
李信聞聲而動,猛地躥了上去,因爲距離城門已經有一段距離了,壓根沒有人注意到這邊發生的事。那幾個隨從被驚了一跳,立即衝了上來與李信拚殺在一起,但李信的手段都是在戰場上殺人用的,這幾個隨從還不夠他塞牙縫的。
不過幾個回合的功夫,隨從們就被打趴下了。
李信按照徐福說的那樣,掰開他們的嘴挨個喂下一顆藥丸,告訴他們,如果他們亂來,那麽他的主人便會催動藥丸,他們會爆體而亡。那幾個隨從自是不信,但李信讓他們感受一下小腹是不是灼熱非常,喉道口舌都難受得緊……
那幾人細細一感受,差點嚇得魂都沒了。
誰不是怕死的?除了負隅頑抗的一人,其他人都老實了。李信走上前掀起了車簾,裏面坐著的人睜開了雙眼,「你是誰?」姬丹厲聲問。
「公子認不出我嗎?」李信冷笑一聲,甩下車簾,沖徐福這頭低低地喊了一聲,「庶長。」
姬丹的心陡然沉了下去,他突然間有了個不好的猜想。
車簾再度被掀起,已經換回男裝的徐福上了馬車,姬丹見到徐福那張冷淡平靜的臉,心中一陣狂跳,久久難以平靜下來,腦子裏擠滿了各種的思緒,他隱隱抓住了什麽,但卻又什麽都沒能抓到。
「公子,你被俘虜了。」徐福淡淡地說完,對李信道:「給他也吃一粒吧。」
李信點頭,上前劈了一下姬丹的脖頸,姬丹渾身一軟,趴倒在馬車內,然後被掰開嘴,往嘴裏塞了一粒藥。姬丹激動地想要嘔出來,隻可惜他的動作都成了徒勞。李信鬆開手,姬丹軟綿綿地倒在車廂內,哪裏還有半分燕國公子的氣度?
「走吧。」徐福出聲道。
李信點頭,立即命人駕車,而他則是守在了馬車內,避免那姬丹被激怒之下,做出什麽事來。
姬丹好半天才放棄了往外嘔吐的動作。他知道徐福的煉藥也極爲出名,那藥吃下去還指不準會怎麽樣,姬丹心中又是惶恐又是憤怒。這段時間經受了太多的刺激,姬丹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靠在車廂壁上,休息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他的聲音越發地嘶啞了,「……爲何?國師爲何如此?」
李信十分不快地道:「什麽國師?他乃是我大秦的駟車庶長!小小燕國!庶長怎麽會看在眼中?」李信雖然不是個東西,但這個時候倒是記得維護秦國。當然從更大程度上來說,李信就是不樂意聽見姬丹說,徐福是燕國的。
姬丹被李信氣得夠嗆,因爲情緒過於激動,他的面頰很快就泛紅了,「爲何?爲何!」到了後面,他的聲音已經接近嘶吼了。
姬丹的心靈這樣脆弱?徐福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不爲何。」徐福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初時公子將我擄至燕國,怎的沒有問你自己,爲何!」
姬丹面色漲紅得更加厲害,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似乎還當真沒有指責徐福的立場。
姬丹閉了閉眼,胸中情緒翻湧,是他錯了嗎?所以現在也沒什麽可怨尤的嗎?
姬丹又被徐福三兩句給弄進了死胡同裏去。
其實對錯之分有時候還真沒什麽那樣好分辨的,畢竟各自在不同的國家,各爲其主,姬丹爲了燕王,冒著風險來抓徐福,放在燕國人眼中,姬丹便是孝順的,忠義的,更是不懼危險的勇士。但是在徐福眼中——哪裏來的傻逼把我從秦國給帶走了!
徐福沒弄死他,已經是姬丹好運氣了。
畢竟徐福小日子過得好好的,誰想跑到燕國去當國師了!
違背他人意願,在徐福眼中,就是錯的!
徐福冷哼一聲,靠在馬車內休息,任由姬丹自己在死胡同裏打轉。
車伕在李信的催促之下,駕著馬車疾馳狂奔,漸漸的,他們遠離了薊城……
徐福在薊城中太過隨性,他要去見公子丘從不提前告知,都是說要上門便要上門,說不來便不會來。漸漸的,公子丘也就習慣了他的脾性。連續幾日,都不見徐福上門來,公子丘也並不在意,隻當是姬丹離去,徐福還有些事要處理,便未及時上前來。
而燕王也一直以爲徐福在公子丘府中。
直到燕王又派人來請徐福進宮,那內侍四處都尋不著徐福的下落,這才慌忙了,趕緊到宮中去稟報。
燕王初時聽聞,還並不放在心上,反而笑道:「你可仔細去瞧了?說不準國師與子丘一同出門遊玩了呢?」燕王已經認定徐福看上公子丘了,當然是先往這方面想。爲了親密恩愛,這二人屏退左右,就單獨隨性遊玩,那也是有可能的嘛。
但那內侍卻臉色都白了,哆嗦道:「……奴婢去瞧過了,隻、隻公子丘一人在府中。」
燕王這才上了心,他忙坐直了身子,沉聲問:「別處呢?姬丹的府上呢?」
「……也無。」
「寡人派給國師的那個隨從呢?」燕王冷聲問。
「見、見不著人了。」內侍的身體哆嗦得更厲害了。
燕王氣得摔了手中的竹簡,「那還愣著幹什麽?去找啊!」
「找不到啊。」這句話到了內侍的口中,但他始終沒膽子說出來,最後隻能退出去,領了人在薊城中四處尋找徐福的下落。
燕王坐在殿中,越想越不對勁,心中想要相信徐福,但又極爲畏懼徐福在欺騙自己,他可是向對方透露了不少東西……若是對方想要利用起來……
燕王心中暗驚,實在不敢賭,於是叫來了人帶兵去尋找徐福。
他現在還不敢用「捉拿」二字,他擔心萬一是自己誤會了徐福,等將人捉來了,再得罪了他,那豈不是反倒惹出麻煩。
被派出去的將領帶兵在薊城外搜尋,但是也沒能搜到。
……
另一頭徐福一行人已經走出老遠了,但是半個來搜查的人都沒發現。徐福有些驚訝,燕王難道還沒發現他失蹤了嗎?
徐福哪裏知道,被他忽悠走的那幾個隨從,若是在發現他失蹤之後,及時告訴燕王,燕王當然會派出搜查的人。但是燕王積威甚重,隨從們根本不敢稟告他徐福失蹤了,誰不怕死啊?趁著燕王還沒發現,大家還是快收拾東西逃命吧。於是等燕王回神一發現徐福沒了,那已經是好幾天之後的事了,他就算派出再多的人也找不到徐福了。
「沒想到事情這樣順利。」徐福低聲道。
姬丹神色黯淡,並不與徐福說話。
李信在旁出聲道:「都是庶長英明。」
徐福也不想跟李信說什麽話,於是等發表完感慨,也就乾脆閉了嘴。
車廂內陡然安靜了下來,偏偏李信還沒有徐福不想搭理他的自覺,他湊上前來低聲與徐福交談了起來,「庶長是如何想到這個法子的?」
那頭姬丹聞言,也豎起了耳朵。
姬丹也好奇,徐福是怎麽想到這個法子的。
「這還需要想?」徐福反問,「姬丹拐我到燕國,我心中不快,不過隨手坑了他一把。我不過是猜到燕王會送走他,這才想著混入隊伍來罷了。不會有任何人想到,我們會躲在姬丹的馬車之中。」
其實若是燕王沒有動過將姬丹送走的想法,徐福自然也就不會借此機會跑掉了。
姬丹聞言,當即狠狠咬牙,連唇都被他咬得出了血。想來他心中定然萬分憤恨,但偏偏那又是他的父王,他還能有什麽不滿呢?
一轉眼,他們也快要離開燕國境內了。
想到鹹陽中的嬴政,徐福沒有任何不滿,隻剩下滿腔的思念,徐福甚至還不由自主地在腦子裏,勾勒出了嬴政快要站成望夫石的模樣。
同爲男兒,徐福自然不會一味等著嬴政來救自己。
等嬴政瞧見自己的時候,應當會嚇一跳吧?
當初自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沒了蹤影,唔,回去還可以利用這一點,討要點便利。徐福滿腦子都是鹹陽宮裏的事,已經想不到其它了。
路途之中,他們經過了趙魏,徐福偶爾還能聽見這些人提起自己的名字,當名人當了很多年的徐福淡定不已。
他們選了一處客棧歇下,徐福才剛走進去,便聽人道:「聽聞秦王往燕國去了?」
「去做什麽?接燕國質子嗎?」
「……不像吧,恐怕是前去用燕國之子換那燕國國師的。」
「噢!他啊……」
「此人也實在厲害啊……」
徐福眼皮一跳,心情陡然沉了下去。不是吧?他剛離開燕國,嬴政便往燕國去了?雖然在燕國時,徐福也有盼著嬴政去的時候,但從理智上來講,他根本不希望嬴政到燕國去。更何況現在他都已經從燕國逃出來了呢?原本的好心情頓時被打碎了個乾淨。
而姬丹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他面色青白,總覺得那些人言語間,在諷刺自己比不上徐福的重要性。
姬丹本也不會與徐福去比較,但是乍然聽聞旁人說起,秦王根本不稀罕他這個質子,想要拿他去換回國師,姬丹的自尊可不是被人扒下來,再扔到地上狠狠地踩麽?
那麽自己父王輕易將自己送出的舉動又算什麽呢?連人秦國都不稀罕!
姬丹死死地咬住了牙。
他的臉面已經在這場八卦的議論中,被撕了個鮮血淋漓。
徐福可不會去管姬丹的心情如何。
若是換做從前吧,徐福也是挺豁達的,說不定就懶得與姬丹計較了,但是現在,有仇就得報回去啊!徐福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什麽時候發生了改變。或許他骨子裏原本就是這樣的,也或許是受到了嬴政輕微的影響,不過徐福覺得挺好的。
因爲嬴政不在鹹陽的緣故,徐福便登時沒了急著回鹹陽的激情了,他示意李信放慢了腳步,一行人倒像是出來遊玩的一樣。
隻姬丹一人急得不行,偏還要斂起脾氣,好好給徐福陪玩。
到這時,姬丹終於確定,當初他就不該帶徐福回到燕國。
這一位,哪裏是那樣好招惹的?隻盼父王沒有被他誆騙到一個可怕的地步。
嬴政一行人抵達了薊城,嬴政何等身份?自然不會進城去。進城乃是蒙恬與扶蘇。扶蘇頭一次去到別國的地盤上,嬴政此舉也正是爲了磨礪扶蘇。扶蘇與蒙恬進宮後,便要求面見國師。
燕王找徐福正找得焦頭爛額,從哪裏變一個國師出來給他們?燕王非常不高興地回絕了。扶蘇比他更不高興。徐福是秦國的人,你燕國如此卑鄙,把人帶走,現在還敢藏起來!
扶蘇心中已經記恨上了姬丹。
可憐的姬丹還尚且不知道,自己又多得罪了一個人,等他到了秦王宮,哪裏還有好果子吃?
蒙恬氣勢強盛,非要見徐福,燕王氣極之下,指著一旁的公子丘道:「問他要吧!」
公子丘也懵了懵,怎麽將自己拉下水了?
燕王冷聲道:「國師在薊城失蹤,失蹤前與寡人這逆子來往甚多,不如你們便問一問他,寡人也正想知道呢。」
公子丘張大了嘴,當真是有苦說不出。
他如今對國師也是滿腹怨氣呢,叫他從哪裏交出個國師來?他可是什麽都不知道啊!
遠在另一頭的徐福都不知道,自己本意是想用公子丘來作掩護,叫人不要對他的行蹤起疑,誰知道,反倒無形中把公子丘也給坑了,讓燕王對公子丘萬分懷疑,甚至差點將公子丘直接殺了。
……
公子丘張口還未辯解,扶蘇已然拔劍上前,「他在何處?」
蒙恬都被驚了一跳。
公子丘被嚇得摔了一跤,模樣狼狽。
燕王不滿了,「此處乃燕國,扶蘇公子如此,怕是極爲不妥。」公子丘受傷不受傷,燕王都不上心,但他上心的是,扶蘇此舉,等同打他燕王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