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戰國時愛好打獵的人並不少見,甚至還有傳言曰,秦國爲何尚黑,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秦文公早年外出打獵時,獵到過一條黑龍。
徐福盯著手中的絹布,心中滋味複雜。
我在外面勞心勞力,你還在家打獵???
這時還少有圍獵,若要打獵都是往郊外去,因而出現老虎也並不奇怪。徐福之前看王柳得出的卦象,也還琢磨半天,但他怎麽也沒想到,履虎尾,便當真是踩到了老虎尾巴,再無他意。如今再一想王柳寫在竹簡上,那長篇大論的分析,頓時有種詭異的喜感。
徐福展開絹布往下看去。
寡人無恙,君房不必憂心。
大約是因爲絹布會被其他人看見的緣故,嬴政倒是未叫什麽「阿福」,而是正兒八經地喚起了徐福的字。徐福見著的時候也鬆了一口氣。這名字分明是兩個畫風,自然還是「君房」看上去更有風雅氣度。
無恙便好。履虎尾,愬愬,終吉。結果是吉利的。
倒也是恰好應對上了。
徐福合上絹布,面前的人又往前跪了跪,呈上了手中的東西。
「這是何物?」隻聽那人道:「此乃扶蘇公子和胡亥公子親手寫下。」
扶蘇和胡亥的?徐福心頭頓時湧出了怪異的情緒。
接過那張絹布,展開一看,開頭的字還是很有力道的,到了後頭,就變得有些歪扭了,徐福甚至可以想像得出,胡亥扒拉在扶蘇身上,扶蘇還竭力維持握著炭筆,試圖好好寫字的模樣。
到了末尾的部分,字跡亂糟糟,甚至還有些不明線條出現,應當就是出自胡亥的手筆。
徐福心中莫名地感覺到了暖意融融。
「可還有其它的東西要交給我?」徐福先合上了絹布,擡頭問那人。他站在這兒看的時間太久了,也不好意思再耽擱著人家。
那人搖頭。
徐福:……
所以嬴政就特地命人來給他送了兩張絹布?不過很快徐福都打消了這個念頭。嬴政根本不是這樣的性子,想來,他應該隻是在給桓齮下達新命令的時候,順帶命人爲自己帶來了這個。
儘管隻是順帶,但徐福無法否認,心裏升起的那點兒愉悅感。
那人將東西送到後便去另外的帳中等候桓齮了。徐福這才拿著絹布慢慢看了起來。扶蘇很認真地寫了自己最近學業上的事,儘管有一些徐福都看不明白,不過並不妨礙他感受到扶蘇寫它的時候的認真。而胡亥則亂多了,吃飯睡覺都寫了,如果不是絹布太小,徐福很懷疑他會連拉粑粑也寫上去。
哦,到了末尾的時候,胡亥還很心酸地哭喊:父親不在家,父王虐待我們。
徐福想了想胡亥折騰人的本事。應該是他虐待扶蘇和嬴政……吧……
合上絹布之後,恰好外面傳來了喧鬧聲。應當是桓齮帶兵歸來了,徐福放下手中的絹布,快步走了出去。
他們騎著馬,身後灰塵漫天。
嗯……那馬挺可愛的。
不知道爲什麽今日心情很詭異的徐福如此想道。
桓齮毫髮無損也就罷了,他還重整隊伍,繼續攻打趙國,趙王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差點從王座上掉下來。
而熊義也更是氣得砸了屋子。李信不要命了嗎?現在竟然還不動手!他以爲那毒是他自己能解的嗎?熊義的手上動作突地一滯。李信不能解,那徐福的師兄姜遊呢?是啊,秦王手下還有個姜遊啊。儘管姜遊並未有要向秦王效力的意思,可世人都知曉,他疼愛師弟,如今徐福在秦王身邊,還會發愁姜遊不聽使喚嗎?說不定這個時候,李信身上的毒已經讓那姜遊解了。
熊義的心頓時沉了下去,再一想到那被李信擄走的趙姑娘,頓時更加心痛了。
到了此時,他依舊沒想到要懷疑這位趙姑娘的身份。
熊義也沒能發太久的脾氣,信陵君將他喚到了跟前,面露失望之色,「你可覺自己近來太過急躁了?」
信陵君並未責罵他,但目光中傳達出的意味更教熊義難以忍受,他還是失敗了?不,他不會就此認輸。熊義從信陵君處辭別,回去之後再連派幾人前去尋李信,那幾人皆是派出後便沒了音訊。熊義到這時終於確定,李信已經反悔了。
桓齮再攻趙國,他被趙國毒害,卻在都尉徐福的救治之下大病得愈,這個消息很快也被炒熱了起來。熊義聞之後,心中不屑,定是那姜遊爲了給師弟擡名氣,才將這功勞讓給了徐福吧。且不管熊義心頭如何想,其他幾國,心頭對徐福的好奇已經上升到了極點。
雖然徐福的名氣聽上去有些虛幻,畢竟其中不可思議的事太多了。
但不可否認的是,徐福的聲名在一時間極盛,不知有多少人試圖探知他的來歷。
什麽著名方士侯生、盧生、韓終等人……一時間竟是都被徐福蓋過了風頭。更有人言,秦王能有今日,都因背後得仙人相助,這仙人便是徐福了。
這樣的說法,在韓王請求向秦稱臣時,達到了輿論的頂峰。
徐福縱然身在軍營之中,也聽聞了這樣的消息。
韓國公主歸去之後,韓王愈加惶恐,加之聽聞韓非身死,鄭國下落不明,遂一咬牙,頂著朝中壓力,決心向嬴政稱臣。
徐福早就猜到會有今日,但真正聽聞的時候,心中的激動之情,還是難以遏制下來的。嬴政離他的統一之路又更近了一步。換做從前,徐福哪裏會想到,自己還能親眼見證這樣的過程呢?
桓齮和李信的麻煩都處理完了,徐福自然也不願在軍中多留了,他迫切地想要回到鹹陽去,想要去分享一下嬴政的喜悅,那種滋味一定格外的美妙。
待到桑中等人終於到達軍中後,徐福便立即同他們一起啓程回鹹陽了。
徐福離去時,李信連個人影都不見,倒是桓齮多有不捨,恨不得立即再向王上請求,留下徐福在軍中才好。
走時,徐福突地想起李信身上的不對勁之處,便多嘴問了一句:「李信此人在將軍帳下,可有過冒犯將軍之處?」
桓齮搖頭,思及徐福與李信熟稔的模樣,桓齮心想徐都尉應當不至那般小氣,遂十分誠實地道:「並無冒犯我之處,隻是行事各異,因而總有觀念不合之時。」桓齮頓了頓,遲疑道:「李信有本事,因而也有傲氣,但畢竟軍中隻有一統領……」
不消桓齮說完,徐福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了。
二人都是將才,但行事風格又大不相同,李信天性不願被人壓制,而桓齮自然也不允許自己被一個新人將軍壓制,兩人之間的矛盾那是必然存在的。李信在王翦麾下時,大約也是如此。
隻要不是雙方心胸狹隘,因而引發矛盾不合就好。徐福放下心來,與桓齮辭別後,便立即上了馬車。
又是歷時半月,徐福才好不容易回到了鹹陽。
馬車搖搖晃晃進了鹹陽城,天上雨霏霏,城中都談論著韓王自請臣服之事,百姓們未必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但他們都隻知一點,自己的國家越來越壯大了,那是好事!
還有一則好事,那便是聽聞趙國爲了求和,請求秦王迎娶本國的王女,更欲求娶秦國的公主。這樣的八卦,是經久不衰的。徐福進城時,便正巧聽見他們聊得如火如荼。
桑中和蒹葭等人不隨徐福進宮,蒹葭、龍陽君很爽快地走了,唯有桑中還有些不捨,柏舟忙將人拖走了,而後便剩下徐福和車伕到了宮門口。宮門口的守衛見那車伕面孔陌生,正欲攔下。徐福車簾一掀,守衛們當即色變,一邊命人去稟報王上,一邊慇勤地將徐福放了進去。
徐福的馬車向來是有特權的,他坐在馬車裏一路往前,忽然聽一女聲道:「前方何人?爲何不避開?」
徐福倒是有些日子未曾在宮中聽見女子聲音了,他掀起車簾往外看去。
說話之人穿著宮裝,耳邊垂著辮子,模樣清秀普通,面上的表情倒是在竭力裝著威嚴。
徐福問她:「你是何人?」
卻聽一柔婉的聲音道:「不知先生是何人,我這宮女才衝撞先生,望先生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