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見徐福站在那裏動也不動,阿咿著急地上前去拉他的手,嬴政大步上前護衛在徐福身旁,阿咿受氣勢所迫,不自覺地往後退了退,她露出了沮喪的表情,又指了指那些花椒,「你的。」
徐福也不知道她能否聽懂自己說的話,他很肯定地告訴對方,「不是我要的。」
阿咿苦惱地皺了皺臉,很執拗地重複道:「是!」
徐福頓覺語言不通實在是個大麻煩,他隻有閉嘴沉默了。
他不上前去看花椒,而有嬴政在旁,阿咿也不敢去拽他,阿咿嘆了口氣,招手將周圍的族人招過來。有個青年健步如飛走到她的身旁,彎下腰來聽阿咿說話。
看他們這副模樣,徐福猜測阿咿在寨子裏或許還有一定的地位。
很快,青年直起了腰,引著他們繼續往前走。他們用手比劃再帶猜,勉強也能讓他們進行交流了。青年將住處分配給了他們,但是輪到徐福和嬴政的時候,青年卻指了另外一處地方。那是一間單獨分出來的屋子,雖然都是石頭壘成,但徐福覺得自己還能發現,兩間屋子的不同之處。
這一間看上去外形更小,但外表卻更好看,或者說,明顯能看出在建造的時候,花了更多的心思。
徐福走上前去,推開門進入。
發現裏面並沒有住人的痕跡,但奇怪的是,裏面打掃得極爲乾淨,並不見落灰。
阿咿笑著擠上前來,隻是在注意到嬴政的時候,她不自覺地顫了顫,記著不往徐福的方向靠太近,阿咿對著屋子比劃了一番,「這裏,你的。」
這裏也是我的?徐福踏入屋子,在屋子裏尋找了一番,最後發現了一捆竹簡。
竹簡外面被人擦得很乾淨,很光亮,徐福走上前打開了竹簡,誰知道裏面卻飛出了不少灰塵,糊了他一臉。徐福眯了眯眼,擡手揮開面前飛舞著的灰塵。
總算是看清了上面的字。
氐羌族沒有刻字記錄的習慣,所以這應當是屬於外來人的。
徐福細細看下去,驚愕地發現,這竟然是一部講述觀星象的書。也不知道是誰帶來的,徐福的心底升起了一股濃濃的怪異感。他簡單翻閱過後,便合上了竹簡。不過大拇指貼合竹簡的地方,似乎觸到了什麽凹凸不平的地方。是刻了字?徐福將書簡翻轉過來,隻見書簡外面篆刻了兩個小字。
君房。
徐福猛地怔住了,瞬間便聯想到了之前尉繚將書簡給自己時,上面也刻了三個字,「贈君房」,那無疑,君房就是指自己。所以,「君房」乃是自己的字?
這具身體的原主,曾經來過這個寨子?他帶來了這些竹簡,被寨子中人好好保存了下來?這裏說不定也是他曾經住過的地方……怪不得阿咿的態度會那樣奇怪了。
心頭震驚過後,徐福倒是慢慢的就恢復了鎮定。既然現在他已經和這具身體融爲一體了,前身留下來的善緣,他也隻有誤打誤撞、厚著臉皮去享受了。他總不能對阿咿說,我不是那個人吧。
因爲徐福拿著竹簡看了太久,嬴政不由得跟著走了過來,他抓起竹簡看了看,一眼就看見了竹簡上的名字。
「你從前來過這裏?」嬴政有些驚訝,等問完後,嬴政緊跟著又沉聲道:「這件事你是不是也忘了?」
徐福僵硬地點了點頭。
嬴政眉頭半點不見舒緩。
這段時日他都快要忘記徐福那個容易失憶的毛病了。
再驟然提起此事,嬴政可就有些不大好了,因爲這無疑是提醒著他,時時刻刻徐福都有可能會失憶,而他忘掉的記憶中還將會包括自己。這種滋味實在太苦澀,嬴政一點也不打算去嘗試。
徐福發覺到嬴政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難看,心中忍不住暗暗嘀咕,不過是自己忘了這件事,爲何反倒是嬴政不快起來了?
阿咿站在門口,對著徐福擡手比劃了一番,拉走了二人的注意力。
徐福猜測對方大約是在問自己滿意不滿意,於是點了點頭。阿咿笑了笑,這才轉身出去了。
過了沒多久,還有個青年體貼地送來了食物,徐福和嬴政席地而坐,吃起了面前的食物,他們在路上摺騰那麽久,現在陡然放鬆下來,還真是又累又餓。
這些食物味道有些濃重,但卻並沒有放入花椒、辣椒等物,徐福不知這時的蜀地人,是不是還並不擅長將這兩物用來烹飪。
不過無論如何相比之下,都比他們風餐露宿時吃的食物要好,徐福和嬴政迅速用完之後,便在屋子裏休息了起來,不等他們仔細打量這個屋子裏的擺設,屋外突然有胡亥小跑了進來。
胡亥哭喪著臉,「哥哥……」
「哥哥在外面,進來做什麽?」嬴政掃了他一眼。
胡亥委屈地指著外面,「他和別人,和別人說話……」
胡亥話音剛落下,徐福就瞥見窗外,扶蘇竟然在和阿咿說話,而且看上去,扶蘇似乎還能和對方交流自如。扶蘇才多大年紀,他難道能聽明白阿咿說的話?還是說小孩子之間有什麽特殊的交流方式?
胡亥不高興地指了指他們的方向,「不理我。」
嬴政看了看窗外的扶蘇,有些不滿扶蘇與阿咿親近的模樣,於是慫恿胡亥道:「他若不理你,你便再去纏著他。」
胡亥眨了眨眼,「可以嗎?」
「去吧。」
徐福也忍不住眨了眨眼,看著胡亥跟個小炮彈一樣射了出去,直衝著扶蘇的方向。
扶蘇在人小姑娘跟前還沒來得及多說上兩句話呢,便被胡亥殘忍無情地破壞了,徐福和嬴政坐在屋內,都能聽見胡亥砸進扶蘇懷裏,還抱著他的袖子嗷嗚哭泣的聲音。
徐福很不厚道地想,扶蘇的袖子應該滿是鼻涕眼淚了吧?
阿咿小姑娘尷尬地回頭來看,臉頰邊的小辮子甩啊甩,看向屋內的徐福時,水汪汪的眼睛裏滿含期待。徐福不知道她在期待什麽,他搜刮盡了原主的記憶,但是實在什麽也想不起來,大概真的是失憶失得太厲害了。
扶蘇被胡亥纏住之後,就面色僵硬了,他擡頭朝徐福的方向看過來,見徐福和嬴政都分外淡定地看著他們,扶蘇頓時便知曉求助無門,隻能耐心地將胡亥哄到一邊去,起碼不要讓他再禍害自己身上的袍子了。
阿咿在外頭踮了踮腳,將窗戶給他們關上了,就這樣一個小小的動作,頓時便讓嬴政消退了所有的惡感。這小姑娘,眼色還是有幾分的。
這寨子雖然很偏僻,但寨子裏的人似乎都十分愛乾淨,屋子和床鋪都打掃得很乾淨,隻是這屋子裏並沒有床榻,被子直接就鋪在了地上,因爲鋪得足夠厚,倒是不會讓人擔心地上濕潤的問題。徐福和嬴政在屋子裏靜靜坐了會兒,便撐不住想要休息了。徐福起身打開屋門,走出去詢問到哪裏打水洗漱。
他費了極大的勁兒才比劃出了水的意思,有個青年嘰裏咕嚕地指了一個方向。
徐福擡腳便要往那邊去,但嬴政考慮到他應當沒有那樣大的力氣,便跟著過去,隻是等他們走近,才頓時傻眼了。
嬴政覺得面前的這一幕有些驚奇。
這是一汪池子,但池子裏竟然冒著氣體,可以讓人清晰地看見。
嬴政少見這樣的景色,隻隱約記得書簡上似乎對此是有記載的。
徐福則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分明就是一個溫泉!他也不矯情,當即便擡起手來寬衣解帶。這水應當是活水,倒也不用擔憂乾淨與否的問題。
嬴政盯著池子裏的水瞧了會兒,一轉頭便見徐福將手指搭在胸前,革帶被抽出,外袍從肩上滑落,他的手又伸向了深衣。嬴政不自覺地喉頭一動,隨即視線便黏在了徐福的手指上,目光跟隨著他手上的動作而動作。
「……做什麽?」嬴政怔然地問出聲。
徐福的耳朵動了動,他發覺到自己似乎聽見了嬴政的聲音有些……沙啞?他轉頭對上嬴政的目光,很輕易地便從嬴政看似平常的目光底下,找到了點迷醉之色。徐福不自覺地勾了勾嘴角,心底湧起了些,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的喜悅。他對嬴政這樣的反應感覺到喜悅。
徐福加快了速度,很快便脫了個乾淨。
此時嬴政反倒緊張起來了,他朝四周打量了一圈,發現並沒有什麽人出現,嬴政方才放下心,等他轉過頭來,徐福已經跳下水去了,嬴政想要抓住他都來不及,嬴政不由得皺眉,低聲斥道:「你可知水中是什麽?便這樣莽撞地跳下水去了!」
徐福在溫泉池中劃了下水,認真點頭,「我知道。」說完,他還沖嬴政勾了勾手指頭。
嬴政怎麽能抵擋住這般主動的徐福,他的唇角也不自覺地勾了勾,便立即跳了下去。
山間本有些涼意,但進入池水中後,嬴政便發覺渾身都被暖融融所包裹著了,此時他敏銳地察覺到水流動了動,嬴政擔心是水蛇等物,他卻不知溫泉之中,哪會有這些玩意兒出現?嬴政潛入水中,低頭一看,卻見徐福在池水中,宛如一尾魚,朝著自己靈活地遊了過來。
這還是徐福對上輩子陰影實在太大,特地學的,乍然在嬴政跟前展露。
他纖長的四肢在水中舒展開來,莫名帶了點兒勾人的意味,嬴政發覺到自己的胸口被漲得悶悶的,他伸手撈住了徐福,徐福如同水草一般展開雙腿纏在了他的腰上。
嬴政的喉結動了動,頓時覺得自己的某個部位張揚挺立了起來。
原本想在水底下嚇一嚇嬴政的徐福頓時便鬱卒了。
不過他那張臉上也瞧不出什麽情緒,因爲溫泉水將他的臉頰烘得微微泛紅,清冷的美人,突然面帶紅雲,無疑是極爲迷人的,此時在嬴政的眼中,便成了徐福破天荒的羞澀反應。往日裏徐福也常有主動的時候,所以這次嬴政並未作懷疑,當即便將徐福攬在懷中,兩人沒羞沒臊地在溫泉池中留下了自己的子子孫孫。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徐福感覺到自己呼吸有些困難了。
溫泉池子裏本來就不能泡得太久,他們沒死在裏頭也是不容易了。
徐福推了推嬴政,兩人這才慢騰騰地從池子裏起來了,隻是等出來以後,兩人就跟中了毒似的,手腳發軟。
徐福有些心虛地回頭看了一眼並不平靜的池子,也不知道等寨子中人發現的時候,會不會覺得池水裏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啊,不能再想了,這樣的事就讓它永埋心中好了。徐福連忙打住了自己的思維。
他們四肢痠軟地穿上衣袍,步履緩慢地回到了屋中,兩人迅速窩在被子裏入了眠。
等到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兩人都有些睜不開眼。
徐福悲傷地發現,自己和嬴政大概是溫泉泡太久,出現後遺症了,現在都還是昏昏沉沉,四肢痠軟的。
不久之後,有人進來了,嬴政勉強還能撐著睜開眼,他目光冰冷地看向來人,卻見是胡亥邁著小短腿正往這邊來,他走近了一頭紮進徐福的懷中。嬴政今日也沒力氣斥責他,便隨他去了。而徐福發現到嬴政難得的溫和之後,心中頓時覺得有些好笑,嬴政會有這樣虛弱的時候,可實在不多見,徐福都快要將他當做非人類來看待了。
胡亥見徐福和嬴政都不搭理自己,就擡起手想要去摸摸徐福的臉,一摸,他就驚叫了起來,隨後便立即小跑著出去了,徐福隱隱能聽見胡亥在外頭大叫扶蘇快來的聲音。
徐福不由得想到了,幾年前的時候,年幼卻並不討喜的胡亥因爲發起高熱,自己讓嬴政一同前去看一看他的事。果然,留下一個胡亥,也還是有好處的。至於日後他還會不會是秦二世,誰能想那麽遠呢?
徐福不自覺地再度閉上了眼。
等他發覺到自己思維已經飄散得有些遠的時候,外面又有人進來了。
哪怕他和嬴政躺在一起,那些人也並沒有覺得哪裏不對。寨子裏似乎有專門的巫醫,徐福模模糊糊地看見一個婦人,從外頭走了進來,婦人頭上戴著黑色羽毛,臉上神色嚴肅,她彎下腰,伸手就去扒徐福的衣服,嚇得徐福趕緊往後縮了縮。
阿咿走上前來,皺眉按著他的手臂,「要治,治病。」
婦人撤去臉上嚴肅的神色,沖徐福笑了笑。
徐福這才猶豫著放鬆了下來。他不知這巫醫有什麽本事,不過古代有些古法,總是有一定道理的。
婦人毫不客氣地脫了徐福的上衣,還順便扒了嬴政的上衣,嬴政的臉色頓時黑如碳。
不得不說,這還是頭一次,膽敢違背秦王意願,強扒他衣服的,原本還覺得有些難堪的徐福,若不是實在渾身無力,恐怕他已經忍不住笑出聲了。
其他人早就不敢再多看了,他們都很自覺地退了出去。
徐福和嬴政,這兩人誰光著上半身,他們都是不敢看的。
不過儘管如此,徐福和嬴政身上的吻痕還是沒羞沒臊地鑽進了他們的視線中。
寨子中人似乎並不覺得有何奇怪之處,就連小姑娘阿咿都很淡定地出去了。
等徐福和嬴政終於病好之後,他們已經在寨子中滯留好幾日了,恰好便到了寨中舉行祭山會的日子。嬴政驟然想起這個時候已經不早了,他原本爲徐福計畫著的加冠禮,等到回鹹陽的時候,怕是已經太晚了。左思右想後,嬴政便特意決定在此處再停留兩日。他從那堆書簡中發現,祭山會時,頭次參與祭山會的男子,代表成年了,將會受到祝福,倒是與加冠禮有些相似。 一身不適褪去之後,徐福和嬴政都感覺到舒服多了,就連走路時,都覺得腳下生風,精神抖擻了。
到祭山會這一日,徐福便早早起了。
阿咿指派了個青年前來,那青年給徐福與嬴政送了衣物前來,正是寨中的服飾。
一套花花綠綠,一套黑乎乎。
徐福想了想,一咬牙還是將黑乎乎的讓給了嬴政,畢竟作爲堂堂秦王,總不能穿得花花綠綠的吧……
徐福強忍著不適,將那花花綠綠的衣服穿在了身上,幸好這時的染色技術還不太好,所以顏色染得不深,倒還沒有大紅配大綠的驚悚感。等衣物一件一件地套上身,徐福奇蹟地發現,還挺合身的,隻是不知道自己此時是否像是一隻孔雀。
啊,總是穿白衣,氣質出塵高潔的自己啊……萬萬沒想到,今日會毀在一套豔麗的衣服上。
徐福幾乎預見到了,等自己穿著這套衣服出去時,那些人看著自己的目光,會如何地驚悚可怕了。
他全然未注意到,一旁的嬴政瞧著他的模樣,眼底還閃過了驚豔之色。
徐福平日穿的衣服顏色實在太單調,氣質倒是足了,不過偶見他穿上這般豔色的衣服,他的五官瞬間便減了冷意,轉而被襯得精緻俊美起來,帽子戴在頭上,漂亮的銀飾墜下來,貼在眉心,顯得有些神秘不可侵犯,但同時還有點兒嫵媚的感覺。
若是嬴政換在現代的話,他便會知道,他此刻腦子裏想到的,就跟制.服.誘.惑差不多。
「走吧。」徐福擡起頭,正好撞進嬴政的目光中,徐福有些不解他怎麽會露出這樣的目光,自己打扮得跟孔雀(山雞)一樣,他還能看著自己露出迷醉之色,這……這……他該說情人眼中出西施,還是天哪,秦始皇他竟然眼瘸?
「嗯。」嬴政收起目光,和徐福一起走了出去。
在寨子裏狹小的空地上,有許多白石搭起來的小塔,小塔前點燃了火堆,還放上了貢品,看上去,塔前似乎就是舉行祭山會的場所。徐福和嬴政走過去的時候,空地上已經站了不少人了,隻是那些人在聽見腳步聲後,就立即讓出了路,好讓徐福和嬴政往前走。
數道目光朝著徐福的身上投來,徐福本來對周圍目光都能維持淡定,於是此時,哪怕他打扮得十分奇怪,他也沒有露出半分窘迫和慌亂,見周圍的目光並無嘲諷驚嚇之色,徐福猜測一定是自己的淡定大氣,穩住了這些人。不過等他越往前走,徐福無意間的一個回頭,才發覺這些人的確沒有嘲諷驚嚇之色,但他們眼底卻還有著滿滿的驚豔。
驚豔?
難道這些人也跟著嬴政一起眼瘸了嗎?
阿咿此時從人群中出來,手中拖著酒碗,她將酒碗放到了徐福的手中。
徐福疑惑不解地看著她,這是什麽意思?他轉頭環視一圈,也並未見到其他人手中有酒碗,身邊的嬴政也沒有人送酒來。難道就自己一人是特殊的?可自己酒量不大好啊……徐福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正想著如何將酒推拒掉。阿咿卻在此時頂著嬴政銳利的目光,擡手拉住了徐福的衣角,帶著他往前走,嬴政竟是被拋下了。
嬴政雖然心有不快,但到底還是沒有跟上去。
而徐福跟著阿咿往前走著走著……
眼看便要走到小塔跟前了。
此時阿咿指了指他手裏的酒,又指了指火堆。
徐福恍然大悟,擡手將酒都倒了出去,酒水遇火,便燃燒了起來,火苗驟然升高,嚇了徐福一跳,不過在眾人眼中,徐福此時格外淡定,站在那裡動也不動,實在令人敬服。
阿咿見狀,甜甜地笑了笑,又交了個樹枝纏成的木杖到他手中。
徐福抓緊木杖,內心有些茫然,這是又要做什麼?
就在他迷茫時,周圍卻突然響起了寨中人的聲音,他們高喝一聲,然後開始唱起了歌。徐福覺得,這個儀式約莫就和蠟祭差不多,蠟祭時也會進行吟唱,隻不過遠不如他們奔放,歌聲高亢得都可以將林中的鳥兒統統驚飛了。
阿咿見徐福半天不動,便再度出聲用彆扭生澀的蜀地語道:「主持,儀式,君房,主持……以前一樣……」
徐福差不多將她的話組織成了完整的語句。
她的意思是讓自己來主持儀式,就像從前那樣?原身那個時候年紀才多大啊?這便能給一個寨子主持祭山會了,可比他厲害多了。
徐福雖然並未主持過祭山會,不過剛好,他從竹簡中看見了記載,那些記載似乎還是原身親手篆刻下來的,此時倒是正好便宜了自己。徐福在心底輕嘆一聲,面上卻是擺出了極為莊嚴的神色,高舉起木杖,開始迎合著那些歌聲,其實徐福也不知道他們在唱什麼,不過要跟著發個音,當做空耳來跟著唱,倒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其他人聽見徐福清泠泠的聲音加入,頓時激動不已,聲音高亢得再上一個台階,奇蹟的是,他們的聲音雖然高亢,但卻並不會壓制過徐福的聲音,相反的,徐福的聲音還格外的明晰。
嬴政看著他的背影,目光萬分灼熱。
而姚賈則是有些目瞪口呆,其餘侍從也皆是無比崇拜地看著徐福的方向,哪怕已經數次見識過徐奉常的厲害之處了,如今見著了,也還是會覺得讓人拜服不已呢!
歌聲遠遠地飄盪開……
有青壯年抓了家畜前來,切斷脖子,流出血來,灑在塔前。
徐福雖然覺得有些血腥,不過他也很清楚,這在古時並不少見,這已經是較為普通的祭祀方法了。
爾後徐福用手中木杖敲擊起塔前的羊皮鼓,發出沉悶的聲響,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在給歌聲伴奏呢。
火堆慢慢地塌下來,火焰也不似之前那樣旺盛了,整個儀式算是畫上了句號,徐福將木杖收起,突然間反應過來,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應當就是主持的人才能穿的,幸好沒給嬴政……
儀式結束後,阿咿趕緊跑上前來,熱情地抓住了徐福的手腕,像是在衝著他道謝。
徐福隨手拍了拍她的頭,一轉眼就看見胡亥氣鼓鼓地瞪著阿咿。徐福心頭覺得有些好笑,秦二世小時候還爭風吃醋呢?徐福走上前去,也拍了拍胡亥的頭。小孩子的氣性來得快,去得也快,胡亥立即便抱著徐福的手掌蹭了起來。阿咿看著這一幕笑了笑,小姑娘大大方方地走開了。
徐福放開胡亥之後,擡頭看向嬴政,他發現嬴政的目光似乎有一些複雜。
「怎了?」徐福大步走到他的跟前,觀察了一番嬴政的目光。
嬴政掩下眼底狂熱的色彩,笑道:「阿福如斯優秀。」
徐福隨口道了句,「嗯,如斯優秀,卻還是跟了你。」再優秀,也優秀不過秦始皇去啊!何況徐福並不覺得自己去跳個大神,裝會兒逼,便有多麼厲害了。
嬴政嘴角的笑容更加濃烈,「阿福說得是。」
侍從們低下頭,一緻地裝作,我們聽不見。
儀式結束後,寨子裡便趁著天還未黑,迅速搭起桌案,放上食物,再架起火堆,儼然一副要開篝火晚會的姿態。
徐福和嬴政也未脫掉身上的衣服,他們就這樣圍坐了下來。
此時有人拿了麵饃饃上來,贈給第一次參加祭山會的男子,也就是那些剛剛成年的男子。嬴政見狀,便也伸手拿了一隻饃饃,遞到徐福的嘴邊。
嬴政低聲道:「你成年了……」他的聲音在漸晚的天色下,應當是有一種令人迷醉的味道。
但徐福卻忍不住在內心吐槽。
什麼叫他成年了?搞了半天,嬴政嫖了這麼久的未.成.年?
不過徐福很快又反應過來,古代的成年和後世的成年,實在不是一個範疇的,這才淡定了些,不過嬴政原本想營造的氣氛,早就在徐福的無知無覺中揮發光了。
嬴政盯著他的臉龐瞧了一會兒,見半天徐福的臉上都沒有其它情緒出現,嬴政心下免不了有些微的失望。
徐福往前湊了湊,身子微微前傾,一口咬在那饃饃上,味道實在不怎麼樣,但是吧,徐福覺得自己好像品出了別樣的滋味。嬴政放在他身上的目光實在太過深沉,徐福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火在一旁炙烤著的緣故,徐福感覺到自己的臉頰都發燙起來了,還有耳根似乎也有點怪異的感覺……
徐福自己心裡也挺納悶的,按理來說,他對什麼目光都足夠免疫了啊,怎麼突然之間,便有些難以抵擋嬴政的注視了。
難不成自己被酒香給熏醉了?
他忍不住擡起頭,想問嬴政看夠了嗎,但嬴政卻突然俯身親了一口他的嘴巴。
嬴政這個動作做得極為迅疾,他直起身來,隨即便裝作了若無其事的模樣。其實這也不能怪他,蓋因當時火光映在徐福的臉上,將他襯得太過誘人。
寡人把持不住,那都是有原因的。
徐福懵懵地擡起手摸了摸嘴角。
一嘴的饃饃渣……
他很想問嬴政舔到殘渣的感覺舒服嗎?但是見嬴政一臉享受的淫.蕩表情,徐福便頓時覺得,自己大約是不必問了。
這時他的腦子裡忽然蹦出來一個念頭。
別說是饃饃渣了,也許就算自己噴點口水出來,嬴政也覺得很香?想到這裡,徐福自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真是太……惡寒了!
寨子裡的人激動起來似乎會唱情歌,沒一會兒徐福和嬴政的目光,便被歌聲吸引過去了。
唱歌的有男有女。
不過徐福隱約記得,要在這樣的寨子裡討個女孩兒,那可不容易。
要知道許多這樣寨子,都還維持著母系氏族的習俗,男子說是娶,還不如說是嫁,在有些地方,一名女子擁有多名男子,並不是什麼稀奇事。
想到這裡,徐福忍不住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如果不是自己的顏值具有欺騙性,恐怕在這裡的地位也不見得能高到哪裡去。
嬴政湊在徐福的耳邊,低聲問:「他們在唱什麼?」
溫熱的氣息幹擾了徐福的思緒,徐福別開了目光,心不在焉地答道,「情歌。」
七國中也多有唱情歌的習俗,放在這個時代,唱個情歌並算不得多麼驚世駭俗。
「寡人也曾聽過一首歌……」
「嗯?」徐福轉頭看他。
嬴政微微眯著眼,眸光似乎被火光映襯著,陡然間都變得溫柔了萬分。
「喓喓草蟲,趯趯阜螽;
未見君子,憂心忡忡。
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降。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
未見君子,憂心惙惙……」
嬴政剛開口的時候,徐福還懵了一下,直到他用低沉的嗓音,略微語不成調地吟唱出聲,徐福才猛地反應過來,他對著我唱情歌???
秦始皇對著我唱情歌???
徐福有些淩亂。
但聽了一會兒,徐福便發現,這應當是詩經中的情詩吧……當我沒學過詩經嗎?徐福的關注點不知不覺就歪了,他壓根忘記了,過去詩詞的確是能當做歌來唱的啊!
上輩子徐福聽過很多歌手的情歌,有哀怨的,有如泣如訴的,有狂放熱切的……但是,好像都跟這一刻的不大一樣,也不知道是因爲古人的詩太美,還是自己的審美太糟糕,徐福竟然莫名覺得有幾分好聽。
用低沉的聲音演繹出來時,全然是另一種味道。
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們這一隅,或許有人注意到了,但也絕對不會有人想到,他們的秦王啊,現在跟狗腿子似的湊在旁邊跟人唱情歌呢。
嬴政原本是極爲瞧不起這樣的行爲的。
男女□□,時時放在心上,豈能有何作爲?直到這時,嬴政才發現二者並無衝突,隻是有的人學不會克制罷了。
「……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夷。」嬴政的聲音終於落下了尾音,徐福忍不住心中一動。
「你想和我談戀愛?」徐福恍恍惚惚地脫口而出。
「什麽?」見徐福臉上連半點感動也無,反倒開口說出句奇怪的話,嬴政心下更爲失落了,不過還是耐著性子和徐福繼續說話。
「不,沒什麽。」嬴政面色平淡,哪有半分想要和他談戀愛的樣子?方才唱情歌,或許隻是君王的好勝心在作祟,認爲自己可以比別人唱得更好嘛。
更何況,你能想像得出,秦始皇正兒八經要談戀愛的模樣?
或許有,不過大約是對著歷史上那個神秘的阿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