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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廚房就搭在他們院落西邊一處獨院,走過去不到半盞茶功夫。
往後不管是端菜還是要水,都很方便,不必擔心菜涼了水冷了,走路的時候還得這裡護著那裡遮著,下人們都很高興。藍翎每日過去視察修建情況,回來再告訴駱寶櫻,今日說已經搭了一大半,灶台也已經做好。
駱寶櫻尋思著,得挑幾個人去那裡打下手。
內宅除了爺們就只有女人,但廚房是例外,因廚子是男人,不可能請個婦人來燒飯,是以打下手的小丫頭少,多數用身強體壯的婆子。她叫紫芙把名單拿來,瞧一瞧,點了八個婆子,又讓送到何氏那裡,讓她瞧瞧是否合適。
何氏不管事兒,可到底是她婆婆,作為兒媳,這點道理不能不懂。
做完這些,駱寶櫻把紫芙叫來:「我那二嫂還老實著呢?」
紫芙道:「沒鬧出什麼。」
駱寶櫻冷笑一聲,那天廚房熬雪玉膏,程氏與金惠瑞都使人去過,若程氏排除的話,便只有金惠瑞,她既愛慕衛琅,許是把她當成眼中釘的,上回就曉得攛掇金盞銀台,這一回使出這詭計也不是沒可能重生幸福農婦。
「她那幾個親信丫環盯緊了。」她叮囑,「若是缺人……」
駱家人口少,下人們也少,她雖則帶了幾個伶俐的來,可能使的還真不多呢,轉頭看一看待在外間的金盞與銀台,她又不太想用她們,倒是銀台接觸到她的目光,笑吟吟迎上來:「不知可有奴婢能做的事情?」
金盞訝然。
因各有各的習慣,她們不曉得駱寶櫻喜歡別人怎麼伺候,故而也從不主動,生怕好心辦壞事,故而只好好服侍衛琅,可銀台這回竟然一反常態。
駱寶櫻目光掃了她一眼,心知衛琅留著她們,定是精明能幹的,可還是沒用,淡淡道:「沒什麼事兒,你去忙你的。」
碰了一鼻子灰,銀台走回去,皺眉與金盞道:「少夫人可真是威風,一點兒不把咱們放眼裡。」
「原本你也不該去,少夫人若需要你,必會點名。」
銀台嗤笑聲:「是了,而今少爺娶了她,咱們就是不三不四的,哪個也管不得。」
這院子裡大大小小奴婢全都歸了駱寶櫻管,而衛琅白日不在家,她們整天也就跟木頭樁子杵著,實在沒意思透了,她心想,還不放出去呢,或者舒服點兒,可要配個沒什麼能耐的小子,又不甘心。
金盞道:「你莫說了,小心被人聽見。」
「想當初,可都是你管著的,少爺的衣食住行,哪樣不是你操心?九里,天冬也就在外跟著少爺,回了內宅,哪裡有他們的事情!」銀台憤憤不平,「真沒瞧見這樣的少夫人,又不是世家出身,不知傲氣個什麼?你瞧瞧咱們三夫人,可曾這樣?對奴婢可好了,不過最可氣的還是少爺!」
金庫鑰匙都給了她,那原本是她們管著的,要不是他寵她,駱寶櫻絕沒這個底氣。
「都這樣過來了,你還說這些?少夫人何,咱們可插不得嘴,小心招來禍端。」金盞警告她。
銀台這人一向潑辣,本在三房是大丫環,底下的奴婢誰都要給幾分面子,討好她,可今有了女主人,當然不一樣,金盞也知道,她是發現自己沒這個能耐了,所以心裡未免失衡。
可她們奴婢能控制什麼?
果命好,誰不想當正經太太?誰又願意賣身於別人家?
「你以後莫再說,不然我也幫不了你。」金盞道。
銀台看著她:「你就真甘心嫁到農莊去,或者在門房傳話的小子?咱們可都要十八了。」
金盞沒再做聲。
銀台恨鐵不成鋼,原本以金盞的本事做了姨娘,將來生下一兒半子,指不定能享榮華呢,她們姐妹十幾年感情,也算有個依靠,可這人偏偏不願,她長長歎出一口氣。
程氏下午領著金惠瑞,衛蓮去了大房那裡。
范氏正當睡了午覺起來,使人梳頭,一邊兒請她們進來坐著。
「大嫂幾年不見,我今瞧著是越來越年輕過路陰陽。」程氏拍馬屁,「我是實在太想你了,而今你回來,我尋思著,咱們三天兩頭得聚一聚才好呢!」又叫衛蓮,「你大伯母啊,在京都原是一等一的才女,你得跟著她多學學。」
衛蓮笑道:「大伯母便是今也是雍容華貴,這等氣派,我恐是學不來。」
一句不吝嗇,金惠瑞在旁邊坐著,眼神冰冷。
在大伯母面前,她們搶著諂媚,可在她面前,而今是一點兒沒有好話,可她仍記得,當初程氏是何討好她的,稱她溫文端莊,世間難求,還讓衛蓮也跟著巴結,這人啊,嘴臉變起來真是快得很。
然而范氏不太領情,上次雪玉膏的事情,程氏做得事兒委實倒人胃口,她是聰明人,哪裡看不出來,她就是想自己幫著她對付三房。
可面子上仍過得去:「蓮兒這樣討人喜歡,還用學誰呀?再學,可了不得了。」
程氏就笑。
范氏梳好頭,幾人又說得會兒,才提到來意。
「大嫂你尚在京都時,好些夫人都喜歡來衛家,你一走,她們就沒來了,我尋思著,是不是再熱鬧熱鬧?」程氏道,「我依稀記得,有位紀夫人與你感情最是好的,還有李夫人,錢夫人,正當這會兒咱們池塘裡荷花都開了,坐在涼亭裡賞荷最是舒服。」
「我倒也有此意。」范氏沉吟片刻道,「既此,等準備好,便請她們過來。」
程氏心花怒放。
等到三人一走,鄧嬤嬤皺眉道:「二夫人未免管得寬了,怎麼夫人還真答應了?」
「本就是要請的,何必為此駁她面子呢?」范氏心想,這種事兒,彼此心知肚明不用挑開,其實程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什麼熱鬧熱鬧,她最想請的是紀夫人,因那紀家的嫡長子去年被點為探花,今年二十一,而今在翰林院任事,人也生得不錯,多好的姑爺人選?
程氏當然眼饞,無非是想她拉根線。
只紀家能不能看上衛蓮,倒是不好說了。
范氏搖一搖頭。
喜滋滋走出院門,程氏拉住衛蓮的手:「到時你莫給我再搞砸了!」
因早先前挑了好幾位公子,委實都差強人意,正好這會兒范氏回來,那紀夫人與她很有交情,只為人高傲,她自個兒是請不來的,但是范氏出馬,便不太困難,而今就要看女兒了,她不得不警告她幾句。
衛蓮惱火:「娘您說什麼呢,我什麼時候弄砸過了?要砸,也是別人的原因。」她側過頭,惡狠狠的瞪了一眼金惠瑞,「我看你到那日莫要再出來,省得弄出什麼不好的事情,再連累到咱們!」
她始終認為,那天要不是金惠瑞,自己絕不會受到羅天馳的羞辱!
到現在,她都恨透了她。
金惠瑞咬一咬牙道:「你說什麼,我可是你嫂子,也是衛家的正經兒媳。」
要宴請賓客,怎麼可能不出面,那外面的人會怎麼想?她還有沒有臉見人了?
女兒確實有些過分,程氏皺眉道:「蓮兒,你這脾氣就該收一收,怎麼與你嫂子說話的?」
衛蓮哼一聲,不理會秦姝的東宮生活。
程氏看著金惠瑞道:「最近你起色差得很,請大夫看一看罷,不然就這等樣子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家裡苛待你。瞧瞧你,臉上成日裡也沒個笑,人家旺夫的可不是這個樣子。」
做婆婆的不善待她,又讓衛恆納妾,她怎麼笑得起來?
竟然還說她不旺夫。
金惠瑞氣得說不出話。
七月流火,天氣雖沒有早先那麼熱,可屋裡仍是用著冰,因今日是七巧節,雖衛老夫人早早命人去集市買了七巧物什,駱寶櫻自己也還準備了一些,又使人去駱家請駱寶珠來。
另外兩個姐妹,駱寶棠這幾日要生產走不得,另外一個駱寶樟,章家過節並不方便過來,且她這人慣會生事兒,駱寶櫻原也不想請她。
紫芙答應一聲,便使人去了。
駱寶櫻又點菜單。
而今廚房已經搭建好,收拾的乾乾淨淨,她每日早上起來,就能吃到自己喜歡的菜式,最近這日感覺臉都開始豐盈了,這會兒說了幾樣,都是駱寶珠喜愛吃的,又有何氏,自己的一併點了十二樣。
這是午時吃的,至於晚宴,非得與長輩們一起,倒不好自己單過。
等到差不多時辰,駱寶珠先來了。
駱寶櫻問:「家裡可好?」
駱寶珠道:「三姐,哥哥月底就要定親呢,母親忙得團團轉,我也幫著一些。」她咧嘴一笑,「祖母都誇我越來越有本事,不過,」她歎口氣,「二哥那兒不太順心,母親原是看中季家一位姑娘,但好似黃了,祖母很生氣,昨兒罵季家……母親沒給我聽,像是說季家自己癩□□還嫌棄。」
果真是祖母的作風,駱寶櫻噗嗤一笑,想起那總是冷著臉的二哥,她心想,比起大哥,二哥是不討喜啊,假使哪日他願意笑一笑多說點兒話,準是好娶娘子的,不過憑著他翰林院庶吉士的身份,恐也不難。
兩人說著,何氏來了。
駱寶櫻甜甜一笑道:「三夫人。」
「就叫三嬸罷,都一家人了,客氣什麼?」何氏笑,問駱寶櫻,「廚房還好呢?我聽說你這兒人手不夠?」
「是啊,母親,我帶的人本就不多,廚房用了一些,也沒剩幾個了。母親不與我推薦一處,我想再買一些下人。」
「這好辦。」何氏挺喜歡她,這兒媳婦啊雖然得兒子的寵,可有事情都願意與她說一說的,沒有仗勢欺人,「我回頭去問問管事兒,要麼,看看你祖母那裡可有什麼合適的,農莊裡好些人呢,撥一些過來也可。」
「好,謝謝母親了。」
見婆媳兩個相處融洽,駱寶珠心想三姐就是厲害,這三夫人呢原先不喜不怒的,可現在瞧瞧,滿臉笑容呢快穿之都是地雷惹的禍。
三人一起用了午膳。
等到下午,駱寶櫻就使人搭高台,用來晚上與駱寶珠拜織女,因她並不想與二房那幾個一起,實在看著就討厭。她吩咐丫環一會兒去園子裡採些新鮮的花,再準備香爐,等會放到台上。
駱寶珠瞧著她,忽地問:「三姐,她們說你現在有個小金庫,是不是?」
駱寶櫻驚訝,轉過頭道:「你何曉得的?」
「誰不曉得呀?說金庫裡都是黃金,還說是三姐夫送你的。」駱寶珠羨慕道,「三姐夫真好啊,祖母說咱們因三姐夫給的聘禮,而今手頭都闊綽的很了,還說我將來找相公,就得要找那樣知道會疼人的。」
駱寶櫻不曉得該說什麼。
見她臉有點兒發紅,駱寶珠偷笑,看來是真的,她道:「三姐,那你可得小心點兒小金庫了,這麼多黃金呢。」
想起那門上的鎖挺大的,駱寶櫻覺得應該不會有危險,不過黃金這般擺著,是不是也有點兒浪費?是去置辦良田,還是置辦商舖?
兩者好像都不容易,或者到時候再問問罷。
她帶著駱寶珠去上房。
等到男人們從衙門回來,眾人一起用了晚膳,知曉這二房跟三房都還不對付,衛老夫人就沒有留他們,駱寶櫻與何氏道:「母親與咱們一起去拜織女罷?我已是準備好了。」
何氏笑起來:「那是小姑娘的事兒,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你們好好玩。」她看著駱寶珠,「珠珠,願意的話在這兒住幾日。」
駱寶珠笑著應是。
兩姐妹便一路跑回去了,把衛琅一個人甩在後面。
真是有妹妹不要男人了。
高台上已擺好香爐,旁邊放著花兒。
駱寶櫻走上去,與駱寶珠一起焚香。
灰白色的煙裊裊而上,立時散發出淡淡的清香。
「你先拜。」駱寶櫻笑道,「好好許願。」
這等年紀的小姑娘,定是希望嫁個意郎君。
可駱寶珠卻不知怎麼許願,想得片刻,許願羅天馳能平安回來,別的她只能順其自然,畢竟說什麼意郎君,她在家中也瞧得多了。像大姐這樣能豁出去的,最後也只能嫁個庶子,二姐嫁得唐家很是清貧,只有三姐最是好,可也因為三姐處處都很出彩。
她現在明白,就是要門當戶對的。
她什麼樣,嫁得人也多數什麼樣。
她還不夠好。
小姑娘雙手合十虔誠拜了拜,輪到駱寶櫻,卻見衛琅不知何時就站在身邊。
他看著她道:「你往前許的,已經成了吧?今該還願才是火影之黑色羽翼。」
駱寶櫻沒想到他這麼厚臉皮,下意識朝駱寶珠看去,結果小姑娘鑒於往前的經歷,早就識相的拔腳溜了。
她沒理他,仍是拜了拜。
「許的什麼願?」他問。
駱寶櫻道:「不告訴你。」
「無非是早生貴子。」
駱寶櫻臉騰地紅了,實在忍不住想打他,朝他手臂上拍了一記。
他直笑,順勢抱住她:「曉得拜織女星,知道織女星在哪裡嗎?」
「這麼亮,怎麼可能不認識。」她朝天上一指,「在那邊,還有對面的就是牛郎星。」
「那中間的呢,還有東邊的,西邊的。」他問。
她搖搖頭:「這我哪裡認識,再說,看起來模模糊糊的,不過中間應該是星河吧?聽說很漂亮,只可惜太遠了,要是用……」忽地住口,她不是無知婦孺,從小見識的多,在宮裡就知曉有欽天監,可以觀測星象。星星其實很大的,只是離得遠,才會顯得小。
衛琅捏捏她的臉:「想不想看的清楚一些?」
「怎麼看?」她好奇。
「我帶你去。」他道,「讓你見識下真正的織女星是什麼樣的,走。」他牽著她的手就往外走,駱寶櫻道,「珠珠,珠珠還在家裡呢。」一邊兒叫,「珠珠,你也跟咱們出去。」
駱寶珠哪裡肯,這兩個人實在讓人臉紅,她忙道:「我,我回去了。」
叫上丫環,瞬時像隻兔子般消失在了院門口。
衛琅笑起來:「珠珠總是很善解人意。」
駱寶櫻踢了他一腳,一邊兒問:「你要帶我去哪裡?」
「一個朋友家裡。」他道,「早前就想乞巧節做些什麼好,正好他那裡有好消息。」
朋友?
駱寶櫻想了一想,突然發現腦中一片空白,因她並不認識衛琅的朋友,也許成親時都來慶賀了罷,可禮單上一溜的名字,哪裡曉得哪個是他真正的知己好友,還是尋常的關係?
不過印象裡,他為人孤高,每回見面,並不見有幾個人與他同行。
到底是誰呢?
她好奇起來,問道:「他叫什麼?」
「去了你就知道。」
九里掀開轎簾,他彎下腰,抱起她就坐了進去。
轎子狹窄,兩個人挨在一起,駱寶櫻嘟囔:「怎麼不坐馬車呢?」
「我喜歡。」他道,「給你坐腿還不好?」
駱寶櫻又恨不得踢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