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自打上回從溫泉回來後,言小有再看到裴然和蕭禾同框的畫面就壓抑不住自己一顆火熱的八卦之心。
可能是基眼看人彎,言小有從前也不覺得有什麼,但自從他被江心「禍害」得彎成蚊香之後,就再也無法直視兩個男人親密地在一起了。
什麼兄弟、什麼死黨,什麼情同手足、什麼親如骨肉,在基情面前都得先靠邊排著隊,舉著「等待鑑別」的號碼牌。
別人或許還不好說,但現在在言小有眼裡,他的兩個小研究生之間的感情絕對不單純。
他還記得當時蕭禾被裴然背起來的時候,蕭禾看裴然的眼神簡直跟當初沒在一起時江心看他的眼神一毛一樣,只不過江心要更加深沉內斂一些,而蕭禾的眼睛裡卻還透著小心和畏縮。
看起來還沒戳破呢。
言小有壞心眼地想,我跟江心都蹉跎了那麼久,你倆再糾結一會兒也正常,作為老師我只要默默觀察、偶爾助攻一下就好,其他時候還是交給你們自己去發展。
抱著這麼個悠哉游哉的想法,言小有天天跟這兒還能忙裡偷閒地「監視」一下自己學生的感情進展,他自己還挺樂呵的。
以前有事情需要安排的時候他經常單獨叫他們其中一個過來,但現在他基本都是同時把倆人一起找來佈置任務,看著他倆站在自己面前遮遮掩掩,他就更加開心。
果然八卦是人類的天性——跟性別好像沒多大關係……
這天剛好是個週四,言小有晚上有課,但昨天裴然就幫蕭禾和他自己請了假,說蕭禾感冒了有些嚴重,他想留在宿舍裡面照顧他,問今晚的課能不能不去?
言小有當然二話不說就應允了,在這方面他一向很通情達理。
不過等到中午的時候,言小有在辦公室裡又有點胃疼的跡象,雖然不太強烈,但他想到前天剛答應江心這週末要去醫院的事就不敢大意,他不想因為自己的疏忽真被查出什麼問題來,到時候再害得江心擔心多慮就劃不來了。
於是言小有難得按時地去食堂打了份飯,可是剛吃兩口又是老樣子,一吃就飽,胃裡從抽疼變成隱隱的脹痛,他不敢使勁撐,就把飯菜用打包盒裝好又帶了回來,準備下午一旦餓了再吃它。
然後言小有就想起裴然上回給他的胃藥。他記得那次裴然是把藥留在他辦公室裡了,可他後來壓根忘了吃,三收拾兩收拾地就不知道扔到哪兒去了,這會兒忽然想找又找不到。
於是言小有開始在辦公室裡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翻找著,他邊找嘴裡還邊念叨:「胃痛、胃酸、胃脹,請服斯大叔膠囊……」
然而「斯大叔」在他嘴裡串了好幾十遍,言小有仍舊是一無所獲。
這下可把他給鬱悶壞了,站在屋子中間用看階級敵人似的眼神審視著自己的櫃子和桌子,自言自語地問:「藏哪兒去了……」
可惜他這個問題是問不出答案來的,言小有站了幾分鐘後自己也意識到了。
他沒有辦法,只好打電話給裴然求助。
「喂裴然,問你個事,你還記不記得你上回給我的胃藥?……嗯就是那個,你還記得它放哪兒了嗎?」
「上次我就放在您書櫃第二層外面,找不到了嗎?」裴然在那邊停頓一下,又問:「老師,您現在胃疼嗎?」
「哦,沒有。」言小有否認道,「我只是剛才想起來有這麼一回事,就想找出來。找不到就算了,不知道被我塞哪兒了,反正暫時也不著急用,回頭再說。」
「您真的沒事?」裴然還是不太放心。
言小有一副嫌他小題大做的語氣,「真沒事。對了,蕭禾怎麼樣?感冒好點了嗎?」
「嗯,還好。」裴然的聲音遠了一下,言小有估計他是扭頭看了眼蕭禾,然後聲音又近了,「您不用擔心他,老師,您中午吃飯了嗎?」
言小有有點無語,心想不是說現在的孩子都不太會照顧人麼,怎麼這一個個的都這麼體貼?
他這樣想著,隨即無奈地笑了笑說:「我吃過了,你別操心我,好好照顧蕭禾吧。我沒別的事,先掛了。」
「哎——老師!」裴然急忙叫住他。
言小有又把手機移回耳邊:「還有事?」
「嗯……」裴然的語氣稍顯猶豫,隔了兩秒聲音才傳過來:「老師,您晚上上課前也記得按時吃飯,我看您最近臉色都不是很好,別太累著自己了。」
「你們這些小孩兒……」言小有忍不住笑了起來,「行我知道,快掛電話吧,別讓病人等著。」
裴然這回終於聽話地沒再多說什麼。言小有便把手機收了起來,想想裴然感覺還挺欣慰。
可惜他這份欣慰並未持續太久。
到下午三點多的時候,言小有正在備課,忽然聽見有人敲門,他抬頭一看發現是裴然後不由一愣。
「你怎麼來了?不是請假了嗎?」言小有奇怪地問。
裴然對他恭敬地笑著走過來,把手裡提著的東西放到他桌上。
「這是——」言小有掀開袋子,「胃藥?!」
「嗯,給您帶的,之前那個找不到就別找了。」裴然關切地看著他,「老師,您中午那會兒應該就是胃疼了吧?感覺您最近胃疼的次數有點多,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言小有:「……」
你們這是商量好了吧?都讓我去醫院,當我是誰,林妹妹嗎??
言小有心裡不服,但當著學生的面他肯定不能像對江心那樣無所顧忌,於是仍拿出他身為教授的架勢道:「放心吧,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有數,最近稍微忙了些,等過了這陣子就好了。」
裴然看上去欲言又止,憋了一會兒才妥協道:「總之您還是得好好照顧自己,不然的話,您要是有哪裡不舒服江心哥肯定會擔心……」
「咳——咳咳……」聽他突然提起江心,言小有沒喝水都嗆了一口,裴然趕緊走上來幫他輕拍後背,「您沒事吧?」
言小有心說現在沒事,可你要是再說下去就不一定了。
他緩過氣來,拍拍裴然道:「我沒事了,你回去吧,藥的錢我等下用微信紅包轉給你。」
「不用……」裴然的抗議有些無力,但下一句話他的底氣卻足了起來,「老師,我就不回去了,我先去那邊閱覽室自習一會兒,晚上跟您一起去上課。」
「跟我去上課?」言小有抬頭打量著他,「你不回去照顧蕭禾嗎?今天又不收作業,答疑有我在,你不用非得去。」
裴然聽了搖搖頭:「我還是去吧,您一個人答疑太累了。我在的話還能幫您分擔一點,上完課您可以早點回家休息。」
「那蕭禾呢?你就讓人家孩子生著病還獨守空房嗎?」言小有半是好笑地問他,心裡想著裴然還需要歷練,男朋友這麼當可不行。
但裴然已經十分肯定地說:「他現在已經好多了,我讓他晚上好好休息,晚飯也準備好了,他那邊我不擔心。反倒是您……」
「我?」言小有不禁想笑,正要揶揄他幾句胃裡卻猝不及防地抽搐了下,讓他下意識地用拳頭緊緊抵在上面。
「老師?」裴然看他臉色瞬間變了,又看到他的動作就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立刻拿他的杯子給他倒了杯熱水過來,言小有接過喝了兩口又放下。
然後他就靜靜地坐著,坐了快半分鐘才終於緩過氣似的抬頭對滿臉焦慮的裴然說:「你看到沒有,年輕的時候一定要對自己好一點,千萬不要作,不然等老了有你受的。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裴然對他這句話不知該作何反應,表情有些發怔,等了好幾秒才道:「您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言小有表示自己無法反駁,只好讓步地說:「就算要檢查也不是現在,你總得讓我先把今晚的課上完吧。」
裴然表情凝重,默默地點了點頭。
言小有心想年紀輕輕你還學會玩深沉了……
當然這話他沒有說出來,使喚著裴然去自習之後他就繼續備課了,心裡也沒把這一段小小的插曲當回事。
他覺得自己偶爾一次的症狀並不嚴重,但他卻忘了很多結果的顯現都是一個累積的過程,從量變到質變,有時候就差那麼一丁點。
言小有卻總是忽視這不起眼的一丁點。
直到接受教訓。
***
這天晚上上課剛剛二十分鐘,言小有正拿著粉筆在黑板上飛快地寫著公式,卻忽然感到胃裡又隱隱作痛起來。
真不會挑時候……
他在心裡暗罵一句,表面上卻不願顯露出來,就咬著牙繼續往下寫,邊寫還得邊舉著話筒給學生高聲講解。
就這麼堅持了幾分鐘,言小有寫板書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聲音也一點點降低,他感覺胃疼越來越厲害,開始有些支撐不住……
坐在第一排的裴然最先意識到不對勁,但他不敢貿然上前。
而過了一會兒之後其他同學也察覺出言小有的語速越來越慢了,他一隻手在黑板上做推導,另一隻手卻緊緊抓著黑板邊緣凸出來的地方,向來筆直的後背這時卻微微弓了起來,好像連站立都感到十分勉強。
裴然聽到後排有人小聲問了句:「言老師沒事吧?」
「不像是沒事啊……你看他臉都白了……」有人低聲回答。
裴然越來越坐不住,而正當他準備沖上去時就見言小有把話筒放下了,轉身衝他輕輕招了招手。
裴然趕緊跑了過去,言小有示意他扶自己一把,裴然則直接摟住了他的腰,這時才感覺到他整個身體都是軟的,好像沒什麼力氣。
「老師……」裴然低低叫了他一聲,聽到教室裡同學們已經開始竊竊私語了,還有更主動一些的男生、女生已經從座位上跑了下來,圍在講台旁邊擔心地看著言小有,急切地問他:「老師您沒事吧?」「言老師您怎麼了?」
言小有衝他們微微搖了搖頭,努力將嘴角扯起來了些說:「沒事……別擔心……你們先回座位吧……」
說完後他又看向裴然道:「今天的課我估計上不了了……剩下的時間你來幫大家答疑……我先去隔壁教室休息一會兒……要是能緩過來……我再過來替你……」
「您就別想著替我了!這樣吧,我現在就送您回家!」裴然焦急地說。
言小有卻擺擺手,勉強地撐起頭看著他,嘴唇上已經一點血色都沒有,「你別送我……留下來答疑……現在先扶我去旁邊教室……」
「老師……」裴然還想勸他,言小有卻已經遞給他一個不容置疑的眼神,「聽我的……」
他聲音雖輕卻十分堅定地說。
裴然沒辦法,畢竟他只是個學生,當下也只好按照言小有說的扶著他慢慢走到隔壁的空教室裡,讓他在第一排坐下,言小有幾乎是屁股剛落定人就趴了下去。
裴然把他的水杯放在他手邊,雖然完全放心不下卻拗不過言小有一直氣若游絲地催他回去,裴然不忍心再讓他費神,只好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出去。
而等他一走,言小有的精神也幾乎要繃不住了。
他快被胃裡那種持續的鈍痛和偶爾尖銳的抽痛折磨得生活不能自理,恨不得一閉眼立馬人事不知地暈過去,暈死了總好過活受罪。
……
就這麼半死不活地趴了好久,言小有好容易感到身上略微積攢起一絲力氣,他就從兜裡把手機摸了出來,放在腿上,滑開屏幕後撥通了江心的電話。
「師兄?」江心接起電話後問,卻沒有聽到回應。
他有些奇怪,就又問了一遍:「師兄,你在嗎?」
言小有剛才是沒能一下子把手機拿起來,這時才終於舉著放到了桌子上,然後他把自己的耳朵和嘴都湊了過去,聲如細絲地說:「江心……來學校接我吧……」
「師兄?!」江心一聽到他這種聲音心臟登時揪了起來,「你怎麼了??」
「來接我吧……」言小有儘量讓自己說得清晰一些,「電教……104……」
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