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來來來,都舉杯,大家一起!再次祝賀我們小有回國、出任副教授!」當年大學宿舍裡的老大漲紅著臉又站了起來,一桌子人都跟著響應,丁零噹啷一陣碰杯子的聲音後杯中酒又是瞬間見了底。
今天是大學同學特意為言小有舉辦的接風聚會,來的都是以前關係很近的好哥們兒,大家一不注意就都喝嗨了。
此時已是酒過三巡,言小有都記不清自己被祝賀了多少次,反正大家輪流提,提一次就喝一杯,喝完就忘了,忘了再提,就這麼不停循環著。
老大這時又說:「我們小有厲害啊,不光是G大的學生,現在又成G大的教授了!一個字——牛逼!」
這句話也不是他今晚第一遍說,宿舍老三裝作嫌棄地拍拍他:「你還有完沒完了,換個有新意的行不行?」
「誰說我沒新意了?!聽著!給你們換一個!小有!」老大一下子把頭轉向言小有,胳膊伸了過來攬住他的肩,陳嘉樹夾在中間特別可憐,像片培根一樣,就聽老大說:「祝賀你!成為我G大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副教授!」
「我說豬你怎麼今天滿嘴跑火車呢。」隔壁宿舍的老幺這時叫出了老大曾經的「愛稱」,取笑他道:「咱學校最年輕的副教授是二十五歲,比小有小一歲,校史上都記著呢你有點文化行不行。」
老大一臉不服:「二十五怎麼了!我們小有也年輕啊!我們小有可是破格錄用!厲害大發了!!!」
隔壁老幺笑他:「我沒說小有不厲害,我只是說你沒文化。」
「滾蛋!」老大笑嘻嘻地起身做出個揮拳的動作,被陳嘉樹勸架似的拉著坐下。
而言小有這時已經快喝癱了,他幾乎把身體的大半重量都壓在陳嘉樹身上,別人說話他就只是笑,心裡是開心的,可惜酒量不濟。
陳嘉樹安撫完老大又扭頭看他,見到他這副「慈愛安詳」的模樣就知道人已經喝多了,便問他:「還撐得住麼?」
「嗯……」言小有從鼻子裡面哼出一聲,眼神一片迷離,悠悠地像在想著什麼好事。
陳嘉樹笑得沒脾氣:「嗯個屁,這種時候就知道嗯,好不好都嗯,你現在這樣我們撂了你你都回不去。」
「你敢撂下我試試。」言小有斜眼瞪著他威脅道。
「不敢不敢,」陳嘉樹立馬認慫,緊接著又建議道:「要不我叫江心來接你吧,這兒離你家近,不用坐車,讓他來陪你回去我也放心。」
陳嘉樹話音剛落周圍人就立刻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長長的:「喲——」
「喲個屁,」言小有笑著罵了一句。
在座的人當年也都在那個畢業聚會上,所以對他跟江心之間發生的事都十分清楚。
之前他們已經從陳嘉樹那裡聽說了言小有現在跟江心住隔壁的事,這時又忍不住打趣起來:「我說小有啊,咱江師弟保不準真對你有意思,你看看人家顏值又高還那麼優秀,實在不行就從了吧!」
「是啊,你說你倆連『定情之吻』都有了,不在一起多對不起觀眾啊!」
「放屁,」言小有瞪著眼睛笑,「當初還不是你們瞎起鬨,非讓我報答他,我才親他的。」
桌子上頓時一陣哄笑,老三拍著桌子道:「這怪我們咯?我們讓你報答人家,可誰也沒限定方式啊,是你自己實打實地抱上去親的,給師弟都親懵了,你現在想抵賴我們可不答應!」
「我沒想抵賴——」
言小有剛想掙扎一句話音就被打斷了,對門老大接著老三的話說:「對對,我們可沒強迫你!我們只是說人家江心那三年不容易,你瞅瞅人家是怎麼對你的,下雨送傘、天熱送瓜,早上有課必送早點,身體有恙幫忙請假,簽到佔座交作業,考試周還陪刷夜,我都沒見過男生這麼對自己女票的,都到這地步了,你要去美國我們讓你給人留點念想也是合情合理啊!」
言小有:「……你說話這麼押韻怎麼不去寫詩呢?可惜了你造麼!《語文報》上單獨給你辟一版,就叫『G大經管系劉大詩人專屬欄目』,教小朋友們如何在金融知識的海洋中拓展自己的文學素養,火爆你造麼!」
「瞅瞅,大家都瞅瞅,小有被我說中心事了!著急了!」對門老大哈哈大笑,「小有不是我說你,馬上就是要做教授的人了,能不能有點處變不驚的氣魄!」
大家又笑了起來,還有人附和道:「我也覺得劉說得在理,江心對小有那可真是——嘖嘖。」
言小有控制不住地深深翻了個白眼,「你們就別上綱上線了,他對我那只是——只是……」
言小有在已經被酒精糊住的大腦裡拚命往外扒拉著可用的詞,選了快一分鐘才在眾人期待的眼神中蹦出一句:「——他只是出於對我的崇拜!」
「切——」
噓聲此起彼伏,顯然他這個回答無法讓人信服。
連陳嘉樹都聽不下去地說:「講道理啊哥們兒,你說江心崇拜你我信,可你要說他崇拜你到這種地步,打死我也不信!」
「誒你什麼意思?我不值得他崇拜嗎??」言小有豎起眉毛。
陳嘉樹拍拍他的腦袋按進自己懷裡,「你聽哥來給你分析分析啊,第一,你當年是以你們省狀元考進G大來的,可人家江心比你低一屆也是以省狀元考進來的;第二,你專業課成績是咱年級第一,而人家江心專業課也是年級第一;第三,你是咱級級草,人江心也是級草,個子還比你高一點,身材也比你性感……哎呀媽,照這麼比下去我怎麼覺得該是你崇拜人家呢……嗷——」
陳嘉樹話還沒說完就慘叫起來,懷裡言小有的手還保持著「一陽指」的姿勢,雙眼眯成一條縫看著他:「陳嘉樹,你是不是想死?」
「不想……」陳嘉樹呲牙揉著肚子,小聲道:「實話也不能說了……」
「嘿你找抽是吧——」言小有意猶未盡地坐了起來,陳嘉樹連忙把他的兩隻手腕都抓住,告饒道:「大哥我錯了求放過……」
隔壁老幺看著他倆嘿嘿地笑:「哎我突然想起個事,小有比咱同級的大部分同學都小一歲,那他跟江心誰大啊?」
「廢話,當然是我大了。」言小有眉梢一挑道。
隔壁老大:「哎喲,小有你怎麼知道你比人家大,驗過了?」
言小有撐起身子從桌上拿起一團紙朝他扔了過去,笑罵道:「你給勞資閉嘴,你個粗人。」
「誰說我粗了!我很細的好吧!」隔壁老大不服地喊。
言小有都笑眯了眼睛:「對對,你細,你最細了,金針菇見到你都自慚形穢。」
「……哎草!我怎麼把自己給罵了——」
「哈哈哈哈哈……」
一圈人笑得前仰後合,笑得停不下來,笑了差不多有三、四分鐘才一個個捂著肚子喘氣。
不過這幫人雖然喝高了,記憶卻還不差,有人又拾起打岔前的話題問:「小有,你真比江心大?我覺得你倆站一塊兒你更像師弟。」
「那是你瞎,」言小有做了個戳自己眼睛的動作,「我跟他是同一年的沒錯,但他是十一月十一號的,我是七月的,當之無愧的師——兄——」
「你居然知道人家生日是什麼時候,都這樣了還不在一起?」隔壁老大對「在一起」這事看起來相當執著,唸唸不忘。
言小有瞪他:「知道生日有什麼奇怪的,我是有次跟他去圖書館正好碰上他們班一個女生送他禮物,沒專門問過。」
「沒專門問但卻專門記住了。」陳嘉樹掄起另一側的胳膊熊抱住言小有,可憐巴拉地哀嚎一聲:「小有!你知道我生日是什麼時候嘛!」
「……你不是第一季度出生的嗎?」言小有皺著眉頭猜測道。
陳嘉樹擠出個快哭的表情:「第一季度?!你當你研究報表還是玩兒概率呢?這麼猜肯定能中四分之一是吧?」
「……你有病!」言小有有點心虛,推開陳嘉樹故意板起臉很凶地質問道:「說起來我還沒跟你算帳呢,我問你,你明知道江心跟我相處的時候會很尷尬,為什麼在知道他把我房子租在他旁邊後都沒有反對??」
陳嘉樹聽到這問題心就虛了,「我開始也覺得不太合適……但後來一想吧,都是大老爺們兒,親一下就親一下,有什麼呀?大不了我也親你一口,你總不至於跟我保持距離吧?」
「滾——」
眾人還起鬨:「是啊小有,你反應這麼強烈,是不是說明心底其實挺在乎——啊?哈哈哈哈哈!」
「……馬德……」
言小有被這夥人懟得心累,索性離開桌子躺到沙發上裝死,然而就算這樣還是躲不過去……
等江心推開包間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群人擠在沙發上疊羅漢一樣的詭異場景。
言小有是躺在最上面一層的,身下墊了至少三個人,陳嘉樹在他旁邊還以一個抱大腿的姿勢枕在他膝蓋上,兩隻手放的位置眼看就要挨著襠部了……
江心大步走了過去,先把陳嘉樹拉開,然後扶起言小有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言小有這會兒已經迷糊了,半睜著眼睛看來人是誰,就聽見身邊已有人叫道:「喲,江心來啦!」
江心對說話的人點了點頭,又彎腰看著言小有問:「師兄,還好嗎?」
「喲——」
「都給我閉嘴。」言小有朝沙發上那幾團吼了一聲,然後問江心:「你怎麼來了?」
「陳師兄給我發微信讓我來接你回去。」江心這話說完,趴在那裡半天不動的陳嘉樹默默往裡面挪了一點。
言小有對他這個先斬後奏也是沒脾氣,正好他現在也打算回去了,就招呼自己這幫哥們兒:「那咱撤?」
老大掙紮著從「羅漢」上面下來:「走走走,家屬都來了,咱都走!」
言小有這回連反駁的力氣都沒了,偏偏這時還有個人小聲地在唱那首歌:「你們要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幾個人呵呵嗤嗤地偷笑起來,言小有臉都紅了。
托馬德,這歌詞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