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

　　大學的第一個十一長假，成向東是在自己的小公寓裡度過的。

　　從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起，成向東他爹就一直處於興奮狀態，想他們老成家雖然也號稱書香門第，但是自從文革後，就再沒出過文化人了。

　　一拿到通知書，成爹二話沒說，叫司機開上車就奔了北市。在大學裡逛了兩圈，充分感受了下名校的文化氛圍，再想看看兒子以後的生活住宿情況，一打聽，原來新生會入住歷史最悠久的宿舍樓。

　　啥叫歷史悠久呢？就是讓人不忘本，體會一下先輩們忘我的求學精神唄。啥？看不懂？好吧，通俗的概括下：一個字——破！倆字——很破！！仨字——危樓啊！！！

　　成爹一看那樓臉就拉下來了，敢情就讓咱家大少爺住這破房子啊！不成，絕對不成！說著轉頭對成向東說：“東東，爹給你買套房子住吧！”

　　成向東在心裡翻個白眼，道：“不用了，我看這樓挺好的。”

　　“那不成，咱是來上學的，又不是來受罪的。”

　　“人家住得，我就住不得？”成向東不以為然。

　　成爹不同意，非得讓司機拉著他們在周圍繞圈，一定要給兒子買套大房子！成向東看老爹的倔脾氣上來了，也不願拂他的好意，只得拉住往某某花園售樓處走的爹，好言好語道：“行行，買就是了，不過我自己看著買行不行？”

　　看看妥協的兒子，成爹樂呵呵點點頭：“行，得買個180平米的！”

　　結果，成向東沒聽他爹的。

　　事實上，從上高中起，他爹就開始聽他的了。

　　把成爹送走後，成向東在學校周圍找了家賓館住了下來。跑了兩天，仔細對比了下周邊的房價及地理位置後，成向東鎖定了離學校十五鐘路程的一個新建的高層社區。因為是定向單身貴族及有租房需要的大學生的公寓，所以戶型都不太大，而且是現房，這就很難得了。

　　成向東進售樓處時，售樓小姐說就剩兩套一室一廳了，以前是給公司關係戶留的，結果人家不要了。但是樓層、戶型都是很好的。成向東一聽覺得不錯，乾脆兩套全要了，因為他付全款，售樓小姐請示後，給打了個九折。

　　又花了幾天時間，把雜七雜八的手續辦清，成向東拿到了房子鑰匙。因為是給關係戶預留的房子，大致裝修還是可以的。成向東想了想，又找了家裝修公司修整改裝了一下。這下，房子看起來已經很舒適了。

　　佈置好傢俱家電，又跑了幾次超市把必需品購置齊全，成向東倚著門框，看著乾淨簡潔的房間笑了。

　　等一切收拾妥當，成向東斜背了挎包，到附近的仲介處掛了牌子，要把其中一套房子租出去。他特地說明，只租給已工作或在校，喜歡安靜，一次性付清半年房租的單身男性。工作人員表示這可能不太好租出去，但是成向東表示不著急，如果房客素質高的話，他會多付些傭金，工作人員很高興地與他簽了協議。

　　看看事情都辦妥了，成向東坐了當天的車回了家。

　　再到北市，已是半個月之後。

　　忙過剛開學的瑣碎事情與軍訓之後，十一長假也就到了。

　　在軍訓時，仲介給他打過幾次電話，但是因為沒看到房客的實際情況，所以他沒貿然答應出租。長假第二天，成向東又接到了仲介的電話，有人想在下午過來看房子。

　　吃過飯才眯了一會兒眼，門鈴就響了。

　　看到外面是仲介人員的笑臉，成向東拉開了門。

　　門外，除了仲介人員外，還站了一名大約一米八二的男生，平頭，薄唇，站姿挺拔，一雙眼尤其深邃。

　　雖然年紀不大，但是給人的感覺特別像軍人。

　　成向東笑了笑，走到隔壁打開門。

　　“請進來看吧！”房間的格局與自己住的那套類似，只是光線差了些，陽臺也小。房內的裝修簡單大方，傢俱齊全，還裝了常用的電器。

　　男生各處看了看，點了點頭，說：“行！這房子我租了。”

　　談好價錢，簽訂了租房合同。又付了傭金，把仲介人員高高興興地打發走，成向東才和男生握了握手，道：“以後咱們就是鄰居了，我叫成向東，以後多關照！”

　　男生伸手回握，笑道：“你太客氣了，我叫韓明朗。”

　　韓明朗在第二天就提著行李入住了。

　　成向東把鑰匙交給他，看了看他的小旅行袋，問道：“你就這麼點東西？”

　　“我就偶爾住住，平時還是在學校的多。”韓明朗回答完，把旅行袋放在牆角，又看了看光禿禿的床墊，皺眉道：“看來還得買點民生用品。”

　　“附近就有大賣場，我前幾天去過。”

　　於是韓明朗請成向東帶他一起去，兩個人都不是愛逛的主兒，進去後速戰速決，堆滿了一輛推車。結果收銀台處大排長龍，似乎放假在家的人們都出動了。

　　結帳花了很長時間，幫韓明朗提了幾袋東西進門後，已經是正午時分了。

　　韓明朗覺得過意不去，非要請成向東吃飯。推辭不過，兩人到了社區附近的一家小飯店。雖然門面不大，但是裡面很清雅。

　　說了幾句場面話，成向東也不再客氣，問過對方的口味後，俐落地點了幾個菜。韓明朗要了兩瓶啤酒，兩個人邊等菜邊慢慢喝。

　　互相介紹了下，原來韓明朗是附近大學的學生，也因為學校宿舍限制太多才想著在外面租個房子住。成向東暗自猜測對方家境不錯，因為自己要的房租本就不低，但對方連眼都沒眨，直接付了一年的房租。

　　“雖然你和我同年，但是看著像剛退伍似的。”成向東笑道。

　　“哦？”韓明朗挑眉。“這麼容易就被看出來了？我暑假在部隊泡了兩個月，現在也是國防生。”

　　暑假在部隊過？成向東問道：“部隊也能隨便進？”

　　“家庭關係。”

　　成向東點頭，不再多問。

　　晚飯是成向東回請的，賓主盡歡。

　　但是從那之後，兩人關起門來各過各的，並沒有太多交集。

　　成向東本身喜歡低調，雖然成爹事業做得很大，但是他們一家的生活仍然很簡單。

　　十一長假過後，成向東回宿舍居住。

　　不搞特殊，廣結善緣才是他大學生活的初衷。而且他也不認為自己有什麼特殊的資本。

　　宿舍裡六個人，老大個子不高，名叫沈強。老二又高又壯，名叫高鵬遠。老四葉坤，長得很是小巧，還有張可愛的娃娃臉。老五秦曉融，戴著副酒瓶底。老六耿易，花樣帥哥一名，個性高傲。

　　老三就是成向東。

　　大一都是公共課，業餘時間很充裕。

　　學校要求每名學生至少參加一個社團，成向東與高鵬遠結伴到各個攤位前看了看，一起報了籃球社。別看高鵬遠個頭高大，事實上他就沒怎麼打過籃球，成向東高中時就是校隊的，位置小前鋒，身高一八二。

　　兩人領了入社申請表出來，就開始尋找同宿舍的同志們。

　　宿舍裡報國畫的、書法的、足球的、京劇的啥樣的都有，葉坤一人就報了四個社團，把同志們笑得夠嗆，都笑稱本來個頭就不高，生生讓四座大山壓垮了咋辦？

　　葉坤飛起一腳，踢向高鵬遠，結果高鵬遠笑呵呵的說：“你撓癢癢呢？”

　　把小葉個娃娃臉氣得通紅。

　　這邊笑鬧著，那邊耿易也從人堆裡鑽出來，仍然掛著不冷不熱的臉，說道：“明天週末，我先回家了。”

　　說完，背著包揚長而去。

　　六個人中只有耿易是本市的，周休二日從來都不見蹤影。在日常用度上也是非名牌不用，平時說話辦事總透著一股高高在上的傲慢。

　　總之，就是不招人待見。

　　“我靠！拽什麼拽！”高鵬遠對著他的背影比了比中指。

　　“行了，他走他的，咱過咱們的。”沈強把他的手臂給拉下來。

　　“是啊！老二……你別生氣……”葉坤怪聲怪氣地叫道，尤其重點強調那個“老二”。高鵬遠沖過去把葉坤地雙臂反剪在背後，笑駡：“你再說一遍？老子廢了你！”

　　“二、二哥……”葉坤求饒。

　　“啥？沒聽到！”

　　“二哥、好二哥……您就是我親哥！！”葉坤被高鵬遠扭得身體幾乎要彎到地上，一個勁兒地說好話：“二哥是電二哥是光二哥奏是那唯一的神話……”

　　“去你媽的，神話裡的人都死光了！”不過到底放開了手。

　　葉坤活動下手腕，一步跳開。啐道：“廢話，活人我景仰個屁！”

　　兩人還要追打，被成向東攔住，說道：“哥幾個都住一起這麼長時間了，今天我請客，咱好好喝一頓。”

　　高鵬遠和葉坤嗷嗷怪叫兩聲，掛上大大的笑臉。“還是三兒（三哥）夠意思！”

　　幾個人進了學校對面的一家小飯店。

　　點了幾個菜，又要了兩箱啤的兩瓶白的，開喝。

　　“三兒，你要不說，我還以為你是北市人呢！”沈強與成向東幹了一杯酒，笑呵呵地說。

　　“我哪有那麼高的成分，小時候村裡長大的。”

　　“我就說呢！三兒一看就實誠，哪像那個耿大少爺，我呸！”高鵬遠罵道。

　　一直安安靜靜地秦曉融，也給成向東倒滿杯子，說道：“三哥，我敬你！”

　　成向東點頭，一仰而盡。

　　這頓飯一直吃到快十點，才趕在宿舍關門前才歪歪倒倒地爬了進去。

　　經過這次會餐，幾個人的友誼又得到了空前提高。

　　一宿無夢。

　　醒過來時太陽已經曬屁股了。

　　聞聞身上的味兒，成向東皺了皺眉。

　　跳下床，把床單被罩都拆下來塞進袋子，轉頭看到葉坤忽閃著大眼看著他，就是眼裡沒焦距。成向東笑了，對他說：“我去親戚家一趟。”

　　葉坤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翻個身頭朝裡睡了。

　　其他人都沒醒，高鵬遠還在斷斷續續地打呼，成向東拿上東西，輕輕地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