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大結局（下）

　主神無處不在，無所不知。

　因此，當男人醒來，簡略的回顧了自己這次的出行後，一走出自己的私密空間並沒有來到虛擬商城而是一腳踏入了一個純白的空間時，男人也沒有吃驚。

　只是看著虛無的某團微光，怔神半天，才被主神的聲音喚醒：「1005，許久不見，歡迎回來。」

　男人微微垂下眼睫，『嗯』了一聲，而後忽的想起什麼，緊張的問道：「主神，這個任務世界似乎……」

　「1005。」男人的話被主神打斷，緩慢而充滿冰冷質感的聲音灌入男人的耳裡，雌雄莫辨，「你可能已經發現此次任務世界與以往任何一個都不大一樣。」

　「實際上，危險區裡的每一個任務世界都是特殊的。」主神說著，男人面前就突然出現一塊兒光屏，將危險區的所有小黑匣子投影在上面。

　「有很多事情注定是要發生的，這用修真者的話來說，是天意，1005，你比別人都幸運，我能感覺到你性格補全，你以後是想要繼續作為系統還是選擇回到其中一個世界都隨你了。」

　「祝你好運。」主神對待所有的系統都像是對待自己的孩子那般親切，「我的孩子。」

　待男人再一睜眼，就站在了自己虛擬房間的門外，而樓下是無數有實體或者帶著宿主前來購買道具的小系統，男人一驚，他還有很多話想要詢問，還有他上司為什麼沒有回來？為什麼他會在每個世界都被強制退出般進入下一個世界，為什麼他會覺得很難過，為什麼……

　然而主神不是男人想要見就能見得到的。

　男人靜下心來，還覺得主神似乎有些奇怪，明明有很多疑問，主神卻一個都不解釋，只是讓他自己選擇去留。

　男人沒有辦法，他去了世界存檔大廳，大廳管理者是當初和男人同一批出生的系統，如今坐到了這個位置，非常會來事兒，披著一個粉紅豬的身體，窩在大廳正中央，眉飛色舞的和一些涉世未深的小系統講述自己當年穿越各個世界的風采。

　見到男人來了，粉紅豬一下子從軟墊上站起來，對著還沒有實體的一眾小系統們笑說：「快看，剛剛完成危險區任務的系統來了！」

　粉紅豬的聲音很大，大廳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都瞧著男人，男人卻對這些目光沒有太大的感覺，他徑直走到粉紅豬的面前，聲音淡淡的，有些疲憊：「我……有事情想要拜託你。」

　男人自覺只有上司這麼一個朋友，可其實他身邊的系統真的很多，每一個都抱著好奇崇拜等友好的心思想要和他好，可男人都看不到，因此他說這話的時候，有些不確定。

　然而粉紅豬一下子就撲到了男人懷裡，眼睛亮晶晶的說：「走走走，去我辦公室。」粉紅豬十分願意照顧這個幾千年都沒有單獨完成過任務的系統。

　等男人抱著粉紅豬去到了對方的辦公室，紛紛落座，男人才看著粉紅豬，唇瓣抿了抿，道：「我想要回到剛才世界的節點。」

　粉紅豬本來在吃仙貝，一聽這話差點沒噎著，連忙喝了口水，視線在男人身上上下打量，然後有些不太好開口的說：「你難道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

　「危險區的所有任務都沒有辦法存檔，你可以重頭開始，但是去了以後就不保證還回不回得來，那裡面全是未知因素，據說啊……」粉紅豬忽然壓低了聲音，「危險區裡的世界全是本源世界，也就是和創造出主神系統這件事有直接或者間接聯繫的世界，所以主神才沒有辦法去幹涉。」

　「所有的東西都不是絕對的，一個不小心，或許主神就不存在了，連我們都不存在。」

　「你……考慮清楚，你要重新進去也不是不行，可是……」粉紅豬嚴肅起來分外滑稽，就像是可愛的外表裡裝著一個老妖怪，「你也應該明白，不管你從哪個時間段重新進入那個世界，也不是原本的你要找的那個世界了，你要找的人只會在原本你離開的節點等你，甚至在以後的節點等你，但絕不是往前的某個時間段。」

　男人被說的心裡越發充滿涼意，他喉間一緊，又問：「那和我一起去的……」

　「哦，你說那慫貨啊……」粉紅豬和男人的上司很熟，異常清楚對方可靠的外表裡是個多麼蠢慫的內在，「他不想回來了。」

　「……」

　「就是你想的那樣。」粉紅豬笑，「這是好事啊，每個系統都有選擇自己以後生活的權利，他願意放棄自己的身份去陪伴一個變態，你讓我能說什麼呢？」

　「1005，你如果是想要回去找他就算了吧，他現在也已經完全不記得我們了，他只是作為人類的楚天諦，不是系統了。」粉紅豬看著眼前的男人，說，「當然，只要你願意，我可以把你送到你以前任何一個任務世界裡去，除了上一個我沒有辦法，其他的隨便你選擇都可以。」

　「你八年前去的那個世界就不錯啊，世界支柱人物現在已經成長成熟了，要啥有啥，你就是他心裡的白月光啊，回去作威作福……咳咳，是和支柱人物好好相處，也會很開心的。」

　粉紅豬見男人半晌沒有說話，那表情看的他都不知不覺的聲音放輕了些，擔憂道：「1005，你怎麼了？」

　男人睫毛輕顫，半晌，輕輕道：「不是1005。」

　粉紅豬愣了愣，隨即聽到男人淡淡的給人莫名傷感的聲音：

　「我叫萬靈。」

　……

　萬靈沒有再進行穿越世界的任務，他接手了上司的工作，提前進入了養老生活。

　他的手下有三四個新生系統，每個都懵懵懂懂，對未來充滿希望，每次看著萬靈的目光也都閃閃發光，萬靈知道，這都只是因為他是唯一一個接了危險區任務最後還圓滿完成任務回來的系統。

　小系統們慢慢長大，萬靈卻很少出去自己的小屋，他把屬於『九世養成』世界的小黑匣子拿回了房間，就再也沒有還回去了。

　萬靈想，自己大概是真的被賦予了某種情感，以至於每次看見那個小黑匣子，萬靈都會將自己在那個世界的生活回顧一遍。

　其實『九世養成』不過是本小說，講述著一顆靈石修成正果陰差陽錯之下劃破虛空經歷九個不同世界，最終磨礪結束，看破自己書中主角身份，最後撕裂次元壁，來到作者世界成為王者霸主的故事。

　這和萬靈經歷的完全不一樣，雖然靈石在最開始的確氣運強盛，可到最後一個世界的時候，靈石嚴知絕卻分明毫無氣運，甚至被天罰的異常淒慘。

　由於世界設定限制，每一個世界他都沒有以前的記憶，再加上讀檔穿越的時候把自己是系統這件事都忘記了，所以才會出現那麼多的問題。如今，想起了一切的萬靈，在經歷的那九個世界中，對每一個細節都記憶清晰，他能記得自己每個世界忽然變得鮮明的愛恨，也記得每個世界那些人對他的好和追尋。

　就是因為他幾乎將原著劇情改的面目全非，所以作為主要外來系統的他才會在每一個世界劇情已經完全無法再被掰回去的時候，被強制退出。

　作為附帶觀光系統的上司則沒有這種限制，所以上司可以選擇留在那裡，而他不可以。

　萬靈有時候會從自己手下的小系統裡聽到關於一些留在他們喜歡的世界的系統的美滿結局，總是默默的聽著，等聽到小系統們羨慕的說起前輩生了幾個小孩的時候，萬靈在心裡默數，等算出自己在那九個世界居然總共生過二十多個小孩兒的時候，一下子嘴角都微微翹了起來，還沒有等小系統們驚豔完畢，男人就收起了笑容，黑色的眼都落寞了下去。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或許用人類的算法不過一週，也有可能過去了不到一個月，萬靈自己沒有算，因為時間對他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他不再做任務，不再出門，於是對外界的很多事情都不太瞭解。

　比如主神系統突然出現巨大裂縫，無數世界遭到或多或少的殃及，系統們紛紛出去補救。

　比如主神系統忽然消失，很多系統都暫時無法去出任務。

　比如上頭派人來尋人，說是有大人物的老婆孩子都還沒奶完就逃跑了，簡直喪心病狂。

　還比如主神回來是回來了，卻明顯換了個人，以前的主神直接被撤了。

　萬靈不知道，他只是在某天的某時某刻，看著被他偷偷拿回來藏著的小黑匣子碎掉，然後忽然湧起說不出口的巨大絕望，悄無聲息的眼淚就這麼一滴滴的順著臉頰落下……

　等萬靈在此踏出自己的虛擬小屋時，萬靈再遲鈍也發現了眾系統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萬靈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沒有興趣知道，他久違的踏上了世界存檔大廳，剛想和粉紅豬說明來意，粉紅豬就誠惶誠恐的看著他，臉色變來變去精彩無比。

　等在粉紅豬那裡登記了去往『寵物養成』——也就是當初萬靈和上司跑錯片場的那個世界——記錄後，萬靈站在了世界讀檔入口處，手上拿著結業證書準備踏入入口，然後留在那個世界，再也不回來，忘掉自己身為系統的所有事情，只是作為一個普通人存在。

　往常，傳送入口非常擁擠，現在卻異常冷清。萬靈好似沒有瞧見般，也沒有疑惑。

　萬靈在這裡等待了這麼久，無非是心存僥倖，想著或許會有辦法去往自己離開的時間段，再去……再去好好的看看那些人，看看小葡萄身體好了沒有，看看小公舉有沒有又長肉了，看看萬歐小朋友是不是還是不高興，看看那些和他糾纏了這麼久，他再也不能忘掉的……戀人……

　可是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小黑匣子碎了，就代表著一本書，也就是那個世界的毀滅。

　——根本不存在的世界，不存在的人……

　男人踏入世界讀檔入口。

　——他為什麼還要這麼折磨自己去想著根本不存在的人呢？

　男人把小黑匣子的碎片隨意的丟在地上，前進的腳步絲毫沒有停頓。

　就在萬靈立馬就要被傳送的時候，一個結實的懷抱圈住了萬靈，連帶身後都堵著了一個熟悉的身體。

　瞬間，萬靈就被帶出了傳送穿越入口，從一片漆黑中突然站在主神空間萬年不變的瑰麗星辰下。

　站在萬靈面前的，是黑著臉的五個風格迥異的男人。

　「你想幹什麼？嗯？」龍君的長發無風自動，捏著萬靈的手腕牢固的像是長在男人受傷，金色的豎瞳一片幽深。

　「果真是冷血的很，這麼迫不及待的想要忘記我麼？」葉青暝站在龍君身後，把抱著的可愛小孩放下，小不點兒就眼淚汪汪的看著萬靈，一副想要抱抱又不敢過去的模樣。

　靈石牽著個簡直像是他的小型翻版的孩子，同樣幽怨的盯著萬靈，而嚴璽剛好站在萬靈的身後，胸膛就這麼抵著萬靈的背，一動不動，呼吸灑在萬靈的脖間。

　貪狼身上掛著五隻魔狼幼崽，其中最弱小的一隻窩在貪狼的頭上，齊齊的用控訴的眼光看著萬靈。

　五個人同第一世一模一樣的形象也沒有讓萬靈動容，他冷淡道：「放手。」

　龍君條件反射的鬆手讓萬靈從他和嚴璽的中間離開。

　萬靈拍了拍手，聲音溫和了些，說：「來，小寶貝們，跟爸爸走。」話音一落，一眾小崽子們就從各自老爹身邊逃竄開去，圍到了萬靈身邊，「手牽手，我們回家。」

　見萬靈真帶著一串小孩們走了，對他們則毫無好臉色，五個人頓時覺得他們試探過頭了，紛紛追上去，想要解釋一下，為什麼他們會來到這裡後，找到了男人又不急著相認，反而讓小黑匣子碎掉，來作死的試探男人對他們的感情。

　最好是把他們如何千辛萬苦來到這裡的過程說的詳細一些，把男人離開後他們多麼心死如灰也說的詳細一些，最後最好是委婉再表明自己的愛意，委婉的表示對男人剛才想要徹底遺忘他們做法的譴責……

　「閉嘴。」萬靈皮相讓他的冷淡帶著格外出眾的氣質，光是看著就叫人想要去玷污的高不可攀，「我不想聽。」

　萬靈把孩子們送到自己的虛擬房間，也不讓那五個人進，『砰』的一聲關上門。

　一路上眾小系統們誠惶誠恐的圍觀了一下五個見都沒有見過的從上面來的大人物在萬靈家門口『面壁思過』的壯觀景象。

　「爸爸，你生氣了？」房間裡，最為受寵的龍女小公舉抱著男人的大腿，仰著小臉說，「爹爹不是故意的，他其實……其實……」小公舉忽然詞窮，找不到合適的話來為自己的爹爹解釋，最後嘆了口氣，說，「算了，爸爸開心就好。」

　萬靈揉了揉小公舉的頭髮，親吻了一下小狼幼崽的鼻尖，笑說：「真乖，爸爸會注意分寸不讓他們被欺負的哭鼻子的。」

　「給他們一個小教訓而已。」男人再次看向外視鏡，外面的五個人彷彿有所感覺，直直的都像是望進了他的眼睛，萬靈眼眶一紅，連忙移開，眉眼卻彎彎的，蹲下身，和孩子們擁抱。

　空氣裡滿滿都是溫馨的氣氛，而門外的五尊大神則看著同一個方向，視線無限寵溺。

　後來的後來，系統界的傳奇1005又震驚了系統界，據傳其居然坐擁五尊大神，簡直是所有小系統的楷模。

　後來的後來，被奉為楷模的1005系統直接搬走了，到了另一個界面生活，每天都過著被人追著哄的甜蜜生活。

　後來的後來，系統1005的八個小崽子們都長到了熊孩子的年紀，鬧的1005的『娘家』主神空間雞飛狗跳，一度瀕臨破產，好在1005老公們財大氣粗，擦熊孩子的屁股妥妥的。

　熊孩子們每天精力旺盛終於有一天霍霍到了自家大人身上。

　一個個的都藏身在大臥室的角落，有的變成一隻蚊子，有的變成鏡子，有的膽小謹慎些，只敢離的遠遠的用透視法術偷看大人們每天都神神秘秘的在臥室做什麼。

　他們想要找到每隔一段時間他們親愛的爸爸就虛弱的抱不動他們，不能和他們一起玩耍的真相！

　然後……剛看了個開頭熊孩子們就被識破偽裝。

　第二天萬靈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帶著滿身痕跡疲憊的睡著了，另一邊的熊孩子們則被暴打了一頓。

　萬靈做了個夢，夢到很久很久很久以前自己的某些人的相遇，無意識的微笑，另一邊的熊孩子們被揍的哭的天崩地裂。

　萬靈夢到熊孩子們委委屈屈的朝他告狀，說遭到了『家暴』，另一邊，熊孩子們目瞪口呆的消化著他們爸爸又有了小寶寶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