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他也好想這麼做……

　南海龍宮第一次熱鬧起來，是因為北海龍宮的公主和皇子前來做客。

　屆時剛好敖傀從人間界回來，帶著一絲他自己習慣了的漠然和壓抑在最深處的叛逆，孤零零的高高坐在南海龍宮的王座上，深藍色的海域根據著龍君的心情呈現出一片駭人的波紋，海面上更是狂風大作，彷彿下一秒就要捲來驚濤駭浪。

　南海龍宮的丞相是一隻花白的海星，年輕的時候是漂亮的橙色，自己取名為『五橙』，老卻精明無比，是為數不多能在龍君面前說上幾句話的。

　這裡的『幾句』，真的只是幾句而已。

　「龍君陛下，北海的公主和皇子前來男孩做客，龍君陛下不在便罷，現如今回來了，是否要重新舉辦宴會以表友好？」五橙化為人形後，是個小矮子，鬍鬚是和地精有的一拼，長長的垂在地上，但又非常華順，明顯經常梳理。

　龍君很小的時候也嚮往過熱鬧，很小的時候，在敖傀還沒有被拋棄的時候，敖傀記得每當宴會，他的父親就會把他關在房間裡，他透過窄窄的門縫，看著外面的世界，總是羨慕又想要加入。

　現在卻不了。

　他的萬靈仙人喜歡安靜的地方，龍君下意識的也喜歡了安靜，也習慣了這樣寂靜的深海，他接受並且喜歡著男人喜歡的一切，只不過他做的這些，萬靈從來都不知道，也不覺得有知道的必要。

　龍君沒有說話，僅僅是搖頭，然後就像是以往的每一次那樣，坐在冰冷的王座上，像是要和身後萬丈寒冰融為一體。

　「這……不太好吧。」五橙為難的看著龍君，清楚的知曉著龍君定又是見了萬靈仙人回來，也只有那個人才總是讓他們深不可測的龍君流露出類似於『難過』這樣的情緒。

　龍君抬眸看向五橙，眸色定定的，只將五橙看的心裡一震，連忙說：「這，這東海皇子和公主已經是第三次來訪，再不見，恐怕不妥，東海龍君那裡……我們……」

　「有何不妥？」龍君毫無畏懼，甚至帶著輕蔑，「我需要害怕麼？」

　五橙頓時緊張的趴跪在地，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來，他也是為了南海著想，現如今四大海域邊界劃分不明，自己這邊明顯又沒有和哪邊交好，以後要是發生個什麼事情，多難辦，倒不是說敖傀能力不好，他們龍君的實力，就是放在四海中都是強大到無人能及的。

　「夠了，辦吧。」

　五橙還想說些什麼，想要說出的話在喉嚨裡滾了一圈卻是被龍君簡單的四個字給弄的生生吞了回去，詫異的抬頭看著龍君：「誒？」

　龍君淡漠的瞥了下面跪著的丞相一眼，五橙頓時一個激靈，急忙應著，轉身便去籌辦了。

　敖傀坐在他冰冷的王座上一動不動，看著蝦兵蟹將猛開始裝扮王宮，深藍色的眸子一沉，竟是絲毫不受控制的想起了自己在人界看到的那些東西……

　比如看到仙人單純的被騙著撅起自己弧度完美的臀部，比如看到平時討厭和任何人接觸的仙人不排斥那個靈石的觸碰，比如看到某人在夢裡，用仙人雪白的指尖帶著粉色的修長的手做骯髒齷齪的事……

　這些人都在褻瀆他的萬靈仙人，他該殺了他們！可是不能，他是龍君。

　他該將那些人一寸寸的剁碎，拿去喂他養在深海裡的巨怪！可是不能，他是入了仙籍的龍君。

　上面其實都他媽是藉口！

　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他也很噁心齷齪！

　——他也好想這麼做……

　龍君不能容忍自己對萬靈這麼不尊重、這麼輕薄，卻又抑制不住，陷入兩種極端的內心就像是泥足深陷的惡鬼和膽小生怕被拋棄的偽善者，可說到底，兩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很快，有一串銀鈴的響聲喚回了龍君陷入死循環的思想，他抬眼，便見來自東海的公主和皇子，視線很冷，卻心不在焉。

　但也就是這眼神，叫一對兄妹各自都藏了心思，卻又多紅了臉頰。

　常年沒什麼活計的人魚歌姬還有一些專注宴請的海螺精滿眼淚水的終於有了工作，清揚空靈的樂聲卻甫一奏起便戛然而止，就如同東海龍女剛要自我介紹卻被敖傀龍君突然站起的舉動給打斷。

　眾人不解，但是也沒有誰有機會或者有資格去過問，龍君甚至連一個眼神都再也沒有落在來客身上便捲了一身的逆流漩渦直衝上九重天去！

　龍宮內剛擺好的精緻果盤美酒也被弄的七倒八歪，東海兄妹面面相覷，都滿是疑惑和尷尬，五橙丞相一個勁兒的賠笑，上前開始給他們南海之主找理由了。

　一邊說著瞎話，一邊感慨他們龍君不過是追個仙人，卻讓他們南海眾臣民操碎了心。

　沒有錯，丞相用自己的觸角發誓，龍君絕對是發現萬靈仙人有什麼事情才走的，不然就直播把自己軟綿綿的觸角吃掉！

　……

　萬靈丟了個爛攤子在人間界。

　但是又下意識的催眠自己也不算太爛，大部分還是合格的。

　萬靈仙人回到九重天的時候，渾身莫名戒備起來的身子都瞬間放鬆了。

　他站在九重天的入口的雲端，頓了一下，迅速給自己幻化出了常穿的衣裳來，那件從人間帶回來的單薄的還沾著些許不明液體的外衣就被他丟在了自己意識空間的角落。

　身邊或遠處都有不認識的仙家朝他微笑點頭，萬靈生疏卻禮貌的回著，再一轉身卻是看見站在不遠處拘謹的看著他的小龍君。

　小龍君跟著他走了一段路，駕雲到萬靈宮門口後才臉色有些微紅的痴痴走到萬靈跟前，似乎要說些什麼，男人朝龍君看去，卻見敖傀臉色突然變了的神複雜的看著他。

　萬靈沉默的等著龍君說話，結果半天，敖傀走近後忽的抿著那淺色的薄唇，怔怔的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男人身上有別人的精氣味道……

　龍君瑟縮著瞳孔，氣息都沉了幾分。

　——在很深、很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