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陰雲之下，微弱的光芒照入醫院最頂層。皮膚白得透明的少年，大抵是在病床上躺了太久，瘦骨嶙峋，下巴頦尖得嚇人。

霍曼這個向來被人家說病態的傢伙，現在坐在凱文旁邊都算得上是活蹦亂跳了。

“凱文。”

凱文沒有反應，待過一會兒，才的反應過來轉過頭：“叫我？”

霍曼有些噎住：“你知道我是誰嗎？”

凱文看起來一掐就斷的脖子撐著大腦袋，看起來隨時都要掉下來的樣子。他反應了一陣，才艱難的扭過頭，眼睛黑白分明，瞳孔像黑曜石一樣閃亮：“知道。”

“你是霍曼。”

迦米打斷了尷尬的氣氛：“咳咳，凱文大腦受到了嚴重創傷。所以反應時間會長一些，甚至有的話大腦接收不了。”

“這很正常，他昏迷了一年多。能醒過來都是奇跡，身體機能就不要奢望了……”

“謝謝你。”因為臉很瘦，凱文的眼睛大得嚇人，笑起來非常滲人，“霍曼。”

總覺著凱文有點不對勁。

原來性格畏畏縮縮，可是這次醒過來，卻感覺灑脫了很多。說話也沒原來的結巴相。

不過經歷過伴生獸死掉的事故後，性格變化多多少少有一些也是正常。

霍曼強壓下心頭不適：“是我該感謝你，凱文，當時還是我連累了你。”

凱文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前面，清清冷冷的樣子，像是前面有東西一樣。

霍曼心中一陣感傷，坐了一會說了幾句寒暄的話，交代好了凱文的事情就離開了。

倒不是他多麼冷血，全然不顧凱文捨命相救的情誼，而是如今他的身份尷尬，不好多做停留。

很難說特麗莎現在沒有虎視眈眈的盯著他，所以動作還是越少越好。

霍曼走出了醫院，在徐徐的涼風中往臨時居住的酒店走去。

雖然離開了這麼久，也失去了原本身份，很多有效資源兵力調動不了，但是能用的人，還是能用。

不遠處，一個垂垂老矣的老翁，衣著平常，嘴裡抿著煙杆，眯著眼陶醉得很。

霍曼走了過去：“老管家。”

老人拔出煙杆，吹了口氣，從眉毛裡扒出眼睛：“話先說清楚，我可不是失業了。老爺爺我現在的退休生活閒適得很。”

霍曼確實相信皮耶羅管家能攢夠養老錢，只不過：“閒適是閒適，只不過，老爺子，你呆得住嗎？”

霍曼學著他的樣子，點了一口煙。

老人拔出嘴裡煙杆，往後一甩，竟然俐落的站了起來：“走走走。閑出鳥了！說吧，什麼事？”

霍曼：“沒什麼。只不過，替代我的那位，消失了。你有什麼管道能調查出來嗎？”

皮耶羅管家哈了一聲：“你說那位？嘿，這都不用調查啊。我現在就知道，在忍冬，生龍活虎。”

霍曼雙眼聚精：“你說的是真的？”

皮耶羅老管家屁股又挪了回去：“我的消息有錯過嗎？就這問題嗎？那傢伙可比你精得多，他可不會回來，回來那是——”老管家比劃了一個羊入虎口的姿勢，鄙夷的看了一眼霍曼，優哉遊哉的又拿起煙杆放進了嘴裡，“就這？叫我出來？真沒意思。”

霍曼心終於踏踏實實的落地。他對老管家的話心領神會，大抵說的就是特麗莎，和站在她身後的人。

“……年紀這麼大，你也是夠八卦的。”

老管家吹了一下鬍子，愜意的閉上眼睛：“呵呵，爺爺我可就指著這些東西頤養天年了。說起來，你現在可不是我上司了，這麼使喚我，沒什麼報酬嗎？”

霍曼：“當然有。等這事情一了，要什麼有什麼。”

老管家切了一聲：“空頭支票啊。哈哈，胡亂開真是不要臉。”

霍曼：“反正你不是也閑著。你活這麼久，知道些什麼玫瑰大公的傳聞嗎？”

老管家睜開一隻眼睛，小眼聚精：“怎麼？你父親的事情，問我幹嗎？”

他果然什麼都知道，所以說不愧是情報部的嗎？霍曼深吸一口氣，“我想知道，關於我父親的一切。”

老管家笑了幾聲：“這事情，你若是早幾天問我，我都不會說的。”

“不過，現在烏爾克裡已經死了。”

這事情還和前大帝有關。

“你知道，烏爾克裡那能讓他捨生忘死的紅顏情人是誰嗎？”老管家說起這陳年八卦，一臉促狹。

“費尼克斯星將，的嚮導——普羅拉。”

霍曼一噎，被這僅僅幾個字的龐大信息量給嚇著了，“忘年戀”，“橫刀奪愛”，“虐戀情深”等一排標籤在他腦中劃過：“鳳凰軍校那個星將？他不是沒有嚮導嗎？”

“只是未結合而已，但是有訂婚的嚮導。直到他失蹤之前，普羅拉都是他有過訂婚宣言未來嚮導。只不過，還沒等他們結合，費尼克斯就在那場著名的撥亂反正戰役中失蹤了。”

“撥亂反正？”霍曼質疑道。

“沒錯。那個黑龍紀年，也算是亂黨輩出，紛爭頻繁。伊法費尼克斯失蹤以後，普羅拉……”

“等等！”霍曼手握住拳，“你說什麼？費尼克斯名字是什麼？”

老人捋著鬍子，奇怪道：“伊法啊？”

霍曼覺著自己的手在抖，莫名的想法在心中蔓延，但是很快被他否決了。不說他知道的那個伊法是個嚮導，但是年歲都對不上號。

如果費尼克斯現在還活著，大概也是老態龍鍾，怎麼可能還是那麼鮮活的樣子。

“沒事。”

老管家瞪了霍曼一眼，好像他打擾了他講八卦的樂趣：“普羅拉算是王室的半個親戚，具體是啥我也忘了，總之他就一直留在王宮裡住著。王宮這麼大，也不怕養他一個閒人，這麼一養，就是百年之久。年到不惑的普羅拉，遇到了當時還是王子的青澀少年，烏爾克裡。然後，他們相愛了。”

霍曼眼睛瞪圓了：“等等，你這也太簡潔了吧？怎麼就相愛了呢？”劇情進展太過臥槽，不真實到就像是一群人指著路德維希說是嚮導，怎麼看怎麼不對。

偷聽的老子突然冒出來：“相愛就是相愛！你這樣的人是不會懂的！”

霍曼砸了這傢伙一拳讓他閉嘴。

老管家白了他一眼：“這不是重點。重點就是，當時在位的克魯迅可不允許未來的大帝取這麼個跨輩分又有親緣關係的人，這事情傳出去可是醜聞。”

“後來，詳細怎麼發生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因緣巧合，普羅拉去外星系的時候被擄走了。而當時還小的烏爾克裡手上沒有實權，滿蓋亞都找遍了也沒找到。不久後，普羅拉就被強制報了死亡。”

“最後，你也就知道了。烏爾克裡還是娶了特麗莎。”

霍曼面無表情：“所以，這些事情和我想知道的我夫妻你的事情有什麼關係。”

老管家好笑了看了他一眼：“難道特麗莎從來都沒和你說過嗎？施洛德大公，和費尼克斯星將是遠親。算是星將他弟弟的那一支，旁系，但是因為自身能征善戰，戰名赫赫，可比他那個大公的名頭廣為人知的多。”

霍曼奇道：“這麼說，我還和費尼克斯有血緣關係？”這事情讓他覺著怪極了。

“特麗莎王后，真是什麼都沒有和你說過啊！”老管家玩味的看著霍曼，抽了一口煙，“哎，要不是我老得不怕死了，也不會給你說這些。”

“施洛德大公也是一代英雄啊，可惜折在了美人顏上。想必你也聽聞過吧，你的母親，達曼，和特麗莎王后如出一轍，被稱為並蒂花。”

“你就沒想過？為什麼嗎？”幸災樂禍的表情在老人滿是皺褶的面上閃現。

霍曼覺著心頭被冷水倒灌。

“我父親，喜歡特麗莎。”

“沒錯！”老管家呵呵笑了兩聲，老謀深算的樣子“這在當時算的上是貴族圈眾人皆知的事情。”

“事實上，施洛德大公不是暴斃病逝的。而是被王室殺掉的，風傳玫瑰大公因愛生恨，勾結亂黨，企圖造反。可惜當時沒有證據，因此上面排下來的秘密行動，還是我一個老友，完成的這項刺殺玫瑰大公的任務，功成身退。這事情民間壓得死死的，名聲得以保存，但是我們這一代體制內老人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咯噔一聲，霍曼打了個機靈，抓住了老管家的肩膀，厲聲問：“這是真的？你說我父親是叛黨，這事情是真的？”

“我哪兒知道？”為老不尊的叼著煙，這時候開始回回轉轉打太極，“我們只管上面下命令，做就行了。”

霍曼呆愣住。胸口本身沒有什麼存在感的瑩白虛無草，像是在告訴他什麼事情。

“你當現在鳳系勢微，緣由是因為什麼呢？”皮耶羅總結到，眯著眼，自顧自的翹著腳又抽了一口。

“特麗莎找你幹嘛？”皮耶羅吧嗒吧嗒的撮著煙頭。

你倒可是什麼都知道。霍曼還沒消化剛才的信息量，斟酌了一下，還是把事實說了，這老傢伙資訊途徑這麼多，不用他說，也遲早會知道，還不如賣個好。

老管家一聽這話倒是沉思起來，半晌：“咦！竟然拉攏你上位……你沒答應？”

霍曼：“當然沒有。怎麼看怎麼不對，怎麼可能答應？”

老管家哄笑了起來：“小狐狸，你倒是明白。她這舉動，不過是利用你引蛇出洞呢？”

霍曼是個什麼人，一點就明。當下恍然大悟，前幾日鎖死的困惑有了線索：“你說她在用我引路德維希，和凱西米爾？”

老管家拿起旁邊的摺扇捂著嘴訕笑：“我可什麼都沒說。”

霍曼如果篡位的消息傳出去，天下大震，而路德維希知道的只會是一個消息——那就是，霍曼在特麗莎手中。

“那樣，你說他回不回來？我賭，他絕對會來。”

霍曼哼笑了一聲：“這事情我沒壓根答應。不管特麗莎想打算什麼，都不會成功了。”

老管家意味深長的搖頭晃腦：“年輕人，可別這麼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