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道侶慶典(三)
孟游站在台上,便像一棵光禿的老樹,連一片能為自己遮擋的葉子都沒有。台下上千雙眼睛盯著他,孟長德捏了一把冷汗,連許靜的目光都帶著些懷疑。
燕回發怒了,指著孟游怒罵道,「這是怎麼回事?!」
孟游面色平靜,只是冷冰冰地看了雲容一眼,「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隱瞞,我的確早就知道幽譚秘境中有一朵長生花。」
大家頓時交頭接耳地議論開來,長生花可是稀世珍寶,幽譚秘境中有長生花?這種消息他們可一點都沒聽到。
曹世賢勾起嘴角,「賢侄,這麼說你是承認了?」
孟游不卑不亢地道,「還請諸位給孟游一個從頭道來的機會。幽譚秘境中有長生花一事,孟游雖然知道,但卻是從大師兄那裡聽來的。」
說到這,他看向雲容身旁的承景,「師兄告訴我說,他在幽譚秘境中發現了一朵長生花,待下次秘境開放之時便剛好開花結果,而那長生花就隱藏在一片白蓉花之中。那時,孟游尚且年幼,對諸多事一知半解,師兄想必也是因此對孟游毫無戒心。但這次門派試練前夕,孟游奉命下山尋找雲尊主的屍首,與大師兄在途中相遇。不料大師兄卻對我拔刀相向,逼迫我立下心魔毒誓,不得在秘境開放之前跟任何人提起此時,違者天誅地滅。」
心魔毒誓對修士來說十分嚴肅,眾人當即便信了幾分。
孟游又道,「如今,早已過了秘境開放之時,孟游這才會盡數道來。幽譚秘境開放之後三月,便是燕回老祖的生日,孟游確有私心,想找來長生丹贈與老祖。但當時師兄已先我一步找到長生丹,既是如此,孟游本想放棄。可師兄卻說他要將長生丹贈與雲尊主,孟游雖敬重雲尊主,可畢竟仙魔有別,況且前有魔宗血洗連雲山,後有九大門派與魔宗開戰在即,孟游身為九大宗門子弟,必不能見師兄如此行事,於是才不得以對師兄動手。」
他這一番話說的聲情並茂,彷彿真的另有隱情,承景勾起嘴角冷笑一聲,卻沒有反駁。因為他知道,孟游現在辯解得越多,一會便會摔得越慘,他難道當真以為雲容只有這點手段嗎?
曹世賢卻有些不耐煩,這些恩恩怨怨同門情深的故事才不是重點,他屈指敲了敲桌子,「我現在只是問你,長生丹呢?」
孟游頓了頓,「長生丹不在我手中。」
「笑話!」曹世賢拍案而起,「我弟子親眼看到你拿了長生丹用瞬身符離開,你還想狡辯!剛剛說了那麼多也不過是在找藉口罷了,鬼知道你們之間都發生過什麼!」
孟游又是一拜,「我的確曾經拿到了長生丹,可那瞬身符只是將我移送到十里之外。孟游本想就近離開秘境,可當時受了重傷,行動不便,大師兄又追了上來,奪走了長生丹。」
曹世賢還是不信,「有何證明?」
孟游鎮定道,「曹叔叔何必一再刁難小侄,試想,幽譚秘境品級極高,怎麼可能有能直接穿過秘境的瞬身符?若真是有,當日被困在秘境中的人又何必直到今日才得以脫困?」
眾人一想,又覺得也有道理。那日孟游從秘境中逃出,確實身受重傷,定然跑不過承景。而孟游現在這副理直氣壯的樣子,也讓指認他的幾名弟子無話可說,畢竟他們只是看到了全過程,而事實究竟有何隱情,他們也不知道。
周煥搖了搖扇子,調笑地道,「原來真相竟是這樣,只是不知當日你為何謊稱承景引來紅海,又奪走了長生丹。」
孟游朝周煥的方向拜了拜,「師兄與雲尊主聯手引來紅海是真,從我手中奪走長生丹也是真,孟游沒有半句虛言。」
他這麼說,卻是把當日自己如何陷害承景的事推的一乾二淨。
曹世賢眯著眸子,目光轉向一旁的雲容,「這麼說,長生丹在雲尊主手中了?」
孟游聰明地沒有說話,雲容淡然一笑,聲音溫和卻不失氣勢,「曹門主不信自己弟子的話,卻要聽信外人的一面之詞。」
曹世賢頓時語塞,雲容看向孟游,「你既然是不想承景將長生丹交於我,又為何不在承景孤身闖入正心殿時,當著九大宗門的面說出實情?怕是承景再厲害,也根本不可能是九大宗門的對手吧?」
孟游張開嘴又閉上,一時竟說不出話來,聲音也沒了底氣,「這……畢竟是我神劍宗的家務事……」
雲容立刻反問道,「這麼說,待九大宗門離開後,你已經將此事稟報給孟宗主和燕回老祖了?」
被點到名的燕回一臉茫然,孟游生怕燕回反應過來後會收回收他為徒的話,連忙辯解道,「老祖日理萬機,孟游自不敢勞煩。但為了阻止這一切發生,孟游想盡了辦法,之前潛入魔宗也是為了拿回長生丹。」
雲容聞言卻笑了,一些聰明人看著孟游的目光也古怪起來。孟游尚不知自己說錯了話,還在繼續說,「只可惜魔宗守衛森嚴,鴻雁門袁前輩又被關在地下,孟游寡不敵眾,沒能查到長生丹的下落。」
鴻雁門曾經的大弟子莊宏當即打斷了他,「莊宏剛剛聽說,魔宗攻打鴻雁門時,孟道友恰巧來做客,不幸被一併帶入魔宗作為俘虜,這『潛入』一說又是從何而來?孟道友又是如何得知魔宗會在何日攻上鴻雁門?」
孟游謊話說多了,連前後矛盾都沒發現,現在猝不及防被莊宏當眾指出,慌亂間更出差錯,「孟游一直有派人盯著魔宗的情況,那日是收到了眼線的消息。」
莊宏勃然大怒,指著孟游怒罵道,「你既早得到了消息,為何一不通知袁門主,二不帶救兵,只孤身一人前來,眼睜睜地看著我鴻雁門被夷為平地!難道一顆長生丹,比我數千年基業的鴻雁門還要重要嗎!還是你神劍宗根本就沒安好心,想著趁機吞併鴻雁門?!」
一直癱坐在椅子上的袁恆頓時坐直了身子,他挺著僵硬的背脊,努力回想著那天發生的每個細節。
對,孟游來到鴻雁門絲毫沒有提及雲容攻來的事,甚至還與他把酒言歡,連給雲容下戰書召回在外弟子的主意也是孟游出的!當日回來的弟子曾說過,這些年一直有人冒充鴻雁門的弟子殘害魔修,而最開始攛掇自己在魔宗外圍埋伏的人也是孟游!再聯想到孟游對雲容痴狂的樣子,袁恆立刻全明白了!
孟游與他稱兄道弟得到他的信任,又為他出謀劃策,這一切不過是因為他想藉機見雲容一面!在別人聽來,這恐怕有些不可思議,見一面而已,怎會如此大費周章?可這人是孟游,是那個為了得到雲容可以做出任何事的孟游!
袁恆紅了眼睛,只恨不得現在就沖上去咬死孟游。
但九大宗門的人便沒有袁恆和莊宏這般激動了。因為,如長生丹這等稀世珍寶,便是犧牲上千人的性命得到也是值得的,古往今來,但凡修真大陸出現絕世珍寶,哪次不是大家爭得血流成河?
所以,孟游的做法完全可以理解。只不過理解是一方面,拿到檯面上來說便是另一方面了。九大宗門之所以能屹立上萬年而不倒,便是因為他們不只強大,他們還要臉。
面子對他們來說太重要了,宗門的聲望和名譽無論如何都不能玷污。這次孟游被抓住了把柄,只能說,神劍宗太倒霉。
孟長德也想到了這一點,這是一個可大可小的事,現在最重要的是趕快揭過去。於是他拍了拍手道,「好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可別再耽誤了結為道侶的吉時。」
孟游抿了抿唇,想再解釋也不便多言了。他轉過身,拿起兩個盛心頭血的玉盞,雲容忽而又道,「且慢,我這第二個禮物正好與心頭血有關。」
孟長德一點都不想讓雲容再折騰了,可一名弟子已經捧著錦盒走到了面前。那弟子穿著黑色的斗篷,蓋住了所有肌膚,連面孔都看不真切,倒是頗有幾分魔修的氣質。
雲容打開蓋子,一把做工精緻的骨刀躺在錦盒中,孟游倏地怔在原地,眸子幾不可見地顫抖起來。
那彎刀正是孟游用過的犀刃!
雲容笑著把錦盒推到孟游面前,「這把是犀刃,想必你也見過,我便送與你吧!」
孟游卻是面色慘白,連一絲表情都沒有了。
修士一旦與人定下道侶契約,便今生今世不可再與其他人結為道侶,但仍然可以取下自己的心頭血。因為在修真大陸所記載的眾多符文契約中,需要修士心頭血的契約並非只有道侶契約一種。所以,早已結為道侶的孟游和袁恆自然可以繼續交換心頭血,只是這麼做毫無用處罷了。
可犀刃則不同,它唯一的用途便是結下道侶契約,所以已經有過道侶契約的孟游根本不可能用犀刃取下心頭血!
不過,兩情相悅的愛人根本用不上犀刃這種東西,只有那些按捺不住,想強迫他人的人才會用到犀刃,所以用犀刃取心頭血一直為修士所不齒。
許靜第一個不滿了,「雲尊主,你這是什麼意思!」
雲容毫不在意,笑著道,「不過是個物件罷了,許宮主不必介懷。」
許靜提著的心還未放下,雲容便又輕飄飄地拋來一句,「而且,我還有最後一個禮物。」
話音剛落,那弟子突然從錦盒中奪起犀刃朝孟游刺去,孟游反應極快反手要打,左含絲見狀,一道靈氣打入孟游體內。不過一頓的功夫,犀刃便猛地插進了孟游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