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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敵總是在精分》第1章
☆、第一章

   當承景一劍刺破雲容的丹田時,他發現了兩件事。

   其一,即便沒有自己這一劍,一直在靠弒神丹續命的雲容也活不成了。

   其二,這位馳騁千年甚至在七日前剛剛滅了伏魔門滿門子弟的魔道尊主竟然只有區區金丹修為,而他腹中的這顆金丹正是自己送給莫盞的那一顆。

   承景的眼中氳著滔天怒意,一把抓住那嵌入腹中的金丹整個揪了出來,「你殺了他還不夠,竟然還吞了他的金丹?!」

   雲容痛得弓著背,身體不住痙攣。金丹被人如此剝離體外,就像是從腹中拔下一層皮,痛得他幾欲嘔吐出來。

   雲容的樣貌本是傾城絕代,他在七九門派討伐魔宗時從天而降,容貌俊逸,氣度翩翩,一時不知勾得多少修真高手動了妄念。但此時承景除了憤怒和仇恨,生不起一絲憐憫之情。

   莫盞是他的愛人,十年煉氣不得築基,在修真界甚至跟凡人差不多。承景為了幫他續命,挖空心思,可不管堆了多少丹藥,拿築基丹當做一日三餐,莫盞終究無緣大道。

   承景為此,不惜遠赴荒漠取下深嶺妖獸九頭鳥的內丹,一路跋山涉水,九死一生,耗用百年修為、心頭精血才祭煉魔丹為莫盞所用。不求結丹成嬰,只求千年壽命。

   可這個魔物,竟然只因對自己有愛慕之心便心生嫉妒,以合體後期的修為殺了莫盞,吞噬了他的金丹。

   只是一時疏忽,便是天人永隔,他豈能不恨?

   承景惡極,幾乎用上七成真氣,手中的金丹承不住如此威壓,瞬間爆裂開來。

   雲容慘叫一聲,一口鮮血染紅了衣襟,痛得他直在地上打滾。但可笑的是,他卻下意識地抓住了仇人的手臂,往承景的身側蜷縮著身體,似乎在尋求慰藉。

   雲容緩緩撐起身子,他的聲音沙啞難聽,就像撕破了喉嚨,「我命不久矣,你何必再耗費真元。神劍宗待你無情,孟長德妄為人師,我命喪你手,已夠你名垂千史,何須再折磨一個將死之人。」

   這番哀求情真意切,字字真言,卻讓承景更加惱火。

   「孟長德死有餘辜,你滅劍宗與我有何干係!我對宗主之位既無窺伺之心,也不圖名流萬世,但你殺我妻子,奪他金丹,我今日不滅你神魂俱散,此恨難消!」

   雲容怔住了,他瞪圓了眼睛看著承景,面色慘白,「你妻子?」

   承景只當他不敢相信,偏生還要在死前刺激他,「莫盞,他是我愛人!我承景的心此生只給他一個人,我的命也只願意交到他手上,我與他雖未有道侶之名,但我心中早已認定他是我的結髮妻子,旁人不管動什麼歪心思,都不可能插入我們之間!」

   雲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莫盞容貌盡毀,甚至不敢以面示人。他只是一介凡人,就算有金丹續命,也最多不到500年陽壽。如定道侶之約,他若身死,你必損修為,根基不穩,飛昇無望!」

   道侶之約取雙方心頭之血交換,一生一世,牽連不斷,一人身死背叛,必折損另一人根基,魂魄動盪,即便是大乘期修為,也無緣仙道。正是因此,越是高階修真者越不會輕易與道侶結緣,哪怕是低階修者碰到心儀之人,也不過是兩人互補雙修,真成道侶大典者,整個修真大陸寥寥無幾。

   「那又如何?!修真之事又真能有多少人飛昇?莫盞待我極好,我心悅於他,只求永生永世與他相好,做一對逍遙眷侶,他便是容貌不復,在我心中也比你美上千倍萬倍!」

   承景越說越恨,他一想到莫盞已死,自己縱有萬年壽命,今後也只餘孤單一人,身側再無人噓寒問暖,耳畔再無那人的細語叮嚀,便覺生而無望,更是恨意綿長。

   「可你竟然殺了他!!他與你無冤無仇,甚至只是個凡人!你竟然都不肯饒他一命!」承景怒吼著手中的劍洩憤似的接連插進雲容的身體,爆裂的金丹被他搗得粉碎。

   雲容痛得緊緊抓住胸口的前襟,他萬萬沒想到事實竟是這樣。

   我承景的心此生只給他一個人,我的命也只願意交到他手上,不求飛昇大道,只求永世相好。

   這樣的蜜語,雲容痛極也能生出甜蜜來。

   有心栽花花不成,無心插柳柳成蔭。修真大陸幾乎人人都知道雲容喜歡承景,但承景從未與他相見,他或許甚至是厭惡自己的。

   雲容生性淡薄,從不強求。但二十年前,無念大師勾結孟長德與伏魔門主,在他閉關沖級的關鍵時刻橫插一腳,害他經脈俱碎。幸得雲容詐死逃過一劫,但魔功入心只得刮膚放血,他忍著劇痛在身上割下七十二刀,容貌俱毀,化名莫盞,潛伏在伏魔門。

   對,承景的出現真的是意外。

   雲容本就傾心於他,見他有難必定傾力相助,久而久之兩人便糾纏在了一起。

   承景待他也是十分好的,用盡天材地寶助他晉級。但云容本已是合體後期修為,只因魔功入心,修為被毀才變為凡人。經脈不復,怎麼可能成功築基?

   眼看陽壽將至,雲容大仇未報,魔宗屢戰屢敗,而承景性情暴躁,其心難料,其意難猜。雲容便抽身而去,毅然吞下弒神丹,以一月為期,恢復了合體後期巔峰的實力,只望手刃仇敵,若能在最後死在承景手中,他也算得償夙願。

   可這樣的結果卻是始料未及,情之一字,雲容不敢多求,但卻在讓他在死期已定之時聽到承景吐露真言。

   朝夕相伴二十載,若知他此番心意,自己又何須孤注一擲,定是奮力一搏告知真相,賭承景愛莫盞,也會愛雲容。

   金丹已碎,腹內中空,雲容抬頭隱約看見承景雙目充血,眼眸中漸漸被黑氣掩蓋,正是心魔入侵之昭。

   雲容萬沒想到,莫盞的死竟會給承景帶來如此沉痛的打擊,合體期修為稍有閃失便會無緣仙道,況乎心魔入體?

   「承景……」雲容又是悔恨又是心疼,勉力去抓承景的手,甚至已經沒有多餘的真元去改變自己的聲音。

   這聲呼喚溫潤婉轉,瞬間喚回了承景的神智,但云容很快便看見他眸中的驚喜變成了惱羞成怒。

   「誰准你學他的!」

   莫盞分走了承景心中獨一無二的溫情,此時聽到雲容用愛人的聲音迷惑自己,承景只覺他的莫盞被人侮辱了。

   明明是溫文無害,單純善良的凡人,硬是被自己扯進修者之爭,屍骨無存,甚至連金丹都被人吞食!

   承景仰天怒吼一聲,氣震山河,聲蕩九霄,眼中黑雲蔓延,再無清明。

   雲容痛心疾首卻無能為力,他咬牙並指在心口畫下一個古老的符咒,「天帝既認我為魔龍子嗣,身負神獸之血,何以磨難重重,千年不得飛昇。既是天道虧欠,我也不再想著飛昇仙界,雲容願永生不入仙途,換時空倒流二十年,此緣不滅,永生不入輪迴!」

   雲容此時已毫無力氣,他看著喪失心智的承景,流下兩行清淚,勉強撐起身子環著他的頭抱入懷中。

   「承景,承景,是我錯了,但你若真能回到二十年前,還會愛上我嗎?」

   金丹已滅,雲容的最後一絲神魂也隨風而逝。陡然之間,天地忽然顛倒,承景猝不及防被翻了個底朝天,眼前花白一片,身體不受控制,似有無數張面孔從身側一閃而過,速度之快讓他根本分表不清。

   但很快,眼前的景物便清晰起來。承景雙腳落地第一時間便去找雲容,要問問他究竟幹了什麼好事情,可眼前的一切卻讓他頓住腳步。

   這是一間裝修別緻的房間,身後石壁上雕琢金龍噴水,兩側各掛著一幅字,字跡剛勁有力,左邊寫著「靜」,右邊寫著「修」。

   這是神劍宗的靜堂,專門關著門下犯了過錯的弟子,但也不是什麼弟子都可以進來的。此處有靈泉淨身,靈氣充足,故也為真傳弟子閉關沖級所用。

   承景易怒,是這裡的常客,可即便如此,他也已經有些年頭沒有進來過了。因為他早已與師傅孟長德撕破臉,根本不可能踏入神劍宗的領域,更別提是只有真傳弟子才能進的靜堂了。

   承景靜下心來放出神識,卻發現此時他不過元嬰後期的修為,而屋外二十一道禁制正被層層解除,遠遠能察覺到神劍宗上空靈氣混雜,起碼百餘位修者均在正西方。

   承景想起來了,二十年前,他因打死了二長老的真傳弟子而被關了10年禁閉,也是在此期間從元嬰中期衝擊到元嬰後期。

   而他被解除禁制放出靜堂的這一天正是當年雲容假死的祭典,各大仙派齊聚神劍宗,準備聯手討伐魔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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