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大限將至
夜已深,火鳳的道侶慶典上靈獸們喝得爛醉如泥。這一夜,所有人都沉浸在幸福歡樂的氣氛中,卻沒有人注意到,四季如春的落雪崖早已銀裝素裹。
承景理著雲容的發,雲容比他進入十世生死圖前憔悴了不少,承景知他這些年過於操勞,可恐怕還有另一個原因。
「你是不是還不能修行?」
雲容沒有回答,只是把頭輕輕地蹭到承景懷中。承景想再說什麼,卻也不忍心了。
他也知雲容的修為沒那麼簡單恢復,否則上輩子他又怎會孤注一擲吃下弒神丹?可已經重來一次,承景無論如何都不想讓雲容出事了,哪怕是用自己的命去換。
雲容在承景的懷中膩了一會,才低聲道,「我能用仙途抵押逆天改命,已是天帝格外開恩,即便真陽壽已盡,我也毫無怨言。」
承景擰起眉,突然抓住他的手,「天道若真眷顧你這個身負慧根的魔龍子嗣,又何必這樣幾次三番地折磨你?我之所以能從十世生死圖中活著回來,就是因為我從不知足。」
雲容發現承景真的不一樣了,他變得剛毅果斷而冷靜。承景本就是一個行動派,十世生死圖中的萬年磨煉得他頭腦更加清醒,一句話便能直擊要害。
雲容搖了搖頭,「我定會爭取,可我並非強求之人。」
承景並不贊同,可想到雲容一路走來一直是這樣不溫不火的性子,可每每總能化險為夷,或許正是這種大智慧才是他一次次脫離險境的關鍵。這麼一想,到了嘴邊的話便又吞了回去。
天剛濛濛亮,便有人急匆匆地來敲門。
「龍子!龍子,您在嗎!」
雲容聽出是玲瓏的聲音,連忙穿好衣服去開門,「出了什麼事?」
只是話還未說完,雲容便已經猜到了。
屋外是一片皚皚的白雪,刺骨的寒風如一道道陰冷的鉤子,綠意蔥蔥的樹林一夜之間只剩下光禿的樹幹。那棵本掩藏在樹叢中的靈槐已經脫光了葉子,只餘下一條條枯槁的樹枝蜿蜒指向天際,仿似一隻隻從地獄伸出來的手。
承景跟著走出來,也發現情況不對勁。落雪崖本是靈氣充裕,生生不息的仙境,此時別說這宛如冰川的景象,便是漂浮著的靈氣也十分不穩。
承景平靜地道,「行風出事了。」
玲瓏目光一滯,今日的承景與往日明顯不同,那種讓人不寒而慄的壓迫感,就像是深處上位的仙尊。
雲容急道,「快帶我去!」
玲瓏這才回過神來,慌忙帶著兩人來到了行風的洞府。
洞府前已經聚集了一群靈獸,七巧在洞口凶巴巴地阻止它們進去,她似乎也知道這次事情非同小可,凶著凶著,自己也坐在地上嗷嗷大哭起來。
見雲容來了,大家頓時圍上來七嘴八舌地問。
「龍子大人!行風大人怎麼了啊?落雪崖還會不會恢復原樣了?」
一隻小鳥的身子已經凍僵了,它的父母圍著它低低地啜泣著。
玲瓏低聲道,「龍子大人,靈獸中修為高一些的倒還好,可那些修為太低的已經有好幾隻凍僵了。」
空中又開始飄下雪,怕冷的動物就像見了鬼一樣,慌忙拉著自己的家人逃進了樹洞中。雲容看著觸手即化的雪花,嘆了口氣,大步走進了洞府。
行風仍舊趴在那團草垛上,背上蓋了一件薄薄的披風,或許因為行風本也是人馬,這裡沒有任何一件可以保暖的毛皮。
行風看上去很虛弱,銀色的長發已經被汗水打濕了,他臉色慘白,只有胸膛微弱地起伏著。
「師傅!」雲容跪到他面前,滿臉憂色。
行風勉強睜開眼睛,看到是他,便虛弱地道,「你今天修行了嗎?」
雲容搖頭,「未曾。」
「好,我來教你。」他說著竟要站起來,雲容連忙壓住他的肩膀,「師傅病了,還是好生休息吧!弟子今日可以自行修行。」
「不可。」行風的態度格外堅決,他看向玲瓏,「你們先出去。」
雲容見他已下定決心,便朝承景點點頭,承景會意,帶著玲瓏一同守在了洞口。
行風輕輕地咳嗽了幾聲,他似乎連大力咳嗽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趴在草垛上,緩緩地說,「你同我修行八年,時至今日,仍然只能依靠落雪崖中的靈氣匯聚靈力。」
雲容朝行風磕了一個頭,「弟子深知自己的身體狀況,從未有怨言,只感念師傅的傳授教導之恩。」
行風點頭,又道,「但這八年也並非都在做無用之功,你應該能感覺到,若非是大限將至,你的體質丹田都比原來要充盈有力。雖然眼下時間不多,可也正是時候,我要傳授給你元風經第八重。」
雲容一驚,行風低聲道,「你一定很好奇,就連御仙門的史書記載中也標註著元風經一共七重,為何還會有第八重?」
雲容低下頭,沒想到行風竟然清楚他這些年的一舉一動,連他在御仙門中翻看過關於元風經記載的事也知道。
行風抬手虛空一點,一道金光打進了雲容的眉心,元風經第八重的文字瞬間浮現在腦海中。
「我本為四重煉獄的鎮守魔獸,但煉獄之中無時無刻不是凶險殘忍的決鬥,我鎮守四千餘年,卻敗在了魔龍之子睚眥手中。」
雲容垂頭不語,若按輩分傳承來算,那睚眥可以稱得上是他的兄長。
行風的聲音縹緲傳來,「那時我被睚眥的利爪挖去了內丹,修為盡費,終日暴怒不已,只得躲藏在這山洞之中。我便是在那時遇到了主人,當時主人身邊已有多名大將,他們個個驍勇善戰,可主人卻意圖收留我一個廢人,並將元風經賜予了我。」
雲容震驚地抬起頭,正對上行風清澈的眸子,他想他似乎明白了行風的意思。
行風當時被挖去內丹,修為盡毀,豈不是正同現在的自己一般?可而後行風在盤古座下,不只成為行動最為神速的神獸,更是僅憑一人之力便撐起落雪崖源源不斷的靈氣,養育了萬千眾生。
言外之意,這元風經定是可修補丹田,讓人重新修道。
行風見他已經明白,便緩緩地閉上眼,「時日無多,你必須在七日之內參透這第八重。」
既是行風警告,雲容當即放下心中雜念,仔細修行。
元風經第七重的補天便已讓人歎為觀止,而第八重乾坤更是驚世駭俗。它竟是利用天地迴旋間的靈氣修補好丹田的漏洞,讓靈氣穿體而出,暢行無阻,享受著與天地融為一體的奇妙之感。
雲容打坐修行,第一日匯氣於丹田,第二日丹田處的漏洞漸有縮小之兆,第三日靈氣開始在他的經脈中四處遊走。第四日他的丹田漸漸充盈,可體力卻急速流失,亂竄的靈氣幾乎要撞破他的經脈。第五日,雲容的修行達到瓶頸,無論他如何努力都無法理順身體的靈氣。第六日,丹田處的漏洞被徹底封上,靈氣只進不出,彷彿要將他的血管衝開,雲容開始不住地吐血。
到了第七日,這種狀況稍有好轉,雲容也終於將第八重全部修煉完。可他體內的靈氣仍舊在亂湧亂撞,稍一動便彷彿撕裂五臟六腑,疼痛難忍。
承景和玲瓏聞聲跑進來,只見四處都是血跡,雲容趴在地上全身腫脹。承景抱起他,試圖用自己的真氣把他理順體,可雲容體內的靈氣太過霸道,承景根本碰不得。
行風見時機成熟,便繼續講解,「元風經煉至第八重,雖可吸收天地靈氣,卻不能收放自如為我所用。需有功力深厚的上古神祇相助,才能理順這股靈氣。」
承景皺起眉,若非他知行風根本沒必要害死雲容,他恐怕早就上去拚命了。
行風此時也已是強弩之末,他朝承景招了招手,承景不大情願地扶雲容過去。
雲容還尚存一絲清明,輕聲道,「弟子無能,無法梳理這些靈氣。」
「以你的能力自然不可能做到這些。」行風緩緩地拉起他的手,「你看到了外面的生命樹,應知我時日無多,但你可知我為何突然大限將至?」
雲容忍著體內的疼痛道,「因弟子逆天改命,拖累師傅死而復生。」
若是當初行風的話還讓雲容一知半解,時至今日他便全部明白了。十餘年前,自己和承景來到落雪崖,在那群修士手中救下行風。但其實,按照上一世的軌跡,行風便該在那時自爆內丹,了結性命。
他是上古神獸,不似雲容,讓時光倒流後便失去了記憶。對於行風來說,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經死過一次,不過是被人改寫命運才多活了幾年,如今時間已到,他的命也要被天帝收走。
行風點頭,「那你可還記得,我對你說,萬年之前有人曾為我算過一卦。」
雲容忽然流下兩行清淚,哽咽道,「弟子記得,那人說師傅一身修為終會便宜他人。」
「是。」行風點頭,抓住雲容的手猛地刺向自己的丹田,源源不斷的靈力就像急速卻又溫暖的風,一股腦地灌進雲容的體內,那些本還在四處撒野的靈氣頓時似被震懾了一般,緊隨著這道靈力一點點衝開雲容的經脈。
行風凝視著他,「世間萬千眾生,卻沒想到有人與我命格遭遇如此相似。身負慧根是罪,洞悉天罰是罪,墮落為魔是罪,立地成佛是罪。煉獄魔龍之子,既天庭煉海皆不容你,我便許你暢遊人間,自在逍遙。」
說完這最後一句話,行風的身體便化作一團淡灰色的煙霧匯入落雪崖的瑟瑟寒風中,和那棵屹立了幾萬年的生命樹一同消失不見,只在草垛上留下一根細長的銀戟。
雲容輕輕地拿起那根銀戟,體內至純的靈氣便如火山一般噴發出來,沿著落雪崖的山脈蜿蜒而上化形成一條盤旋的龍脈。
霎時,寒風驟停,冰川溶解,草木生息,五彩祥雲低低漂浮,火鳳祥瑞高歌不息。
一道雷光忽然而至,朝著雲容急速劈下。但這次卻不是魔修晉級的紅雷,而是仙尊渡劫的青雷。